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門明學著施了一個尼魯的庭官禮,笑道:“格蘭特先生知書達禮,多謝?!?p> “不知格蘭特先生先來,還是我先來?”
“……大長老年高德厚,自然是我先來吧?!?p> 格蘭特穩(wěn)了穩(wěn)心神,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國書院受教時所學,以及在欽天監(jiān)給司歷、監(jiān)候們指導占星術時的教學方法,才手指天邊一隅,“大長老,請看那邊,在天之東北,我手指的方向有一暗六明共七顆明星,它們組成了食勺狀,勺柄指北,可曾看清這七顆星?”
南門明順著格蘭特手指方向細細端詳,馬上找到了他所指的七星:“這七顆星?看到了。”
“大長老,這七顆星名為北斗,是天尺的一部分,而天尺則是一切占星術的基礎!先看北斗,它們形如杓魁,這七星自勺尖至斗柄分別名為陽明、陰精、真人、玄冥、丹元、開陽、天關?!?p> “北斗的勺尖正是由陽明、陰精組成,請您記住二者的距離,這個距離叫勺遠。現在我們再從勺尖直線看去,約五倍多一點的勺遠距離之后,有一顆蒼藍色的極亮之星,那就是北極星。而北斗七星和北極星就組成了天尺?!?p> “這……”南門明捋著胡須陷入思考。
格蘭特繼續(xù)道:“北斗勺尖,與北極星之間的距離無論何時都是恒定不變的,這個距離是勺遠的五又零二四倍!無論這些星怎么隨著四季變化而變轉縮放,這個距離都是恒定不變的!所以才把它拿來做為‘尺’,也就是天尺!大長老,別看這群星每日變化萬千,但是只有天尺是例外的定數,這個定數亙古不變……您說,天地之神奇是不是太可嘆了?”
格蘭特說的只是占星術的基本知識,他說完后偷眼看著南門明,只見南門明望著星空已然入迷。
“大長老,有了定數,就可以用來測距。一天尺可分為一百星碼,當然,說到這個星碼那就極其微小了,那么微少又怎么精準計算呢?這就需要借助儀器了,我們尼魯國用的星相儀器中最主要的就是觀星儀,大長老可見過我們送過來的那個寶鏡禮物?還有我送給公冶布的那個千里眼?”
“都見過,很神奇!”南門明一陣感嘆。
格蘭特點頭:“那是用一種叫玻璃的東西制造的。玻璃是我們尼魯國剛剛發(fā)明的,用它可以塑造不同凹凸度的鏡片,用來變換光學影像的大小,觀星儀就是利用這個原理造出來的,我們在觀星儀上輔以刻度,就可以精確計量星速,所有兩小時內超過一個星碼的星都值得注意,都會被寫到星歷之中。說到星歷,就是我們所在的大陸的一種習慣,我們很早就開始記載星歷,記錄星空之變化。”
格蘭特頓了一頓又道:“在很久很久以前,還沒有文字的時候,我們的祖先就發(fā)現,有一群星總是停留在我們尼魯大陸的正上空,而每次那群星發(fā)生變化時,大陸都會對應發(fā)生如洪水海嘯、火山噴發(fā)、地震地火這樣的重大變故??偨Y了這些變化,祖先們開始把那星群叫做本命星宮,因為形如螃蟹,所以我們也簡稱它為巨蟹座。除了巨蟹座外,每個星速異常的外來星都是客星,研究客星與巨蟹座之間關系的學科,就叫星占術了!”
聽到這兒,南門明開始搖頭苦笑:“高深莫測,佩服啊……”
格蘭特微微一笑,“大長老過謙了,在我們尼魯帝國有一個龐大的國書院,內藏圖書三千萬冊,如果您對星占術這么感興趣,待方便之時我為您帶來幾本星占術的教學用書,講得比我說得還要詳細呢?!?p> 南門明聞言,有些怔然地看著格蘭特。
格蘭特不禁有點奇怪,自己彬彬有禮啊,沒說錯什么?。?p> 足足靜了二十秒,之后,大長老南門明才略帶慚色道:“格蘭特先生飽讀史書,滿腹經綸,實在讓人佩服。您要把書給我們,您的好意,我代達美迪克人也在此謝過,可是……我們都不認識字啊……”
“什么?!”
格蘭特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擁有萬年歷史!還有那么牛逼的什么神語的你們……竟沒有文字!?
哎,友好和善,原生蒙昧??!
當然,格蘭特臉上沒有代出這些輕視,眼前的大長老還是很有長者之風的,把種族學識上的短板兒當做談資是很愚蠢的。
格蘭特道:“無所謂,那么大長老,我要繼續(xù)了,請您跟上我的思路,下面我就系統(tǒng)地講一下星占術的規(guī)則了。”
“嗯嗯,請講!”
老頭子南門明眼睛瞪大,很認真地道,看樣子生怕漏掉一個字。
“好的。首先,天下洋流向西,星相也一樣,向西為順行反之為逆行;客星中,低于日行一碼的為遲,超過每小時行半碼的為疾,其它的為平行;之后,遠離本命星宮的疾星又叫速、遲星叫出;靠近本命星宮之遲星叫入、疾星叫刺;如果接近我們的主星就叫犯,星宿與我尼魯本命星宮遇而同舍叫合,留在本命星宮二十天以上叫宿;一星行至一星之上叫乘……
“……”
“最后,星光搖晃叫動,星光潤澤叫喜,星光隆起叫怒,星行超前叫贏相反叫縮,二星以上相近叫聚,相遠叫離徒……”
“……”
“咦?大長老?”
過了許久,格蘭特終于將星占術系統(tǒng)性地講述了一遍,他見南門明直愣愣地看著自己,不由輕聲叫了一聲。
半晌,南門明才抬頭再看向滿天的星斗,他胸懷郁氣般一樣輕嘆了一聲。
格蘭特沒有打擾他,雖然這位老人在藍島是以智慧和仁厚見長的,但自己一次性吐出這么多的陌生知識,相信他一時也難以消化吧。格蘭特不由心中搖頭暗想:如果是自己聽到這么詰屈聱牙的學術用語,學到這么艱澀難明的知識也一定如此吧。
南門明在樹杈上看著星空,留給格蘭特一個湛藍的背景。
“格蘭特,說說撞擊之前,你是怎么通過占星術預測出來的好嗎?”南門明終于再次開口。
“這……”
說句實話,格蘭特其實不必對異族知無不言,但一來在兩國外交中區(qū)區(qū)占星術真的不算什么,二來這位銀發(fā)老者給自己很舒服的感覺。
“是,大長老?!?p> 格蘭特既已得到了保密的承諾,索性來了個干脆,于是他把一個月前藍島所代表的客星是怎么疾馳而來,直奔帝國星宮的事講述了一遍。
連同客星后面帶血光,可能恐為兇兆的細節(jié),他都全盤告知給南門明。
南門明聽完沒有馬上答話,他抬頭望天。
夜幕中,無數星斗閃耀。
蒼涼的藍島,天樹的至高枝杈之上,大長老的背影清瘦蕭然。
格蘭特突然覺得,那銀發(fā)老頭的身子有點打顫。
大長老南門明緩緩轉過身,他背朝月亮面向格蘭特,那雙眼睛炯炯有神,里面有股子炙熱的東西在洶涌噴薄。
“我想請格蘭特先生再次詳細地講一遍剛才所說的。”
“……不是講了一遍了嘛?”
“十分抱歉,這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所以請您勉為其難……再講一遍好嗎?辛苦格蘭特先生了。”老頭子顫聲道。
哎,老爺子沒聽清吧?也難怪呢,如果在碰撞之前對方大陸的人就能預測,那自己也是張大嘴巴不敢相信吧?
想罷,格蘭特再一次詳詳細細地把藍島客星的事講給大長老聽。
……
聽格蘭特講完后,大長老南門明突然道:“格蘭特先生,剛才您說代表我們藍島的客星竟會緩停三、四天才再動,你可知道是什么緣故?”
“咦?您知道?”格蘭特瞪大眼睛,內心驚駭!
這時,南門明向格蘭特深施一禮:“格蘭特先生不拘兩族之別將星占術傾囊相贈,彌補了我們達美迪克人的知識短板,實在是感謝你,你是我們達美迪克的朋友?!?p> 看著格蘭特還是一臉渴求地看著自己,南門明繼續(xù)道:“呵呵,格蘭特先生可想知道為什么客星會停?”
“想!”格蘭特喊道,嗓音都有些破音兒了。
他非常想知道,2月初時,那讓自己急得像熱鍋上螞蟻一樣的客星緩停事件的真正原因!
……可是,那原因,這位連占星術都不懂的異族長老會知道?
這簡直不可思議!
南門明嘆了口氣:“我便將這個告訴你,權當您教我占星術的回報吧。哎,用尼魯語真是麻煩呢,如果是神語的話您馬上就會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