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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刀客

第四十三章 面具之下

竹刀客 薛府笑笑生 3400 2022-05-11 07:14:49

  一個青衣人緩步上山,每一步都輕飄飄的,找不到落點(diǎn)。

  這是一個虛弱的人,即便他會了形影劍法,也沒有人與他共用這劍法。

  煙寺輕雨,還有濃霧。

  一到這個地方就會想睡覺,哪怕他打著一萬分的精神。

  周圍的空氣很冷,漫山的水汽讓多數(shù)事物沒有了溫度。

  竹劍就沒有溫度。

  劍上起了寒霜,紋路沿著竹子的花紋。

  漆黑的天空,在沈竹侯看來不過是陪襯。

  真正讓人恐怖的,是華山的空氣。

  這里面夾雜著死的氣味,還有一種香水的味道。

  他正在翻山,忽然遠(yuǎn)處的光照進(jìn)他眼睛里。

  光很黯,長夜也漫。

  沈竹侯前進(jìn)的想法幾乎消退了,尤其在看見這束光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時候。

  這是救命的,也是致命的。

  薛亂看著最遠(yuǎn)處的陽光,哪怕只有太陽的邊緣,也會讓他眼睛發(fā)痛。

  他叫道:“快走!”

  七千老人伸出手,手腕翻轉(zhuǎn),反手抓向月何年的手腕。

  他的動作飛快,月何年反應(yīng)不及,上半身穴道立刻被封住。

  月何年很想吐,也想哭。

  她看見七千老人頂著沈竹侯的臉,一步步逼近。

  七千老人用一副多情的劍客面孔,去靠近月何年。

  沈竹侯的眼神里并沒有淫猥,但七千老人的眼里卻有,死盯著月何年的身體。

  七千老人忽轉(zhuǎn)頭,并不理發(fā)狂的薛亂,而是看向四大殺手。

  他帶著猥瑣的笑容,笑道:“把門關(guān)上?!?p>  熊殺淡淡地道:“是。”

  四大殺手已然退去,掩上了門,沒一人在笑。

  他們不笑,就是因為把門關(guān)上了。

  七千老人在自尋死路。

  房間里只有月何年、七千老人還有薛亂。

  門一關(guān),刀光就閃!

  這是一柄漆黑的刀,閃爍著漆黑的光!刀風(fēng)烏黑,用刀的人也烏黑。

  這柄刀閃電般迅速,就在木門遮蓋過太陽的那一刻,薛亂就已然拔刀了。

  薛亂就是薛亂,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緊握著他的刀。

  這柄亂風(fēng)刀。

  屋子很小,亂風(fēng)刀來的時候,就已把地板掀起來三塊。

  刀尖對準(zhǔn)七千老人的胸口。

  血光飛濺。

  一個人的胸口上,綻開一朵鮮花。

  上面赫然竟插著一把飛刀!

  余庚年的飛刀,薛亂的胸口。薛亂愣住了,瞪著眼看向窗外。

  他死的時候卻帶著微笑。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快的飛刀。

  門外,少年靜靜地站著,動也不動。

  可他出手的爆發(fā)卻非??臁?p>  薛亂手里的刀還沒有砍中七千老人,就已經(jīng)落了下去。

  呼吸已停止。

  薛亂的人直直躺下去,一聲都不吭。

  第三兇人根本不是兇人,他是故意要死的。

  只有死才能逃過羅泣。

  他為什么不一抹脖子,立刻就死了呢?

  因為疼。

  飛刀很快,快到疼痛還沒有到,就已經(jīng)死了。

  但死也會讓月何年難受。

  她現(xiàn)在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打敗七千老人。

  這明顯是不可能的。

  七千老人又給月何年解開了穴道,看見她潔白的手腕上那道深深的抓痕。

  七千老人笑了。

  這種笑容只有在沒有別人的情況下才能展現(xiàn)出來,一旦笑出來,就意味著別的人要么死,要么被他凌辱。

  月何年身上沒有劍,只有拳頭。

  七千老人一掌抓向她肩膀,運(yùn)上十成內(nèi)力,掌風(fēng)作響。

  月何年倏地翻身,整個人倒了過來,卻忽然不動了。

  她的雙腿已經(jīng)被七千老人一掌抓住,提在半空中。

  七千老人笑道:“這個姿勢很好,就是屋子太小?!?p>  任何一個女人都聽得懂,而且很想吐。

  月何年更想吐了,因為她每次看見的都是沈竹侯的臉。

  她忍不住想罵,但又把話咽了回去。她知道,她越罵,七千老人越會高興。

  七千老人笑道:“小羊羔,你想到什么時候?”

  月何年的臉色更陰沉了,像是在月亮上覆了一層霜。

  七千老人乾脆不看她的臉,細(xì)細(xì)盯著她修長的腿,還有細(xì)腰。

  他的動作并不快,但對于月何年來說,難以躲開。

  七千老人只是盯著月何年的身體,如同看著一個玩偶。

  月何年卻忍不住地想吐,但又很想見到沈竹侯的臉。

  她已然幾年未見這個曾經(jīng)最愛的人。

  即便七千老人不是沈竹侯,她也很想把他當(dāng)作真的沈竹侯。

  可一旦看向那雙淫猥的眼睛,她立刻不這樣想了。

  窗外寒風(fēng)。

  月何年忽道:“明天的這個時候?!?p>  七千老人一愣,他沒想到月何年開口說話了。

  他大笑道:“那就明天這個時候,一直幹到明天這個時候!”

  說罷,雙手已經(jīng)伸向了月何年,將一身白袍白衣撕開,露出白玉般的皮膚。

  月何年根本沒有動,甚至呼吸放緩了許多,和七千老人的呼吸一樣快慢。

  她又道:“那...明年的這個時候呢?”

  七千老人笑呵呵地道:“明年這個時候,還在這個地方!”

  月何年道:“還有今年的明天。”

  七千老人大笑道:“對,還有今年的明天?!?p>  月何年嘆道:“可惜明年的今日,又見不到了?!?p>  七千老人一怔,正在他發(fā)愣時候,一柄慘青色的長劍,破墻而入。

  長劍迎風(fēng)抖得筆直,直刺七千老人的喉嚨。

  這招快到無懈可擊,江湖上很難有人躲得開。

  來者是沈竹侯。

  真正的沈竹侯。

  他的臉上掛著愁緒,映著竹劍的劍身。

  他練習(xí)過拔劍,每天都對著同一個木樁,反復(fù)地拔劍收劍。

  七千老人原本是絕對躲不開這一劍的。

  但月何年救了他一命。

  她的話讓七千老人醒了七分。

  竹劍已至,卻只是刺了個空。

  七千老人站在一旁,拍了拍手掌,冷笑道:“你怎么來了?”

  沈竹侯臉色陰沉,道:“我怎么不能來?”

  七千老人嘆道:“你既然來了,就是逼我走?!?p>  沈竹侯道:“這句話我說才對?!?p>  七千老人道:“難道你來的時候,不知道我也會來嗎?”

  沈竹侯笑道:“我來,就是因為你在?!?p>  他又沉吟道:“只是少了一個人?!?p>  七千老人道:“少了誰?”

  沈竹侯道:“柳三情?!?p>  七千老人道:“他沒來過這里,但一定也是找你的人?!?p>  沈竹侯道:“他不在也罷,我今天只殺你?!?p>  七千老人忽道:“你知道這個死了的人嗎?”

  沈竹侯道:“他是薛亂?!?p>  七千老人冷笑道:“你知道他為什么在這間屋子里嗎?”

  沈竹侯笑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p>  七千老人道:“你是不想知道,還是不敢知道?”

  沈竹侯道:“我不敢知道。”

  七千老人道:“他拚死保護(hù)月何年,就是因為...”

  月何年忽開口道:“因為呂松行和西門過!”

  沈竹侯道:“呂松行和西門過?”

  月何年道:“我今天沒去那里,他們一定會來的?!?p>  沈竹侯道:“這是為什么?”

  月何年道:“這些事遠(yuǎn)比你想得復(fù)雜?!?p>  沈竹侯道:“那就等到他們來,我還會殺他們的。沒有任何理由,或許—你就是理由?!?p>  月何年嘆道:“沈哥,你是做不到的?!?p>  沈竹侯道:“難道你沒見過我的劍嗎?”

  月何年道:“我見過沈哥的劍,可是也見過他們的?!?p>  沈竹侯道:“他們和七千老人的武功誰強(qiáng)?”

  月何年道:“他們。”

  沈竹侯道:“但來的人不是他們,而是七千老人。”

  月何年道:“嗯。咱們還有些時間?!?p>  沈竹侯忽淡淡地道:“可是...你相信我還會信你嗎?”

  月何年道:“我為什么不信?”

  沈竹侯道:“你在華山山腳,險些要了我的命!”

  月何年一怔,道:“沈哥,我怎么可能下山?我連你什么時候來都不知道?!?p>  沈竹侯道:“不是你把我抬到了山頂?shù)拿苁???p>  月何年一扭頭,道:“你要覺得是我,那就是我好了?!?p>  沈竹侯苦笑道:“不是你嗎?”

  月何年道:“你不信我?”

  她的臉碧玉般透徹,而且潔白、乾凈,毫無半點(diǎn)瑕疵。

  沈竹侯道:“我信你?!?p>  七千老人插口,冷笑道:“你信誰都不能解釋清楚,薛亂到底是做什么來的?!?p>  沈竹侯道:“等兩個人。”

  七千老人道:“你覺得一個欺騙你的人,會給你全部真相?”

  沈竹侯笑道:“但我可以一賭。你也該賭了?!?p>  七千老人道:“我賭什么?”

  沈竹侯忽把臉色一變,冷冰冰地道:“賭你能不能活到日出?!?p>  七千老人大笑道:“能!”

  七千老人拔劍了。

  他知道在這里,只有生和死。

  他很想讓沈竹侯死,這樣月何年就只是他的了。

  竹劍閃電般刺來,對著沈竹侯的心臟。

  心臟是人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感知最強(qiáng)的地方。

  就算風(fēng)吹草動,拂過心臟的位置,也會有感覺的。

  可沈竹侯更快,他已然拔劍了。

  劍身匹練般抽動。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七千老人的竹劍,還有它的劍光。

  但劍光里摻雜著些許黯淡的銀光。

  劍已經(jīng)搭在了七千老人的臉上。

  竹劍劃動,下一張臉。

  沒有人認(rèn)得這張臉。

  這張臉赫然竟是是七千老人的。

  厚唇,斷眉,還有長胡,和疤。

  他的皮膚很濕,腐爛的潮濕。

  他已經(jīng)幾十年戴著別人的面具了。

  沈竹侯冷笑道:“原來你長成這個樣子,也難怪行事怪異?!?p>  七千老人暴怒,青筋已起??伤F(xiàn)在只能忍耐,他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道:“難道你只看別人的樣貌?”

  沈竹侯微微一笑,道:“不錯?!?p>  七千老人道:“但我能變成任何人。”

  沈竹侯道:“那又有什么用?你變成死人,沒人相信;變成活人,那個人就會來殺你!”

  他忽道:“你一個朋友都沒有嗎?”

  七千老人道:“我有一個?!?p>  沈竹侯道:“你變成過他的樣子嗎?”

  七千老人道:“沒有?!?p>  沈竹侯道:“他知道你的樣子嗎?”

  七千老人道:“不知道?!?p>  沈竹侯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

  七千老人冷冷道:“你要幹什么?”

  沈竹侯道:“我要讓那個人看清楚。”

  七千老人道:“他看了也不會相信的?!?p>  沈竹侯道:“可一旦看了,也不得已相信吧。”

  他目光閃動,眼神如刀鋒,一字一字地道:“一定是他讓你來的?!?p>  七千老人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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