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陌醒來,一睜眼就看見艷紅的帷幔。
她愣怔了片刻,意識到自己是躺在翼族宮的婚床上,不在疊族宮,也不在夏宮,更沒有回到原先的世界。
她急忙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還好,衣扣緊系。
她坐起身來,尋找昨天和她舉行婚禮的男人,臥榻上空空如也。她的腳邊放著折疊整齊的被子。
她下了床,穿上鞋子走到屋中間,環(huán)顧四周。
昨夜,她心慌意亂的,并未仔細看看房間布局。
臥房很大,朝陽一面有個擺放花木、桌椅板凳的休憩區(qū),清晨的陽光正透過窗簾灑進來。
柳陌辨認了下方向,靠西墻一邊安著一張大床,床對面放著一張臥榻;靠北面墻擺著衣櫥。
這是一個套間,臥房東邊通連著一間書房。她走到臥室門口,便看到對面書桌后坐著的翰。
他的背后是占了整個一堵墻的書櫥,一側墻上掛著弓、劍,另一側墻上掛著一幅畫——白鳥圖。
看見這幅畫掛在這兒,柳陌多少有些意外,心想,不見得是翰王有多喜歡,也許僅僅是出于禮貌而已吧。
翰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看向她。只見她凌亂的濃厚黑發(fā)堆在肩上,臉龐顯得更加白凈小巧,只穿了單薄的睡衣,在清晨溫度低的房間里微微瑟縮著苗條的身體。
柳陌沖他笑了笑,羞怯地問:“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起晚了?今天早上還要參見太后?!?p> “不急,來人!”
碧蘿、小蟬和外面等待伺候的宮人們立刻魚貫而入。
雖然起得晚些了,但是柳陌只要簡單地梳洗一下即可,反倒節(jié)約了時間,沒耽誤時辰。
梳洗罷,柳陌隨著翰去給太后請安。禮儀是在疊族宮里早就教練好了的。
參拜后,柳陌敬上送給太后的禮物——一幅帶著金銀絲線的繡品。
太后嘖嘖稱奇,夸贊這種工藝世所罕見。
太后命人拿來了一套做工古樸、透明無暇的白脂玉石首飾賞給柳陌作為見面禮。
柳陌也十分喜歡這種式樣簡潔大方、質地純凈的首飾,便高興地拜謝太后。
禮畢,早餐已備好,柳陌攙著太后走到桌前,看見擺了滿滿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
在疊族,早餐的食物清淡爽口,這兒的食物卻濃郁鮮香。打從昨夜就沒好好吃東西的柳陌此刻已是饑不可耐,每樣飯菜她都吃得津津有味。
翰不時地抬頭看她一眼。太后更是滿臉笑意地看著她吃。
柳陌意識到了大家都在關注她,有些害羞了,心想:作為新媳婦,我是不是應該表現(xiàn)得斯文一些,淺嘗輒止。
她解釋道:“母后,飯菜很美味,我也餓了。”
太后笑著說:“栩栩,你模樣生得這樣俊俏,只是身子單薄了些。就該多吃點,補補身子。在這苦寒之地呢,比不上你們族域四季如春的,有不習慣的地方,有什么想要的東西,都告訴我一聲。我老了,有些事也顧不周全。鵑,你替我多上上心。”
正在桌邊侍奉的鵑上前行禮:“王后,有什么事您盡管吩咐便是?!?p> 太后說:“鵑不是外人,是我表妹的女兒,打小就在宮里長大,又聰明又能干,現(xiàn)在宮里的事務多由她操持著呢。鵑,以后,你要好好協(xié)助王后。我也樂得圖個清靜?!?p> 柳陌說:“母后,還是讓我先熟悉一段時間再說吧。我怕自己做不好的?!?p> 太后笑了:“就是就是,你們剛剛新婚,我就說這些個事,操之過急了?!?p> 早餐后,太后吩咐翰帶著栩栩到處轉轉。翼族宮石塊壘墻,石板鋪地,石柱擎天。殿宇都像中式建筑。
“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绷安蛔杂X地誦讀出《阿房宮賦》中的句子。
翰注意地看了她一眼,默默點頭。
站在墻邊,放眼望去,群山連綿起伏。
柳陌不禁發(fā)出感嘆:“這里山峰巍峨、古木參天、殿宇雄偉,雖然不像疊族域那般的花紅柳綠、碧水繞城,但別有一番恢弘、蒼茫的氣派。”
翰默不做聲,只是盯著她看。
山風陣陣,柳陌不由地抱緊了雙臂。
翰脫下外衣,披在她肩上。柳陌的身體輕輕顫了一下,抬頭望向他。
翰眼里的關切之情一閃而過。他扭過頭,說:“回去吧!”說畢,徑自走在前面。
這天的午餐他們?nèi)匀皇窃谔髮m里用的。
用過午餐后,翰有事匆匆走了。
柳陌拜別太后,回宮休息。飽餐一頓后,她的大腦明顯缺氧,昏昏沉沉的。
在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后,她才覺得頭腦清楚些了。
晚餐還是在太后宮里一起吃的。晚宴擺了好幾桌,菜肴極其豐盛。參加晚宴的都是王族嫡親。
鵑給柳陌一一介紹,柳陌和眾人客客氣氣地寒暄著。
有一對七八歲左右漂亮的雙胞胎姐妹白鷺和黃鶯引起了柳陌的注意。這兩個小姑娘懂禮貌,很會察言觀色,舉止謹小慎微。
聽鵑介紹她倆是已故王太妃的女兒,也就是翰的異母妹妹。柳陌懂得失去母親的苦楚,就格外關照她們。
宴席結束后,柳陌悄悄吩咐碧蘿除了之前預備好的禮物外,再多送給兩個小妹妹一人一套樣式新穎的精美飾品。
入夜,翰簡單洗漱更衣后,就去書房辦公了。
柳陌梳洗罷,等碧蘿她們退下后,從衣櫥里抱出一床被來,鋪在臥榻上。
臥榻只有一層薄墊,白天坐坐還可,晚上睡覺實在硌得慌。昨夜匆忙,沒有準備,今晚她要早早鋪好。
夜深了,柳陌穿著睡衣,人靠在床上翻書,耳朵卻豎著,聽書房里的動靜。
入眠的鐘聲敲響了,當她聽見翰放下紙筆,輕輕拖動椅子,悄悄走過來時,心又“砰砰砰”地直跳。
翰進來,看見臥榻早已鋪好被褥,徑直走過去,脫去外衫,蓋上被子。
柳陌隨即熄了燈,在暗夜里睜著眼睛,不敢入睡,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還要過多久???簡直是如臥針氈。
好在不一會兒,翰的鼾聲就響起來了,她也就安心地閉上眼睛睡了。
新婚第二天一早,翰就去忙公務了。
柳陌想,許是因為婚禮耽誤了許多事情,也許是和斕王協(xié)商的事項要落實。總之,翰不在房間里,她倒落得清靜自在,心里不再總是惴惴不安。
白天,柳陌讀了會兒書,在院子里散散了步。
獨自用過午餐后,她又睡了長長一覺,這幾天的旅途奔波和盛大婚禮上的應酬帶來的緊張、疲乏感慢慢減退了。
晚餐時分,翰回來了。柳陌馬上繃緊了剛剛松弛下來的神經(jīng)。
倆人對面而坐,對著一桌子美食,誰也不開口說話。
柳陌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寂,說:“那,我們開始用餐吧。”
好在吃東西真的能撫慰人心,柳陌一開吃,就自動忽略了坐在對面的翰。
看著她認真咀嚼食物,吃得香甜的樣子,翰也覺得餓了,不知不覺地跟著多吃了些。
接下來的幾天,每天早晨都要向太后請安。除了第一天外,翰和柳陌平時都是在自己宮里用餐。
翰忙公務,除了早晚飯,倆人基本見不到面。
吃飯時,在一張桌上,倆人也是各吃各的,幾乎不說話。
翰是天然悶。柳陌是不敢吱聲,不敢招惹他。
到了晚間,柳陌在燈下畫畫,翰看看公文和書。兩個人相對無言,屋里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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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湄
兩個人會慢慢慢慢地走近彼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