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住同一棟樓,不管是上下電梯,總能碰上,就像這天早上。
當盛陽和黃家銘拉著歡歡和樂樂剛進電梯,便見到鄭格格一家子在電梯里。
鄭格格馬上主動打招呼:“早??!這么巧?”
“對,確實很巧?!笔㈥栒f罷,便拉著歡歡和樂樂準備進電梯。
當她邁開步子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黃家銘站在原地,似有猶豫。
盛陽有些納悶兒,于是轉過頭看他,而黃家銘則突然避開了她的目光。
盛陽更加納悶兒了,正想開口說點兒什么,便聽到電梯里傳來了韓旭的聲音,禮貌又客氣:“上來吧,咱們一起去車庫。”
聲音轉過頭,將目光投向電梯,只見韓旭正伸手按著電梯按鈕,在等著他們。
鄭格格見狀,也開口問道:“是不是忘了東西啊?”
黃家銘沒說話,唇角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歡歡樂樂顯然也有些納悶兒,看了看黃家銘,又看了看盛陽,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盛陽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心里已經(jīng)開始有些生氣了,她直接拉著歡歡和樂樂上了電梯:“走吧,再不走就遲到了?!?p> 他們上了電梯站好之后,過了好幾秒鐘,黃家銘才猶猶豫豫地上來了。
當電梯門關上之后,黃家銘才和韓旭打了招呼,兩個人寒暄幾句之后,鄭格格就開口了:“怎么我覺得家銘最近臉色好像不太好?”
盛陽聽罷,看了看黃家銘。
他的臉色確實不好,皮膚干燥,臉色暗沉,黑眼圈也很重,眼睛里還布滿紅血絲.......熬夜綜合癥的典型癥狀他都有。
如果是之前,盛陽會直接實話實說——可能是因為熬夜打游戲導致的。
但現(xiàn)在她明白:如果這樣說,黃家銘會生氣,生氣后就會吵架,吵架后會冷戰(zhàn),而且冷戰(zhàn)會持續(xù)很久......
就在盛陽想著怎么轉移話題的時候,鄭格格已經(jīng)主動將話題轉移了:“韓旭,你上次不是說你公司的業(yè)績提升了,具體提升了多少?。俊?p> “不多,也就百分之十左右吧?!表n旭的語氣輕描淡寫,“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不值得炫耀,但值得肯定。”鄭格格說話間,朝著韓旭親昵地靠了靠,還將手塞進他的褲兜里。
韓旭似乎有點兒不太好意思,但也沒拒絕,而是繼續(xù)說道:“自己創(chuàng)業(yè),壓力大,還是像家銘這樣有個正經(jīng)單位好,不需要操太多的心。”
黃家銘聽罷,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搭腔。
盛陽覺得有些不妥,連忙對韓旭說道:“各有各的好,自己創(chuàng)業(yè)需要足夠的能力,發(fā)展空間也可能會更大。總之,我看好你?!?p> 盛陽話音未落,鄭格格也緊跟著附和道:“我也看好你!”
鄭格格剛說罷,電梯門就開了,幾個人先后出了電梯。
在送完歡歡和樂樂進了學校之后,黃家銘就一直沉著臉,盛陽覺得好奇,就問道:“怎么了?你今天有什么不高興的事情?”
黃家銘沒說話,但把臉拉得更長了,仿佛特意給盛陽主動發(fā)現(xiàn)他有小情緒的機會。
盛陽又問:“到底有什么事?你可以說出來嘛?!?p> 盛陽剛說罷,黃家銘就低聲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說的?不就是覺得我不如人家嘛!”
盡管黃家銘聲音不高,但盛陽還是聽到了。與此同時,她也覺得很困惑:怎么突然就變成“他不如人家”了?
盛陽愣了幾秒之后,就問:“黃家銘,你剛才說什么?”
黃家銘又沉著臉,好一陣子才說道:“你都看好人家韓旭了,我有什么好說的?”
當盛陽聽清這句話之后,只覺得可笑又幼稚,她愣了好半天,才有些無力地問了一句:“黃家銘,你不會就因為這個就一直拉著臉的吧?”
黃家銘仍然沒作聲,仍然拉著臉。
盛陽心里有火,但還是壓住了:“黃家銘,夸別人能干有前途,這也僅僅是禮貌性的交流。這個道理,你不至于不懂吧?”
“我就不懂!”黃家銘突然生氣了,“你不就是嫌棄我不上進嗎?一直瞧不起我,別以為我不知道?!?p> 黃家銘確實不怎么上進,屬于一直想當咸魚安安靜靜躺平的那一種。
最開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家境還算不錯,而且是獨生子,有一定的優(yōu)越感。但隨著父母退休,以及年齡的增長,尤其是在他看到許多同齡人都升職加薪之后,仍在原地踏步的他也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曾經(jīng)引以為豪的“家境”和“獨生”的優(yōu)勢正在一點點被削弱。于是便有了不安,甚至是自卑感。
可由于之前早已習慣了躺平的生活,又不愿意去努力奮斗,總擔心自己累著。
起初,盛陽以為他是懷才不遇,后來她才明白,他不是懷才不遇,而是志大才疏。
在這個信息發(fā)達的時代,懷才不遇≈志大才疏。具體表現(xiàn)是:小的看不上,大的夠不著。
正如黃家銘,看不上主任助理,懶得爭取,認為多不了幾個錢,也多不了多少成就感;后來看到主任助理榮升副主任,他也瞧不上;看到副主任升到主任,他還是瞧不上;直到眼睜睜地看到主任升為副總了,或者副總又升為總經(jīng)理了,他終于開始有點兒感覺了,開始有點兒羨慕了......但,為時已晚。他仍然還是一個辦事員,就算立刻原地跑起來,都趕不上別人進步的步伐了。這種現(xiàn)狀,連他自己都感覺到絕望,絕望仍然不會激發(fā)他的斗志,所以他選擇繼續(xù)躺平。
所以,自從兩個女兒出生之后,黃家銘看似活得依舊瀟灑,但內心是很糾結的......
“算了算了?!笔㈥柾蝗贿B和黃家銘解釋的心情都沒了,“去上班吧,一會兒你把我放到《南風》雜志社前面的那個汽車站就行了,我自己走過去?!?p> 《南風》雜志社正好在汽車站旁,如果送到雜志社前,還要繞一段路。她這么決定,純粹是看時間不早了,幫黃家銘節(jié)約時間。
卻不想,盛陽的“這番好意”依舊能讓黃家銘拿來做文章。
盛陽說罷,黃家銘又來了一句:“怎么了?就連我出現(xiàn)在你們雜志社門口,都覺得我不體面了?”
盛陽徹底被他激怒了,但仍舊壓著聲音問道:“黃家銘,你自己的自卑,你自己解決,不要總是強壓給別人,也不要總是找別人的茬兒,行嗎?”
她剛說罷,黃家銘突然轉過頭,仍舊是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終于承認你看不起我了?”
盛陽又是一頭霧水:“我怎么就承認我看不起你了?”
“剛說過我自卑,現(xiàn)在又不承認了?”黃家銘臉上帶著幾分冷笑。
“黃家銘,我不知道該和你說什么!”盛陽感覺和黃家銘繼續(xù)聊下去除了助長負面情緒,再無其它意義。但剛說罷,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頓生狐疑,隨即又問道,“你剛才愣在外面不肯上電梯,就是擔心和韓旭形成對比?”
這句話,她不問還好,突然這樣一問,徹底把黃家銘心中的怒火給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