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照,萬物如畫。
豐縣往南的大道上,兩匹駿馬正在奮蹄疾馳。
馬上之人,一人腰間系著一個只有拳頭那么大的酒葫蘆,另一人則是身后背著長弓,腰間掛著囊箭。
許久,天色漸昏,腰系酒葫蘆之人突然勒馬慢行,背弓之人也趕緊勒馬,相傍左右。
“咱們已經(jīng)跑了二十多里,他們應該追不上了?!?p> 周平說完從腰間解下酒葫蘆,拔出葫蘆塞,托起酒葫蘆喝了一口。
“少君,你為何如此怕結婚?”
張武想不明白,少君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歲,早就該結婚了,為什么還要逃婚,而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
周平笑笑:“不是怕結婚……跟你也說不清楚,男兒何患無妻,又何必急在此一時!”
“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周平突然狂嚎出兩句詩。
張武一臉傻笑看著周平,自己這位少君的顛狂病又要發(fā)作了。
“你笑什么?知道是何意嗎?”
周平見張武看著自己傻笑,不由問道。
張武搖搖頭:“是何意?”
“這是說,這天下沒有人不認識我……哈哈哈,叫你讀書你又不讀?!?p> “少君,我只會射箭?!?p> “那也要識字,不然以后怎么當將軍?!?p> “少君,我也能當將軍嗎?”張武有點不敢相信。
“必須能啊,不過以后你得多練習騎射之術?!?p> “哦。”
周平覺得自己很幸運,兩年前偶然在路上遇到張武。
那時張武才十五歲,餓倒在路旁,如果不是自己遇到,把他救回家,他當時可能就餓死了。
經(jīng)過詢問得知,張武是穎川陽翟人,父親是獵戶,母親早亡,他從小就跟著父親進山射獵。
后來董卓的兵馬四處搶掠殺人,張武跟著父親逃往徐州避難,結果逃到梁國境內(nèi)時,父親因病而亡,他將所帶錢財用來買棺葬父,然后獨自一人四處流走,乞討度日。
但是兵荒馬亂的,并不是每天都能討到吃的,終于餓倒在路旁,從而遇到周平。
周平并沒有讓張武為仆,而是收為自己的隨身護衛(wèi)。
張武自小隨父射獵,弓術極好,周平又讓他每日訓練,如今雖然還不能與呂布太史慈等人相比,但對于年僅十七歲的張武來說,已經(jīng)是非常難得了。
“快走,咱們到前面莊子找人家借宿。”
周平說著和張武拍馬向南奔去,此時天色已暗。
而在周家莊中,周奇正在怒罵:“這小子,又跑了,阿水,你知道少君跑了,為什么不早來跟我說?”
阿水低著頭,不說話。
能說什么,少君臨走前叮囑自己,等他離開兩個時辰后再去告知家主,自己已經(jīng)按照少君的吩咐做了。
“你……你說,少君是不是又去譙縣,找那個姓許的了?”
周奇氣得指著阿水大聲問道。
阿水連忙回答:“少君只說是去譙縣找老友,應該是去找那個姓許的?!?p> “那許褚就是個匪首,帶著一幫游俠劍客,橫行霸道,真不知道文安為何幾次三番去找他,難道他也想當一個匪徒嗎?”
“二十歲的人了,竟還如此不識好歹,都怪我平日對他太過放縱……”
周奇妻子陳容此時走來,對他笑道:“郎君,莫要氣了,文安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依我看啊,是你不識好歹?!?p> 家仆阿水低著頭抿著嘴暗笑,心想自從少君兩年多前病過一場之后,這家人的規(guī)矩就不那么講究了,甚至有時候他們還會跟仆人講些玩笑話。
不過這家人之間的關系倒好像變得更加融洽,平日都是有說有笑的,幾乎沒有過大聲爭吵,要有,那一定是少君離家避婚惹得家主大罵。
“你……我如何不識好歹了?”周奇驚愕地看著妻子。
“你想啊,今日劉使君來訪見的人是誰?是文安,使君為何要見文安?那說明文安有能耐,是做大事的人。他不去結交那些游俠劍客,難道去結交種田阿翁???”
陳容幾句話問得周奇無言以對,只能嘆了口氣:“那你說,如今甘家已經(jīng)答應了婚事,他卻又跑了,該怎么辦?”
就在剛才,媒人回來,說是甘家答應了婚事,愿意將甘倩嫁給周平為妻。
“這好辦,文安不過是想娶貌美女子。阿水,你明日去一趟沛縣美人鄉(xiāng),私下看看那個甘家女兒的相貌,若是真的貌美,便去譙縣把少君找回來,就跟他說,那甘家女兒美如天上仙女下凡,比……比……咱們縣令小妾你可見過?”
阿水趕緊點頭:“見過,前次隨少君進城,在街上見過一回。”
“少君也見到了嗎?”陳容又問。
“見到了,少君還說縣令小妾果然貌美無雙,少君還盯著看了好久,嘿嘿……”
“那你到時就跟少君說,甘家女兒比縣令小妾還貌美十倍,懂嗎?”
阿水忙應道:“懂,懂?!?p> “去吧。”
看著家仆離開,陳容又對周奇說道:“郎君,文安俊美聰慧,何患無妻,我看你啊,就別再為他操心了。”
周奇嘆氣道:“可是,長兄如父,他不成家,我如何能安心。”
“文安已非小兒,他的事,他自己可以作主了。”
“唉……”
…………
翌日,劉備把別駕陳群等州府屬吏找來,商量散糧救民之事。
這樣的事,陳群等諸州吏都非常支持。
陳群被劉備辟為別駕,他所想的,只是輔佐劉備治理好豫州,并沒有想過要助劉備去爭雄天下之念。
所以停止招兵,散糧救民這樣對豫州有利的事情,他完全贊成。
日中的時候,陳群等人剛走,沛令馮鏞便來了。
只是他今日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使君,呃……呃……”
見到劉備,馮鏞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支吾著說不出話。
“有話直說?!?p> 劉備因為散糧救民之事毫無阻礙,州府屬吏比較支持,心情頗好,沒在意馮縣令臉上的苦笑之容。
“昨日……昨日下官所言之事,那……那甘家女兒,已……甘家已經(jīng)答應許配給別家,昨日才答應的,下官若是早兩日來跟使君說就好了?!?p> 馮鏞完全沒想到自己這一次竟然好心辦了壞事,前幾日才打聽過甘家女兒尚未嫁人,也未許婚,可是竟然這么巧,自己昨日來跟使君說,她就昨日許婚于人。
劉備略感失落:“哦?!?p> “使君,要不要……要不要下官去勸那甘家退婚,將女兒嫁給使君為妾,下官親自去勸,他們必然答應?!?p> 劉備聽到這里,明白馮縣令所說的“勸”,其實是“逼”,臉色不由沉了下來,厭惡地看著眼前繼續(xù)說話的馮鏞。
只聽馮鏞繼續(xù)說道:“聽說……聽說甘家所許之人,是豐縣的周文安,哦,就是那個將耕犁直轅改成曲轅的周文安……”
劉備怕自己聽錯,忙問:“你說誰?”
“豐縣的周文安,周平,此人雖有些許名聲,但與使君豈能相比。聽說甘家女兒在年少時,其里中便有善相者說,此女日后必貴……”
啪……
在馮縣令還在滔滔而言之時,劉備已經(jīng)起身,從案后快步轉出,急步走到他面前,抬手一巴掌掃過來。
馮鏞一個趔趄,差點倒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這馬屁拍到虎屁股上了。
只見劉備滿臉怒色,指著他罵道:“我自到小沛,便聽起你橫行鄉(xiāng)里之惡名,本以為我在小沛,你會改惡為善,為民盡事,沒想到你竟還是如此??h令不要當了,今日便離開,免得我殺你?!?p> “諾,諾?!?p> 馮縣令不敢多言,捂著臉急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