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奇斯罵完，陰沉地銼著嘴里的牙，盯著遠處黑壓壓的一片，自己念叨著：“沒有單架……看來不能走的都被干掉了，沒有壯年男人也沒有逃兵……這些也被干掉了，沒有馬……對啊，呵，藍島人討厭馬，所以也被殺掉了?！?p> “好哇，連大包的行李都沒有，呵呵，看來他們就沒打算讓這批難民活著回去啊……”
旁邊的軍官們聽得瞠目結舌，有的官員直吐舌頭。
“傳我命令，投石車準備！”布里奇斯終于不再嘟囔，轉身命令道。
“大人且慢！”在所有人驚恐地目光下，蓋倫擋在布里奇斯身前，“大人，雖然您有些合理懷疑，但是那些人也很可能只是逃避戰(zhàn)亂的平民啊！差不多有一萬人啊！萬一這不是藍島人的奸計怎么辦？難，難道我們要攻擊自己的民眾？要讓他們血流成河？”
布里奇斯向蓋倫走了一步，他很魁梧，但蓋倫更高大，就這樣，布里奇斯仰著臉盯著自己的學生，蓋倫年輕的臉上也滿是剛毅，他與布里奇斯對視，毫無畏懼。
布里奇斯那張滿是青胡茬的臉更陰沉了，他轉過臉不再理會蓋倫，對南二段的軍官道：“如果我錯殺了平民，我去向王庭請罪，各位，準備戰(zhàn)斗吧！”
“大人！您沒有絕對的把握！？”蓋倫面露急切，他很堅持。
布里奇斯搖頭道：“戰(zhàn)場沒有絕對，寧可弄錯，我也不能讓巨大城墻承受被攻破的風險！這條防線一旦破了，我們尼魯?shù)蹏屯炅?！我們在曠野上根本不是藍島人的對手！蓋倫，休要再言！再敢在戰(zhàn)前擾亂軍心，殺！”
話說到這兒蓋倫沒法再接話了，他臉青一陣紫一陣，氣得說不出話來。布里奇斯掃視眾人一圈，眾人見蓋倫這出頭鳥都被槍打了，哪里還敢再說話？布里奇斯說什么就是什么唄。
“全體文官撤離戰(zhàn)區(qū)，全體軍官開始部署……”布里奇斯開始向軍官們吩咐應對的方案。
咔啦，咔啦，難民們拖拉著鞋，越走越近了，一萬人確實太多了，他們象一片黑壓壓的人潮，走動間像波浪涌動，浩浩蕩蕩，緩慢移動。
再有一百米，他們就會到達護城河，再幾十米，就會到達城下。
“城下的難民！你們從哪里來？！馬上答話?。?！”
城頭傳來傳令兵的吼聲，聲音用了喇叭，傳得很遠。
難民們抬起頭來望向高聳的城頭，他們個個骨瘦如柴，有的臉上是茫然，有的是驚恐，人潮還在緩慢的前進，只傳來了悉悉索索的彳亍聲，沒人答話。
近萬人前進，應該是人聲鼎沸熙熙攘攘才對，這么一片人潮靜靜地前行，實在詭異！
“城下所有尼魯難民注意！這里是巨大城墻守軍！現(xiàn)在正式向你們發(fā)出警告！十秒鐘內停在原地！否則對你們進行攻擊！”
城頭傳令兵用那個剛被軍科監(jiān)送來的喇叭繼續(xù)喊話，聲音嘹亮。
十秒鐘彈指間就過去了，隊伍還在前進，只是前排的人有些停頓，但后面的人馬上推著前面繼續(xù)前進。
“難民們?。。●R上停止！馬上答話！?。〔蝗晃覀円M攻了?。?！”
城頭上傳來喇叭被搶走的聲音，緊接著一道中氣實足的陰沉聲音傳了下來：“難民們，是不是有人協(xié)迫你們不許說話??？如果是，最前排的人舉雙手揮動?。?！”
刷！
刷刷刷！
難民潮最前面，一排排雙手舉了起來，那些手拼命地揮動著，就像?？挠|手。
“噫！”
“嗚……”
看到這一幕，城樓上的所有人全都動容了，事實確鑿！確實有詐！??！
蓋倫也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喃喃道：“這，這不可能，這些人，都被挾持了？！”
“聽我命令，現(xiàn)在全把手放下！”布里奇斯陰沉著臉又喊道，城下那些海葵一樣的觸手馬上消失不見了，人潮還在慢慢前行。
“現(xiàn)在！所有人都給我仔細聽好了！都照我說的做！我倒數(shù)十個數(shù)，你們就全蹲下?。?！”布里奇斯眼睛瞪圓喊著，并向守城軍官們用手指點了幾下，示意投石車和長弓準備。
“十……”
“九……”
“八……”
城墻上，所有守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城墻下，所有難民都睚眥欲裂，城頭上的喊話他們都聽到了！
生死時刻馬上來臨！
“三……”
“二……”
“一……”
“給我蹲下?。?！”布里奇斯高喊。
刷刷刷！
城墻下面的大批難民仿佛在一息之間就變矮了！他們全都蹲了下來！
水落石出！
撥云見日！
非常明顯地，難民大潮中有幾百個身影還站在那兒，那些身影都是渾身紗布的傷員，或者穿僧侶并用帽兜罩臉的流浪者！
他們驚詫地左右四顧，似乎不理解為什么身邊的人都蹲下了，看得出來，那些身影也很驚慌。
“??！出現(xiàn)了！”
“有上百個！??！”
城頭上眾軍官叫了起來，布里奇斯一看那些沒蹲下的身影是分散地站在人潮中的，他嘆了口聲繼續(xù)喊道：“所有難民分散！?。∠騼蛇吪埽。?！最好能跳到護城河里?。?！”
人潮馬上開始分散，人們開始奔跑，一時間城下爆出一片人哭喊的聲音，仿佛嬰兒憋氣很久后突然嘎嘎地痛哭出來。
“啊啊?。?！救命?。。 ?p> “就在我們中間?。。∷麄円獨⒘宋覀儯。。 ?p> “快開城門?。?！”
城下黑壓壓的一片開始爭先恐后地奔跳，集中變成了分散，有秩變成了無秩，踩踏、慌亂、驚吼、啼哭……
“?。。?！”
“?。。。 ?p> 突然，人群里爆發(fā)出尼魯人更凄厲的慘叫！有些難民們開始鬼哭神嚎！
從城上看，人潮中突兀地出現(xiàn)幾百個區(qū)域，就像剛下雨時雨點砸到塵土上一樣明顯！那些區(qū)域里的難民一下都變成了橫著的，他們成片成片地倒下，周圍的難民奔逃得更快了！
區(qū)域在擴大，擴大著的邊緣不停傳來慘叫，不停有一些斷肢向空中拋散！
胳膊！人腿！手掌！人頭！
血，一篷一篷的??！
藍色皮膚露出來了！他們已經扯掉了紗布，他們已經脫掉了僧袍，他們已經拿起了黑色的短劍。
鏜鏜鏜鏜鏜鏜鏜！
能到清一個個瘋狂地旋轉著的陀螺出現(xiàn)了，每次瘋狂的旋轉過后，人體碎尸就被崩飛很遠。
撲撲撲撲撲撲！
一道道流水般的黑色匹練出現(xiàn)了，匹練過后，球一樣的人頭甩向空中。
“進攻！??！”布里奇斯叫道。
其實，從異變發(fā)生到布里奇斯下達命令也就是一兩息的時間！但城下的難民已經成片成片的倒下！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一片悶聲驟然響起，四、五十塊臉盒大小的巨石越過城頭，以無可匹敵的威勢向著難民人潮拋砸而去。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幾篷弓箭、弩箭遮天蔽日，被巨大的網一樣，劃著弧度密密地灑向人群。
“??！”
“呃！”
“嗚！”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被砸死被射死的尼魯難民就高達幾千！從城頭看，下面奔跑的人潮仿佛是突然被粘住了一般！人們都倒下了，只有邊緣一些人還哭喊奔逃，看到城下的情景，城頭上有些軍兵哭了出來。
畢竟人非草木！幾千同胞就這么完了，總會兔死狐悲！
可是，場上那幾百道藍色身影依舊活躍！
他們一邊疾速奔跑砍殺死尼魯人，一邊抬頭看向呼嘯而來的巨石這后輕松地跳躍躲開。箭矢群射來了，就會有一道道黑色的匹練，就會有無數(shù)旋轉時發(fā)出鏜鏜鏜聲音的陀螺！看不清楚，但似乎只有擊傷敵人，沒有一名藍島人倒下！
時間過的飛快，又過了五分鐘，城頭又拋出一輪投石，又射出七次弓箭，又射出六次弩矢！
尼魯?shù)墓敉Ｏ铝恕?p> 藍色身影沒?！?p> 他們在一片兩三公里的尸堆上跳躍，尋找活人，殺死活人。
“??！救救我！”最前面的尸堆翻動，跳出一個血人兒，是個女人，她猛沖向護城河，她的身后馬上追來一條藍影！
二十步！
十步！
五步！馬上就能跳進護城河了！
噗~
藍影閃電般跳到女人身后，手起劍落，一顆人頭飛到護城河里發(fā)出了嘩的一聲。
隨著女人人頭落水，城頭有幾個年輕的士兵眼淚也掉了下來，之后，城頭上有幾支零星的箭矢射下去，那藍島人跳舞一樣，笑呵呵地左右移了幾下，全躲開了。
“笛?。?！”
那藍島人沖著城頭上叫了一聲，聲音巨大，眾尼魯人馬上都在城頭上怒視著這名挑釁的藍島人。
“有兩個辮子……是上次來刺探情報的那個達美迪克人……”布里奇斯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他已認了出來──這就是上次差點混進城里的那個全身繃帶的家伙！
啪！
手指又一次舉了起來。
從左，慢慢劃向右邊，直到很遠處，把城上所有尼魯軍兵都指到了。
手緩緩放下。
達美迪克人笑著搖了搖頭，笑容燦爛，氣質陽光，面貌英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