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飯時，翰派人來接柳陌去太后宮里，說是颯親王回來了。
颯是翰的弟弟，剛滿20歲，最受太后寵愛。
一進到廳里，翰就被抱住了，說：“王兄，我夠意思吧，你大婚，我去戍邊，喜酒都沒喝著。”
他越過翰的肩膀看見了清秀可人的柳陌，頓覺眼前一亮，驚嘆道：“哇，這是栩栩公主吧，這么好看！”
太后嗔怪道：“叫王嫂，你這孩子！”
“王嫂！”颯過來正式見過柳陌。
颯修長挺拔，五官俊秀，和翰的模樣相似，只是說起話來，眼睛和嘴角都含著笑意，給人一種春風拂面的感覺。
柳陌不禁微笑著說：“王弟，你好！辛苦你了！”
“王嫂，你叫我颯就行，家里人都這么叫?！?p> 柳陌看向太后，太后微微點頭，笑著說：“一家人不用過于拘禮，就叫名字吧?！?p> 晚宴開始了，太后說：“快用餐吧，栩栩，嘗嘗雪兔肉燉靈參，這都是高山特有的，嘗嘗看，吃不吃得慣??？”
柳陌仔細品嘗，由衷地贊道：“好吃！這道菜肥而不膩，靈參吸飽了肉汁，肉呢，又浸透了靈參的清香，相得益彰，很好吃?！?p> 太后滿意地笑著說：“這孩子，說起菜來頭頭是道的。只是我們的飲食不如疊族精巧細致，我還擔心你吃不慣呢?！?p> 柳陌說：“太后，翼族宮的菜回味醇厚，我也很喜歡吃的。高山寒冷的地方就得吃些營養(yǎng)豐富、熱量高的食物?！?p> “熱量是什么意思？”颯不解地問。
意識到自己說了新詞，柳陌解釋：“啊，就是吃了渾身有勁，在寒冷的地方也能保持體力。像是肉、蛋、奶，這樣的食物熱量就高啊。疊族潮濕悶熱的日子居多，就要多吃些清涼去暑的食物?！?p> 太后稱贊：“水土不同，各個族域的飲食自是不同。沒想到，你小小年紀也懂得飲食之道?！?p> “她很會做菜的?！焙裁摽诙?。
“是嗎？哪天王嫂做菜請我們大家品嘗品嘗?！憋S說。
柳陌說：“我就會做幾個家常小菜，登不了大雅之席的?！?p> 颯吵吵鬧鬧地和翰喝了不少酒。他又好奇地問了柳陌一些疊族的風土人情。
柳陌講述著：“疊族的村莊被樹林掩映，河流湖泊環(huán)繞。土地是萬里平疇，各種顏色的花兒像不知疲倦似的一直開著、開著；蝴蝶啊蜻蜓啊流連著、飛舞著；田野間，農人們辛勤地勞作著；田邊重重的陶舍里，陶輪飛轉著，松姿云影就這樣落在了壺上、罐上.....”
颯感嘆道：“疊族域花紅柳綠，綠水繞城，真是人間仙境啊!”
柳陌接著說道：“也不盡然全是好風光。每年的夏季，潮濕就像是苔蘚一樣地到處蔓延，農田、菜地和花園里的野草怎樣也拔不盡；墻上、樹木上掛滿了攀援的藤類；人的皮膚一天到晚黏黏的；衣服曬幾天也晾不干。這時候，人們就盼著涼爽的秋風能早早地吹過來?！?p> 颯稱贊道：“呀！王嫂，你描述得真形象，就像一幅一幅畫?！?p> 翰接著說：“她畫得也好?！?p> 柳陌一臉羞赧地說：“哪有！”
颯大聲說：“王兄從不夸獎人的，這是怎么了？才幾天，就對王嫂贊不絕口的。呀呀呀！怎么回事呀！”
翰不好意思地斥道：“颯，別胡說！”
太后高興地說：“颯！宮里多你一個人，就像多了一屋子人，鬧騰著呢?！睗M桌的人都笑了。
鵑陪在下首，默默地布置著菜品和酒水。整個酒席的氣氛融洽而熱鬧。
這時，柳陌看到翰的面部線條柔和了，微微笑著?！霸瓉磉@人真的會笑啊?！彼睦锇迪?。
回到臥房里，翰已微醺。
柳陌給他倒了一杯水，遞過去。他雙手去接，把柳陌的手和杯子一起捂在手中。
柳陌的臉霎時就紅了，她看著翰。翰的眼里沒有了寒氣，溫暖、深情地凝視著她。她呆住了，心里砰砰亂跳。
清醒了一下，她一邊輕輕抽出手來，一邊說：“您喝多了，早點睡吧?！?p> 翰居然乖乖地蓋好被子，讓柳陌安頓著休息了。
第二天，颯就過來拜訪了。
看見墻上的白鳥畫，他感慨著說：“這幅畫是又溫情又感傷，王嫂，你是怎么畫出來的？”
柳陌答：“就是看見那塊淚脂石，看著看著，眼前就浮現(xiàn)出這個場景來了。”
颯又要看別的畫作。
柳陌便拿出畫冊來，說：“獻丑了，我是看見什么情景和人物就隨手畫什么了?！?p> 颯翻看著。翰踱過來和他一起看，這也是他第一次這些畫作。
有一幅畫，墨蘭的天空，彎月如鉤，銀輝飄灑。夜色里，高高的樹丫上，坐著一個姑娘。她閉上雙眼，靜靜地傾聽。畫上配了一首小詩。
夜聽
深夜里
閉上眼睛
張開耳朵
靜靜地聽
沒有嘈雜的人聲、車聲
只有心聲
還有一幅畫，畫的是冬天里的街燈。夜色迷離，街燈雖彼此照耀，卻更像是在含淚凝視。
街燈
寒霧里
帶淚的街燈
站成一排
彼此凝視
看到這些翰的心像被人揪了一下，他看著正低頭和颯說話的柳陌，眼神多了幾分疼惜。
颯一邊翻看一邊評論著：“好感人啊，這些句子也是你寫的嗎？辭藻優(yōu)美，意境也好，就是凄涼了些。咦，這是疊族的燈嗎？這么奇怪的樣式?！?p> 再往后翻看，有疊族美麗的原野、斕慈祥的臉龐、翩翩燦爛的笑臉、穿黑衣滑翔的翼族衛(wèi)士……柳陌在一邊解說著。
“這是王兄！”颯驚奇地問：“這是在什么地方？”畫面上，受傷的翰斜倚在山洞里。
“這些也是！”畫的是翰在高高的山上御風而行，翰在疊族宮前道別的場景。
柳陌看了一眼翰，見他不阻止，便娓娓道來：“今年夏天的時候，我和弟弟翩翩住在夏宮避暑。翩翩打獵遇到了雪人，雪人襲擊了他，雙方廝打，差點送了命。就在危急時刻，翰王出現(xiàn)，救了他。當時，翰王因失血過多，就近在夏宮養(yǎng)過幾天傷?！?p> 颯恍然大悟，說道：“噢，怪不得呢，還說是打獵受的傷。你們兩人原來早就認識。我就說王兄挺奇怪那，這么快就會喜歡上你?！?p> 他轉過頭來問翰：“奇怪啊，王兄，高山雪人很少見的，這是怎么回事？”
見翰搖頭不知的樣子，颯繼續(xù)翻看畫冊，突然發(fā)問：“咦，這個人是誰？”
他指著畫上的青年男子。男子洗族打扮，英俊瀟灑，微瞇著眼睛，臉上帶著戲謔的神情。
柳陌答道：“是在離鎮(zhèn)遇見的洗族人，差點和翩翩打起來，一個狂妄自大、無禮的家伙！”
“很面熟，見過的?！焙不叵胫?，說道，“難道是澍！是他，澍—洗族的王。幾年前，我們曾在邊界會晤過一次?！?p> “是嗎？翩翩他們也說像是，因為……”柳陌突然打住了。
“因為什么？”颯追問。
“沒什么，我當時穿著男裝，他卻稱呼我‘姑娘'?！?p> “那肯定是他！都說他貪戀女色，連蚊蟲飛過都能分出…….嗯……嗯?！憋S突然打住了話。
“栩栩她們怎么會碰上他？”翰陷入沉思。
…………
沂湄
寒夜里，帶淚的街燈，站成一排，彼此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