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
海風(fēng)撩起少女的銀白秀發(fā),帶起純白色的長裙。
少女碧藍的雙眸只有道不盡的憂郁、悲傷、痛苦。
海浪撲打在金黃的沙灘上,將沙粒洗刷。
此處是無人區(qū),沒有歸屬的地點。不屬于任何人的海岸,卻將成為他人的歸屬。
“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呢?”
少女向著碧藍的海平面邁出一步。
“難道我從出生開始就只是一個任人擺弄的工具嗎?”
又一步。
“如果僅僅是走在別人規(guī)劃好的路線上,我的人生究竟是否有意義呢?”
海水沒過了膝蓋。
“既然我的生命是沒有意義的,那我繼續(xù)存活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p> 長裙被浸濕,變得透明。
“再見,這個世界,或者說……永遠不見?!?p> 海浪襲來,將少女整個人沒過,并攜著少女離開了淺水區(qū)。
少女閉上了雙眼,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缺氧帶來的窒息感終究還是讓少女感到痛苦。她模模糊糊地聽到了些許聲音,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什么。然后,睡去。
…………
一艘豪華游艇上。
“醒了?!?p> 少女緩緩睜開雙眼。面前坐著一個金發(fā)碧眼的青年。
“把衣服脫下來吧,都濕透了?!?p> 少女方才還有些糊涂的腦袋瞬間清醒了起來,耳根發(fā)燙,臉龐變得紅彤彤,“你是變態(tài)嗎?!”
“會感冒的?!鼻嗄昶降鼗卮?。
“這不是你叫一個女孩子脫衣服的理由吧?!”
“浴巾給你備好了的?!?p> “也不是這個!”
“那我回避一下吧?!鼻嗄昶鹕?,走出了船艙。
“說起來,我好像在電視上見過你?!鼻嗄昝嬗孢m的海風(fēng),“你是那個…………”
“奏,奏·謝菲爾德。”奏把浴巾裹得緊緊的,反而把她姣好的身材暴露了出來。
“你是個偶像來著吧?”青年走進了船艙,把壁爐打開,“聽說你引退了?”
“嗯……”奏看起來心事重重。
“話說,你為什么會掉水里呢?”青年從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冰啤,“不小心的還是……”
“后者?!弊嘀苯亓水?shù)鼗卮?,甚至連別人都還沒說完話。
“真的沒想到想你這種人還會想不開啊?!鼻嗄晖侵泄嗔艘豢谄【疲罢f起來,我還沒自我介紹呢?!?p> “我是唯,唯·克蘭納德?!?p> 聽到這個名字,奏呆滯了一段時間。
“克蘭納德……克蘭納德……,也就是說——”奏雙眼瞪大,嘴巴微張。
“咋了?”唯的反應(yīng)倒是有些平靜。
“你是克蘭納德家的貴公子?!”
唯把空罐丟進了垃圾桶中,然后轉(zhuǎn)身說:“貴公子……這倒不至于,或者說,我早就跟他們沒關(guān)系了?!?p> “這是……怎么回事?”
“就是所謂的……哦,對,政治聯(lián)姻?!蔽ɑ貞浟艘恍昂鸵粋€從來沒有見過的人結(jié)婚什么的?!?p> “我說……”
“嗯?”
“我倆是不是就是政治聯(lián)姻的對象……”
“哈哈,別開玩笑……”
氣氛凝固了。
“那現(xiàn)在就算是認識了呢,哈哈?!蔽▽擂蔚馗尚茁?。
“算是呢……那……”奏一只手拉著浴巾,一邊緩緩地向唯那邊挪動。
“好了,我去睡了,你要想睡這里也可以,不過我還是推薦你去客艙里睡,畢會更舒服些?!蔽ㄆ鹕?,離開了待客室,然后把門輕輕地關(guān)上。
“太絕情了吧……”奏嘟著嘴。
…………
海鷗長鳴,海浪翻滾,海風(fēng)蕭蕭,為夏日的碧藍獻出了一支樸實的樂曲。
天氣很好,萬里無云。無垠的藍天下,一縷白色緩緩滑行于另一片湛藍之中。
奏推開門,走上了甲板。熾烈的陽光順勢奔入那雙通透的眼眸之中,令她下意識地伸出胳臂遮擋。
撥動琴弦的聲音從船頭傳來,奏尋聲走去。
走過了不長不短的一段距離,心說著這艘船真大的同時,她的眼睛落在了那道孤獨的背影上。
純白色的短襯與潔白的膚色以及無色的彼方及白色的護欄似乎融為了一體,若不是隨風(fēng)飄動的赤金色長發(fā),可能沒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靠坐在護欄上,一只腳懸在外,另一只腳踝緊靠著臀部,雙手一高一低地抱著一把紅褐色的木吉他。
粗長的手指在數(shù)條白線間來回躍動,如一位精通舞技的舞蹈大師一般,靈活且動作自帶美感。
“你來了?!甭曇羝骄?,如見一位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
奏靜靜地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出神,并未對他的話產(chǎn)生回應(yīng)。
“介意我跟你講個故事嗎?”他的頭仰著,雙眼眺望海平線的彼方,雙手撥弄著吉他,似乎并沒有轉(zhuǎn)頭的意思。
“啊……不介意,請吧?!弊嘧匀坏卮饝?yīng),緩緩走到他的一旁坐下。
“以前……我想大概是十年前吧?!?p> “有一個孩子,樣貌不出眾,不善言辭,多愁善感,在學(xué)校經(jīng)常受到大孩子們的欺負,而老師也因為他糟糕的成績而對此默不作聲。他的‘父母’開始對他殷切,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漸漸對他開始不耐煩?!?p> “在所有人對他開始絕望的那刻,有人對他伸出了手。那是一個如同太陽一般的孩子,她的笑容是冬日里的暖陽,她的一舉一動是春日里的朝陽,她的事跡有如夏日高掛著的烈陽。所有人都幾乎如此評價她,說她是任何季節(jié)任何時候的太陽,但絕不可能是秋季的夕陽。而被所有人拋棄的那個孩子,就如秋季的夕陽一般,給人遲暮之感?!?p> “可那個朝陽般的孩子卻接近了他,并伸出了他的手,甚至于成為他的朋友。所有人都質(zhì)疑那個孩子為什么要與廢物的他成為朋友,并脅迫那個廢物般的孩子遠離她。可那個孩子卻說,‘我是無與倫比的太陽,但卻不能當一抹垂暮之時的夕陽。那又是為什么呢?’。之后,再也沒有人對他們的友誼產(chǎn)生異議。而那個孩子,也從陰霾中走出,漸漸地成為了新的一輪朝陽,可那個朝陽般的孩子,卻離開了他?!?p> “大概,就是這么個故事?!?p> 奏搖擺著雙腿,那對皙白纖細的玉腿在風(fēng)中搖動。
“怎樣?”唯將吉他放在一旁,轉(zhuǎn)頭看向奏,眼神殷切。
奏抬起頭,思索了片刻,看向了他。
“說的應(yīng)該是你自己吧?而那個女孩……”
“不是。”唯的語氣堅決。
“嗯?”
“不是。不可能是,因為我不過是他們友誼的見證者罷了。”唯起身,伸了下腰,“所以,你覺得這個故事怎么樣?”
“講得好爛。而且好老套?!弊嘟^情地說。
“嗯嗯嗯,我感同身受?!蔽ㄉ碜忧皟A,兩肘交疊著架在護欄上,支撐起他的身軀。眼神有些懶懶的。
“不是……我明明在貶低你,你肯定我干嘛……”奏有些無語地說。
唯嘆了口氣,“首先,我的講故事水平本來就很差,其次,我確實覺得他倆的故事好老套。”
“是嗎……?”
“她是個怎樣的人?”
唯瞟了一下奏,然后不以為然地回答:“很大和撫子式的一個人,但這只是對他來說的。對外人雖然烈似驕陽,可認真體會后,只會覺得很冷。如同冬季晴日時的那種冷,有陽光,卻只帶來了少許的溫暖?!?p> “嗯……了解了……那……那個男孩呢?”奏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像一只剛出生的海豹寶寶一般。
“我想想……”唯閉上雙眼,手指打著轉(zhuǎn)轉(zhuǎn)。應(yīng)該是在想著事情。
“是個賤骨頭!”
用著非常嚴肅的語氣卻說著很脫節(jié)的話,這發(fā)展讓奏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解釋一下。這家伙,除了天天借別人作業(yè)抄還經(jīng)常蹭別人的零食吃,最可惡的是,就算他這么爛的態(tài)度卻依然成績那么好!”
唯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表現(xiàn)著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與方才故事里講述的完全不同的同一人在唯的話中出現(xiàn),也在奏的腦中出現(xiàn)。
但就在奏要對他展開鋪天蓋地的吐槽攻勢之時,唯又補充上了一句:
“但他依然是個很不錯的人,至少他能在本就不大的心中擠出我倆的位置來,已經(jīng)很不錯了。他寡言少語,對人冷漠,別人稱他如行將就木的夕陽,可那些人又何曾想過,昨日的夕陽便是今日的朝陽……可惜了,她再也看不到他的發(fā)光發(fā)熱了。一手將他拉出深淵的是她,最后卻沒能夠履行諾言一直陪伴著他?!?p> 唯的聲音很平淡,即便他似乎在訴說一篇凄涼的故事。
“那你呢?你的故事呢?”
奏好奇地望著他,并未對方才的悲涼故事觸動,或許是他的講述太過平淡,完全沒有傾注感情的緣故。
“我的故事……要比他們的故事更加遙遠、更加孤獨?!蔽ㄍ炜眨瑥淖嗟慕嵌葔焊床坏剿哪?。不過聽語氣,他現(xiàn)在應(yīng)當很悲傷,“以后再找機會跟你講吧。”
“……”
“去吃早餐吧,我還沒有吃,你呢?”唯低頭看著抓著欄桿發(fā)呆著的奏,輕生問道。
“好”奏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估計是在想到底是是怎樣的故事才會讓方才平淡的唯不禁感傷起來。然后緩緩起身,拍了拍裙角,輕輕地跟上了唯。
…………
早餐很簡單,三明治里面夾著剛煎熟的煎蛋,甚至有點夾生,墊著兩片擠著少許沙拉醬的生菜片。飲品很簡單,一碗玉米牛奶濃湯,甜中恰到好處的混入了些許的咸味,混雜著奶香。雖然談不上豪華,但對于而人來說墊下肚子完全足夠。
“多謝款待。”二人不約而同地做出屬于日式餐桌禮儀一環(huán)的行為,然后又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謝謝?!弊辔⑿χ揪统尤说哪樀案@可愛。
“謝什么啊?”唯把盤子收起丟進洗碗池中,背對著奏問道。
“就是那個……你把我從海里救起來,而且還給我換了身衣服……”奏說著,心里有些感動,但在說到“衣服”時不自覺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著裝。上身是一件大到蓋住了大腿,袖子長到遮住整個大臂,袖口比奏的手臂還大上了幾圈的短襯。這應(yīng)該就是大眾口中的男友衫吧。至于下身,如果有膽量掀起那圈白棉絨再說?!鞍…………”
“那是我的衣服。”唯刷洗著盤子與刀叉,語氣淡然。
“等—等—等——”奏被這一次搞得有些語無倫次,面頰上瞬間掛上了兩抹通透的粉紅。兩眼緊盯著唯那略顯高挑的背影。身材介乎壯碩與瘦削之間,手臂上的精美肌肉難以忽視,過于寬大的衣衫被風(fēng)扇吹動,布料印在唯的身上,背部的肌肉若隱若現(xiàn),近乎完美的公狗腰在風(fēng)未起時被衣衫遮掩,此刻近乎一覽無余地展現(xiàn)出來。如果這么近乎完美的身材搭配上他那精致五官構(gòu)成的陰柔面龐——雖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某種濾鏡加成——可以稱得上世間難有敵手的絕世美男子。
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既然你是我的未婚妻,那我這樣做也應(yīng)該沒什么關(guān)系吧?”
“啊——啊——???”奏咧著大嘴,之前營造的淑女形象煙消云散。此刻的她就如同一個諧星一般。不是,真讓我猜中了啊?!心想著。
“當然?!彼撇碌搅怂齼?nèi)心想法般回應(yīng)她的失態(tài)。剛好,餐具也被清洗完全,“不過,既然是政治婚姻,你承不承認這一身份都是無所謂的。如果承認的話——”
“會怎么樣?”奏的八卦之魂燃燒了起來,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粉紅色。
“不告訴你?!蔽ㄘQ起食指抵在她嘴前,非常撩人地說道。隨后便步伐悠然地走出了餐廳。
“……?。。?!”奏嘟著嘴,一臉被渣男騙過之后的懊悔,但臉上的粉紅依然不褪。
被他狠狠地騙了一頓,可是為什么我還會對他心動啊?!奏有些惱火,卻無法否認心中那一股莫名的好感。作為一名偶像,他見過無數(shù)的人,在她父親的安排下,可至今也未有任何一個人令她變得如此失態(tài)。
“真是個沒有偶像包袱的偶像呢~或者說,本來就不是偶像的人被強行趕著成為了偶像嗎?謝菲爾德家到底想干什么呢?”唯淺笑著,“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既然我把她救了出來,那我就應(yīng)當盡我應(yīng)盡的責(zé)任?。 ?p> “是吧?羅迪亞?”
不經(jīng)意間,唯的臉上劃過一絲悲傷,然后轉(zhuǎn)瞬即逝。
…………
“那個……”奏低著頭,經(jīng)過長時間的天人對戰(zhàn)后終于打算開口了。
此刻兩人在一間偌大的船艙內(nèi),通過觀察整間房間的陳設(shè),不難看出這是這艘豪華游艇的娛樂室。各式娛樂設(shè)施應(yīng)有盡有,一堵墻的游戲主機與掌機和大量的模型一同擺在柜中,這些物品的所有者還細心地在中間設(shè)計了一個交界線。
數(shù)臺銀灰色消光背殼的顯示屏與鍵鼠一道擺在有擋板隔開的加長電腦桌上,雖然從外觀上看不出這些東西的特殊,但實際價格卻遠超估計;底下擺著體積不小的被RGB填充的有著透明側(cè)板主機,是一眼望去就能知道的高級貨。
而比這些高級貨更加顯眼的,是那一套價格不菲的賽車體感套件:從體感座椅和家用車常見的變速桿及手剎,到模擬拉力賽車的序列式變速桿以及加長手剎桿全都有,既可以體驗駕駛拉力賽車,也可以體驗平實無味的日常駕車。而唯,坐在上面玩最新款的WRC游戲。
唯拉下手剎,狠狠地打了方向盤,熟練地切換檔位,然后懶散地問:“怎么了?”
“你是怎么把我救上來的?”奏側(cè)身靠在碳纖維座椅護手上,脖子上掛著閃著藍綠色RGB光效的電競耳機,電腦屏幕正播放著自己之前作為偶像活躍時的視頻。
“嘛,路過那片海灘的時候恰好看到,然后就把你撈上來了,不過那會你全身冷的跟個死人一樣,我也一度以為你已經(jīng)死透了……”唯努了努嘴,“不過我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對你做好基本措施后一直守在你身邊等你醒來。這么說會不會太曖昧了?”
然后一連拉了三下變速桿。
“這個嘛……”奏的臉不自覺地紅了起來,但是轉(zhuǎn)念一想的功夫,她強忍住了自己這不正常的感情,“這算是你的義務(wù)嗎?”
唯呆滯了,呆滯的這數(shù)秒導(dǎo)致加至極速的車輛直接撞在了障礙物上,雖然還能繼續(xù)游戲,可他似乎沒什么心情了。
“算?不算?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喜歡盡義務(wù)的人?!蔽ㄕ露鷻C,其實摘不摘都無所謂,反正他也沒開聲音,這么做只是因為習(xí)慣而已,“不過,就當是我的義務(wù)吧?!?p> 唯走下了體感套件的底座,甩了甩滿是汗水的金色短發(fā),長舒了一口氣。
“想出去透氣嗎?空調(diào)可不算是什么好東西?!蔽ㄉ斐鍪?,他在邀請奏。
思索了片刻,奏關(guān)閉了電腦,將手小心翼翼地搭上了唯的手心。
唯的手談不上光滑或者粗糙,介于兩者之間,常年的鍛煉使得他的手很硬,可相較于其他人,他的手談不上很寬大,但在奏那嬌小的手前,大與小也并不那么重要了。更何況,她的手還該死的柔軟。
“走吧。”唯溫柔地看著奏,溫柔地說。二者之間不經(jīng)意間萌生了確確實實的未婚夫婦間的氣氛,雖然是政治聯(lián)姻,可唯卻切實地做出了行動去為二人建立感情基礎(chǔ)。
興許,這就是唯所說的,“義務(wù)”。
…………
時值夏末,燥熱仍未散去,甚至愈加熱烈。此時此刻,位于海面之上的白色龐然大物,緩緩接近酒紅的夕陽。夕陽之上是橙黃色的晚霞,白云被暈染得火紅,蔚藍的海洋上浮現(xiàn)金黃的波光。海鷗們呼嘯而過,飛魚們不時躍出水面。
歲月靜好,大概就是如此之物。
“好漂亮?!弊嗫吭谧o欄上出神地眺望油畫般的景色。海風(fēng)托起了她的銀色長發(fā),衣擺也隨風(fēng)飄起。湛藍的雙眼倒映出絲絲片片的磷光。
是啊,很美啊。
“你沒看過嗎?”唯問。
“我不在地球出生,而且因為在地球的時間大部分都是在內(nèi)陸地區(qū),所以并沒見過?!弊嗾f,停頓了片刻后補充道,“謝謝你?!?p> “謝什么啊,說了,這是我的義務(wù)吧?”唯用他的手撫摸著奏的銀發(fā)。
手感真不錯,唯在心里說。
奏不再說話,靜靜地欣賞即將落下的夕陽,感受著唯的撫摸。
她很久沒有這樣過了。過去的十五年里,她始終感受不到他人對她真正的關(guān)心照顧,那些人不過是父親安排的下人,他們只聽命于父親,和她并沒什么關(guān)系。而她的父親,也只是用看工具的眼光看著她。對他來說,她的成長不過是正式被作為工具使用的倒計時罷了。而她的母親…………
奏突然雙手捂面,淚水從指縫里流出。看似堅不可摧的堤壩終究還是被悲傷的洪流沖垮。過往的一切悲痛在此刻爆發(fā),堅強的人在經(jīng)歷難以經(jīng)受的磨難后仍舊輕生,即便劫后余生,可內(nèi)心的空洞卻又是那么明顯,只是掩蓋著不讓他人看見。
唯溫柔地摟住她,將她埋在他的胸膛中。這是他從他那花花公子似的友人那聽來的,在女生難過的時候,要把自己的胸膛借給她。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做了,無言地做了。
海風(fēng)吹過,吹散了夏日的燥熱。
一切都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除了海浪不時拍打船身,這個世界只剩下一片寂寥。唯不喜歡,因為他無時無刻不想說話,就像他講故事給奏聽一樣,他不在意別人是否是作為聽眾出現(xiàn),他只是想說,于是便說了,就算沒有人也一樣。友人們都調(diào)侃他是個話癆,而不熟識的人也跟著一道調(diào)侃,不過他的友人知曉原因,那些無趣之人只是為了好玩罷了。
他討厭安靜,討厭安靜得只有一種聲音可明辨。他曾經(jīng)就是在一片只有單調(diào)的聲音的死寂中失去了他的至親。他討厭這樣,發(fā)自內(nèi)心的討厭。大概是對自己過去的無能的厭惡。
可現(xiàn)在,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輕柔地摟著他名義上的未婚妻——雖然現(xiàn)在形式上也像了——什么也沒說。
真好。他心說。
是啊,真好。
靜悄悄地感受時間的流逝,靜悄悄地感受愛人在懷中的依偎,靜悄悄地感受這世間不可多得的美景。
是啊,真好??伤ε?,害怕再次失去什么。他討厭安靜的感覺。
“沒事了……沒事了……未來……還有更多美好的事情在等著呢……”他輕撫著奏,輕聲安慰道。
“吶,唯……”奏帶著哭腔,因為貼在唯的胸前,聲音有些悶悶的。想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
“你說?!?p> “我們這樣是不是很像熱戀中的情侶?”奏說著便笑了起來,但卻很生硬,因為并不發(fā)自內(nèi)心。
“我們……不就是熱戀中的戀人嗎?”唯笑了,很自然地笑了。
“笨蛋,才不是呢?!弊喾穸怂幕卮?。
“那算是什么呢?”
“不過是兩個初嘗戀愛甘甜的兩個初來乍到的新人罷了?!弊嘈α?,依舊帶著哭腔,但沒那么明顯了。
“哈哈,這倒是沒錯……吶,奏?!蔽ǖ男β曀?,隨后便是低聲的請求。
奏抬起了頭,兩對碧藍如海的眼眸互相映射出對方的模樣。
“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p> 唯輕輕地將頭靠過去,堵住了即將回答他的表白的嘴。對方略顯驚訝,可也只是在之后閉上雙眼靜靜感受。
霞光撒下,晚風(fēng)吹過,海浪翻滾,海鷗長鳴。一切都是那么的歲月靜好。
真好。兩人似心電感應(yīng)一般在心中同時說出。
……
“你只要睡在對面房就好了??!為什么不懂?。 ?p> “但是啊,我就是想和唯一起睡嘛!”
“我有隱私的啊——不對,這么說總有些怪怪的——總之,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至少我希望在我工作的時候你不要來打擾我?!?p> 這對新晉情侶(雖然起因是一場政治聯(lián)姻)在正式表達心意后,便正式面對著第一場糾紛,話雖這么說,但場面卻如同兩個孩子互相撒潑。
“我做得到的!”
奏生氣地嘟著嘴,漲紅了臉。略顯可愛。
“做得到什么???”唯扶額,有些頭疼,“就算你能不打擾我,可是……”
“可是什么?”奏續(xù)上了話結(jié)束的那一瞬。
“只有一張單人床誒,睡不下的??!”
奏一臉失望地低下頭,似小狗犯錯一般,細聲細語地說“那好吧……”令人不禁心生憐憫之情。
“那晚安?!笨稍谖ǖ膹姶笤瓌t面前,惡意的賣萌也無法動搖絲毫他的內(nèi)心,作為回報,他近乎冷酷地道晚安。
“咚”門關(guān)上時發(fā)出清脆響生,隨后電子鎖運作的金屬碰撞聲也響起。
“唯你這個大笨蛋?。。∽钣憛捔耍。?!”
順便奏的痛罵聲也響起了。
“啊啊啊,真是的,有點后悔了……”唯靠門扶額,頭疼二連。
“好了,洗洗睡吧,多少有點累了……”唯伸了個懶腰。
“咚”霎時間,唯的臉色轉(zhuǎn)變得煞白,心臟狂躁地跳動著,如同一臺爆裂的發(fā)動機般。然后,唯捂著胸口,無力地跪倒在地。
“時間不夠了嗎……可是,只有這剩下的兩個月我還想陪著她度過啊……”
唯扶墻站起,臉色煞白,雙目卻炯炯有神。
他心知肚明,卻仍舊選擇反抗所謂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