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頭路（9）

　　“你是我爺爺？”

　　“沒錯！沒想到孫子都這么大了?！?p>　　眼前的老大哥轉(zhuǎn)起陽天上下看個遍，時時感慨著問家長里短。陽天已經(jīng)篤定他的身份，為不讓眼前的老大哥，也就是二嬸公公發(fā)現(xiàn)在騙他，將記憶中二叔家的往事簡潔說了，能忽略就忽略過去。

　　二嬸公公拉起陽天參觀結(jié)界里的鄰崖路，對他說：“孫子，能見到你，說明我真的快能回家了？”

　　陽天問：“爺爺，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回來？”

　　二嬸公公長嘆一口氣，看向深邃黑暗的臨崖路……

　　遙想當(dāng)年，二嬸公公和婆婆還是年輕夫婦的時候，有著要想富、先修路的建設(shè)理念的二嬸公公，雖只是一名普通工人，毅然獻(xiàn)身國家建設(shè)，哪里需要修路在哪里。

　　“記得給我寫信?！泵看味鸸獬鲂蘼返臅r候，婆婆雖然不舍還是會讓他去，然后囑咐他到了地方第一件事是寫信告知他的位置和報平安。

　　“我會的?！泵看味鸸紩χ鴮ζ牌呕卮穑拇_也做到了，所以婆婆清楚他的每一次動向，知道他身邊發(fā)生的事。

　　偏偏就在那一年，二叔七歲的那一年，二嬸公公發(fā)來自恒州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后杳無音信。二嬸婆婆苦等未歸，將孩子交給族長照看，孤身前往恒州。然，她在恒州找了整整兩月，不眠不休，只要哪里修路就去哪里問，依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回去吧。”族長帶人來找二嬸婆婆，他們想定二嬸公公定是出了意外，勸二嬸婆婆放棄回家，“建路每天都喊著要找你，我們實在是管不過來?！?p>　　隨同族長前來的二叔，看到二嬸婆婆飛也似的跑了過來撲在她懷里，“媽，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二嬸婆婆聽了這話，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

　　族長勸道：“你先回去，剩下的事交給我們。孩子已經(jīng)不見了爸爸，不能再不見媽媽?！?p>　　二嬸婆婆哭著點頭，她找了兩個月什么消息都沒有，不過是想要給自己一個交代在堅持著，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罷了。可是她不能再繼續(xù)了，她還有她和他的孩子。

　　二嬸婆婆跟族長回了老街，曾經(jīng)報案沒有音訊，托出去找的人也沒好消息。

　　這一回老街，就到了白頭。

　　二嬸公公最后一封信從恒州發(fā)出后，沒過多久就迎來新活說要去臨崖村開路。他們火急火燎的，二嬸公公沒來得及再寫一封信告知動向。

　　等到了臨崖村再寫信吧。

　　二嬸公公想著，但他沒想到臨崖村地處偏遠(yuǎn)，交通不便。為了開辟山路直通臨崖村，他們在山里走了一遍又一遍規(guī)劃最佳路線。而臨崖村這個小村，通信往來不便，郵差一個月才來一次。

　　那天，二嬸公公好不容易等來郵差到臨崖村的日子。一名工友突然跑來說：“工頭讓你過去，山上好像有點不對勁?！?p>　　二嬸公公問：“什么事？”

　　“我也說不清楚，好像是挖的山發(fā)現(xiàn)有滑坡跡象，讓你過去瞧瞧商量對策?！?p>　　二嬸公公聽了，深知此事耽擱不得，當(dāng)即從身上掏出放了許久的信交給那位工友，說：“我先過去，你在這等郵差來了把信給他，這事很重要千萬要守著啊?！?p>　　二嬸公公囑咐了幾句，忙跑去開挖的隧道與工頭匯合。工頭正在山腰凝視插在山上的小旗子，愁眉苦臉。見二嬸公公來了招手示意，說：“你也來看看情況?！?p>　　二嬸公公俯身看那小旗子，比一個月前插的位置下移高度約有一厘米。他上山繞了一圈看其他地方插的小旗子后回到工頭身邊，說：“下移的量不大，只要不下雨，我們抓緊時間加固隧道，不會有影響?！?p>　　工頭長吁一口氣，當(dāng)即安排人加強對開挖的臨崖路隧道進(jìn)行加固，二嬸公公也跟隨他們進(jìn)入隧道指導(dǎo)作業(yè)。

　　休息之時，二嬸公公忍不住從懷里拿出照片來看，照片里的人正是他和二嬸婆婆的合照，顯然他想念二嬸婆婆了?？吹酱饲巴ㄖ哪俏还び岩沧谝慌孕菹ⅲ策^去問道：“信交給郵差了嗎？”

　　那工友一愣，隨后猛地點頭：“交了，交了，放心吧。”

　　聽了此話，二嬸公公安安心心加固隧道。接連兩個星期，晴空萬里，事情進(jìn)展得很順利。

　　就在那天夜里，空中突然響起一個悶雷，嚇得借住臨崖村的工人都驚醒了。他們擔(dān)憂會不會下雨。這種擔(dān)心是多余的，因為隨即而來的閃電雷鳴后，噼里啪啦的大雨滴也緊接而來。

　　工頭看著房內(nèi)攢動的工人，說：“我們也算盡人事了，還不快睡覺。”

　　早已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二嬸公公，看他們的反應(yīng)也只是笑了笑，準(zhǔn)備疊好衣服睡覺。這時，他想在睡前再看一眼二嬸婆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照片不在衣服里了。

　　二嬸公公猛然坐了起來，披起外套就往外走。

　　工頭問道：“你去哪？”

　　“方便一下?！?p>　　說著，二嬸公公便出去了。他聽到身后工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也無閑心關(guān)注。他把照片落在在隧道干活時穿的衣服里了，此時下雨隧道內(nèi)容易積水，要是照片被水浸透那就麻煩了。他要去拿回來。

　　深夜的臨崖村，零星散落的亮光在雨水的沖刷下并不明朗。二嬸公公提著的煤油燈，搖搖晃晃為他照著路子，到處都是泥濘水坑甚是難行。只見群山中那一點亮光在緩緩前行。

　　二嬸公公行了半個小時，才來到隧道口，只見地上滿是積水，這讓他更憂心，不由得腳踩積水一頭沖進(jìn)去。

　　隧道地面到處都是積水，顯然都是從洞口流淌進(jìn)來的。而隧道內(nèi)壁雖然滲透水珠，但在如此大雨的覆蓋下并未發(fā)現(xiàn)哪里有水流，算是比較穩(wěn)固安全。

　　二嬸公公跑到放衣服的地方，找到衣服翻看照片，只見照片完好無損并未被水浸到，這才放下心來。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包裹好放在懷里，往隧道口折返回睡覺的地方。

　　待走到洞口時，隱隱聽到有泥土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二嬸公公心下慌了，看來雨水太大要山體滑坡。他擔(dān)心隧道在泥石流沖刷下垮塌，見洞口零星掉下的泥土不多，當(dāng)即拔腿就往外跑。

　　那掉落的泥土打在他的身上，只得雙手護(hù)著頭一個勁往前跑。突然，他感覺到懷里的照片掉了出來。伸手去摸，果然不見了。猶豫之下還是返回去找。

　　就在這時，山上一大片泥石流滑落下來，頃刻間將二嬸公公淹沒在黑暗中。

　　陽天聽著二嬸公公的往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照片沒了再照，何苦呢？”

　　二嬸公公說：“哎，誰能想到泥石流來得這么快?！?p>　　簡直是蒼天無眼！

　　陽天和二嬸公公兩人相顧無言，靜默良久。

　　突然隧道內(nèi)傳來熟悉的男聲：“找到了！”

　　陽天和二嬸公公吃了一驚，尋聲望去，只見宇哥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宇哥前來拉住陽天的手，說：“找到了，我們回家?！?p>　　二嬸公公甚是睜大圓眼看著宇哥，在他締造的這個結(jié)界里，每一個闖進(jìn)來的人他都能感知道，偏偏宇哥的出現(xiàn)他竟一點察覺都沒有。

　　二嬸公公看著宇哥，說：“這怎么可能，你怎么進(jìn)來的？”

　　宇哥只是笑嘻嘻地拉住陽天的手，繼續(xù)重復(fù)那話，“找到了，我們回家?！?p>　　二嬸公公氣不打一處來，欲要將宇哥化作苦力鬼那般。

　　陽天攔住二嬸公公，忙解釋說：“爺爺，他是我兄弟，這里出了點問題，您不要怪他。”他指了指宇哥的腦袋。

　　二嬸公公這才收手放過宇哥。

　　這時，另一個聲音又從隧道內(nèi)傳來，“阿修，你在哪啊阿修？阿修……”

　　陽天認(rèn)出是二嬸奶奶的聲音，沒想到她真的找來了。

　　二嬸公公聽著叫喊，激動得淚水盈眶，顫抖著說：“阿雯，是你嗎？阿雯……”

　　他邊說邊往二嬸奶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