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頭路（2）

　　二嬸迷迷糊糊聽見有人走樓梯發(fā)出咚咚的聲音，不知是隔壁哪家的人這么晚了還在走動，也不在意。忙活了一天的二嬸，倦意洶涌而來自睡去了。

　　第二天清早起來，二嬸看見她婆婆坐在廚房里生火，看著精神不錯，甚是歡喜，忙過去扶起她婆婆說：“媽，外面太陽挺舒服的，你去曬曬，我來做早飯吧?！?p>　　二嬸婆婆也不言語，微笑著看了看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去了。不過一會，早飯端了上來，二嬸見她婆婆吃得津津有味，飯量和常人無異，夫妻兩開心得給她夾菜裝湯，但也不敢讓她多吃，說：“媽，你身體才剛好，吃飯還是要控制一下好消化?！?p>　　二嬸婆婆說：“沒事。才走了很遠(yuǎn)的路，不抵餓。”

　　二嬸婆婆的這話讓夫妻兩滿腹疑惑，婆婆才剛好，未曾出過家門，就算身體好的時候，也不曾走遠(yuǎn)出過K市，她怎么說出這話來。

　　二嬸原想多問，被她老公暗踢一腳噎住，只得尋個機(jī)會觀察婆婆的異樣行為。

　　是夜，二嬸服侍婆婆睡下，把房間門鎖都查看了一遍確認(rèn)關(guān)好才回房。她實(shí)在在意白天婆婆說的話，強(qiáng)撐著不讓自己睡著，細(xì)聽屋外動靜。

　　直至深夜，前晚上樓梯的咚咚聲也未再聽見，心想可能是自己多疑了，安心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二嬸又在迷迷糊糊中聽到嘩嘩嘩的水流聲，醒來時天已微亮。

　　二嬸推開她老公，讓他出去看一下。

　　“要去你自己去。”二嬸老公翻了個身，又睡去了。

　　二嬸無法，只得起來，套了件外套出房間。那嘩嘩嘩的水流聲是從廚房傳來的，輕手輕腳扶墻走去。

　　二嬸家的還在都在外讀書還沒回來，家中只有夫妻二人和婆婆共住?；叵胱蛞顾袞|西都檢查一遍才睡，她老公又不可能，只剩下婆婆。人還沒走到廚房前，便小聲問：“媽，是您在廚房嗎？”

　　廚房內(nèi)除了嘩嘩嘩的水流聲，不見回應(yīng)。

　　二嬸走進(jìn)前時，發(fā)現(xiàn)地下濕漉漉的。推門而入，只見水從水龍頭里不斷流出，廚房內(nèi)并未見一人。她來不及多想忙去關(guān)了，看著滿地的水甚是心疑。

　　二嬸沿著水漬走進(jìn)婆婆的房間，只見水漬直延伸到床底下擺放的棉拖鞋。而她的婆婆正在床上安睡，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反倒讓她看了心冒冷汗。

　　“媽，起來了?！倍鹈u醒她婆婆。

　　不一會，她婆婆猛地睜開眼看向二嬸，倒把二嬸嚇了一跳。

　　只見她婆婆慢慢起身，說：“好兒媳，你起這么早?！?p>　　二嬸見她婆婆好像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事，不敢貿(mào)然說太多，只說擔(dān)心她餓才起早來叫她，并給她換了雙干凈的備用拖鞋，把濕的那雙拿去了。

　　飯后，二嬸把她老公叫到房間里，拿出那雙濕拖鞋把所見的復(fù)述一遍。她老公不敢相信地說：“我媽大半夜起來開水龍頭？不會吧？”

　　二嬸提著那雙濕拖鞋說：“這怎么解釋?！?p>　　“可能是昨天晚上停水了，你忘記關(guān)水龍頭，半夜里才來水搞得廚房到處都是。碰巧我媽去上廁所或者去干嘛了所以才把鞋子弄濕了……”她老公把腦補(bǔ)畫面復(fù)述出來，說了也覺得好像不合理。

　　二嬸看出他的心思，也說了前天晚上聽到有人上樓梯的聲音，又說：“今天晚上咱兩都別睡了，看看是怎么回事?！?p>　　二人白天里做事也不踏實(shí)，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他們確認(rèn)二嬸婆婆睡了之后回到房間，靠在床上聽動靜。直至深夜兩點(diǎn)，也不見門外有聲響。

　　她老公實(shí)在熬不住了，躺了下來說：“我先睡會，有事你叫我?！?p>　　二嬸不服氣了，搖他說：“你睡我就不用睡?。俊?p>　　她老公說：“那我們輪流來。我先睡一個小時，到時間了你叫我起來，你睡?！闭f著，也不等二嬸答不答應(yīng)這提議，真就睡著了。

　　二嬸沒好氣地看著他，想著今夜一定要弄個明白，就強(qiáng)撐著身體繼續(xù)聽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聽到有人下樓梯，忙搖醒她老公，小聲說：“快起來了?！?p>　　二人開了燈，急忙套上衣服輕輕走到門前，打開門縫往外看。隱隱看見一個黑影在大廳走動，行動看起來非常緩慢。

　　“媽，是您嗎？”二嬸小聲叫喊。

　　她老公急忙捂住嘴讓她不要出聲，說：“媽可能是夢游了，我們這時候可不能叫醒她。”說著去開了燈，果見二嬸婆婆睜著雙眼，神情呆木。

　　二嬸顫著聲說：“一般夢游的人都是閉著眼睛的，怎么媽眼睛是睜開的，看起來怪嚇人的?！?p>　　“別說那么多了，趕緊引她回去睡覺?！彼瞎f著，輕輕拉起二嬸婆婆的衣角帶她上樓，引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下。

　　看見婆婆夢游的情形，前幾個晚上的異常總算說通了。但從二嬸嫁過來的那天起，她從未見過婆婆夢游，怎么現(xiàn)在得了這病癥，二嬸仍是心有不安，擔(dān)心是不是有什么臟東西看不慣她婆婆病好了來作怪，第二天便起早準(zhǔn)備香紙和米，叫上她老公一同到陽氏祠堂祭拜，求祖宗保佑。

　　在祠堂內(nèi)打掃衛(wèi)生的陽天，聽著二嬸對先祖靈牌絮絮叨叨地說著她婆婆夢游的事，想象著夢游發(fā)生在二嬸婆婆身上的情景。

　　待二嬸他們走后，陽天特意去找陰九九復(fù)述此事，問：“這事我們要不要管？”

　　陰九九笑說：“如果只是夢游，我們管不了。如果是別的，那倒是要去看看了?！?p>　　陽天和陰九九借著聽說二嬸婆婆病好的由頭，提點(diǎn)果品來到二嬸家看望二嬸婆婆。那時二嬸婆婆正在院里靠著椅子曬太陽，臉上笑盈盈地看起來心情大好，和陽天以前見她時老站在門口呆呆遙望外頭的情形截然不同。

　　二嬸見二人前來，忙拿凳子讓他們坐，自接過果品去燒水來喝。

　　陽天坐在二嬸婆婆旁邊，笑問：“奶奶，您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

　　二嬸婆婆笑說：“好得很?！?p>　　陰九九也問：“奶奶，您心情看起來真好，是遇見什么好事了嗎？”

　　二嬸婆婆聽到這，也自顧笑了起來，說他們不懂，也不會信的。

　　陽天說：“您說說看，我們愿意聽?！?p>　　二嬸婆婆便說：“我走了好長好長的路，馬上就能見到你爺爺了?！?p>　　這話讓陽天和陰九九聽了面面相覷。

　　這時，二嬸端來水給他們喝，小聲對他們說：“這肯定是她在做夢，夢游夢見自己在走路，還是夜路。”

　　“我就說你們不信。”話雖小聲還是讓二嬸婆婆聽得真切，她繼續(xù)搖著椅子悠閑地說：“不信也沒什么。再走段時間，我就能見到你公公了?！?p>　　陰九九聽著感覺話里有話。今日進(jìn)門感覺院內(nèi)雖陽光滿照，卻也不似那般暖洋洋。加上二嬸婆婆眉頭上隱隱彌留些黑氣，但在陽光的照射下看的不夠真切，讓她不得不警惕。因也坐到二嬸婆婆身旁，笑對她說：“奶奶，您都走去了什么地方？可以跟我們說嗎？”

　　一說到去了哪里，二嬸婆婆可來了精神了，也不搖椅子，雙腳放回地上說：“這有什么不能說的。我跟你們說，我走出了老街，穿過隧道到了郊外，然后乘船去了明縣，再從明縣后面翻山過去，在山林里走了有百里的路，來到李家村……”

　　二嬸婆婆在那里說得頭頭是道，二嬸聽了甚是覺得不可思議，插話說：“媽，您是想走到哪里去？”

　　二嬸婆婆想也不想地說：“恒州啊，你公公就在那里。”

　　二嬸聽了更是驚訝，她婆婆說的這些地名可都是以前她公公出門在外來信告訴他們走過的地方，恒州正是最后她公公失去聯(lián)系的最終地點(diǎn)。

　　二嬸還開心她婆婆的病好了可以多盡盡孝道讓老天收走她時能瞑目，沒想到她婆婆還是想著她公公的事?？磥?，夢游癥的癥結(jié)就在這里了。

　　她為她婆婆的癡情心酸，眼里一紅抱起她婆婆說：“媽，您受苦了?！?p>　　二嬸婆婆以為她兒媳是聽她走了這么遠(yuǎn)的路心疼她才抱她，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不受苦，不受苦，等見到你公公我就帶他回家看你們。”

　　二嬸聽到這，更是心酸痛哭起來。陽天和陰九九見狀不好勸解，悄悄離開了二嬸家。

　　回祠堂的路上，陽天感嘆說：“誰會知道，老街里最長壽的老人，秘訣竟然是苦等一個人?！?p>　　陰九九說：“活著的人有活著的盼頭，死了的人有死了的執(zhí)念。所以這世間的糾葛才會如此復(fù)雜?！?p>　　陽天說：“你這話說的有點(diǎn)高深了?！?p>　　陰九九笑而不語，走了一會才說：“我覺得這事有點(diǎn)不對勁，尋個機(jī)會和二嬸說說，我們夜里去探探情況。”

　　陽天正有這想法，點(diǎn)頭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