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阿爹受傷
趙錦衣從支摘窗伸頭出來,問二婢:“發(fā)生了何事?”
梅染與鴉青望了一眼,搖頭:“奴婢們不知?!?p> 鴉青道:“不過奴婢聽著,像是房屋倒塌的聲音?!彼牭剿坪跤写u石跌落在地上的聲音。
趙錦衣皺眉。
前段日子春雨綿綿,處在地勢低洼的康惠坊的房子年久失修,又被春雨泡了幾晚,用泥土夯成的土墻承受不住,竟然崩塌了幾座,壓傷了幾個人。圣上為此大發(fā)雷霆,責(zé)令戶部與工部即刻將傷者安頓好,將房子修繕好。阿爹趙承德這幾日沒有歸家,便是忙著此事呢。
但他們這里是康樂坊,住著的雖然是小官吏,每家每戶的房子年年都有人來修繕的,還不至于下幾日的春雨,就崩塌了罷。
唉,但愿沒有砸到人才好。
若不然,阿爹怕是又要忙上幾日了。
趙錦衣將腦袋縮回去,靜靜地思慮了一會,還是壓不住對阿爹的擔(dān)心。她走出房門,喚梅染:“你吩咐長春,問問三老爺在何處?若是三老爺無恙,趕緊回來報訊?!?p> 梅染唬了一跳,望望外頭的天色:“四姑娘,怕是二門都落鑰了,奴婢怕是出不去?!?p> 趙家的小廝向來是不允許進(jìn)二門的。
趙錦衣有些煩躁:“方才那聲巨響聽著不遠(yuǎn),也不省得附近那里倒塌了,大太太肯定是要差人去查看的。你只要跟著她們,尋到長春,將事情吩咐與他便行了?!?p> 到外頭查看自然不能用丫頭婆子,而是用來專門跑腿的小廝與管事。
但吩咐小廝跑腿的,向來是伺候在大太太身邊的姚媽媽。
梅染見今晚的趙錦衣有些不同,神情激動,也不敢多言,趕緊的出了院門。
鴉青將院門掩好,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
趙錦衣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了,自己掀了簾子進(jìn)去坐在美人榻上,好半響才定下心神來。
心神既安定下來,卻是覺得自己渾身黏糊糊的,原來是方才出了好些汗。
她又喚鴉青:“叫張媽媽抬熱水來?!?p> 鴉青應(yīng)了。
趙錦衣也不省得自己為何就這般焦慮,這可不似往日冷靜自持的自己。
她攤開一本字帖,掭了墨練起字來。
如此練了一篇字,才覺得腦子漸漸的清明了。
鴉青撩開簾子:“四姑娘,熱水抬來了?!兵f青的臉上,還有些忐忑。鴉青不比梅染,是八歲的時候才從外面買來的,性子向來是拘謹(jǐn)?shù)?,平日里也不大敢打趣她。而梅染卻是自小便與她一道長大,性子也活潑些。
趙錦衣展開笑臉:“好?!?p> 粗使婆子將熱水倒進(jìn)浴桶里,恭恭敬敬的告辭了。
梅染還沒有回來,想來是事情還沒有辦妥當(dāng)。
既用人,就得徹底地信任她。
趙錦衣要換鞋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從外頭回來,鞋子還沒有換。腳上還是硬底的繡花鞋。她吩咐鴉青:“將軟底的鞋子拿來?!?p> 鴉青將軟底的鞋子取來,伺候著趙錦衣?lián)Q了,便要攙她去沐浴。
忽地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
趙錦衣轉(zhuǎn)頭朝門口看去,就瞧見梅染氣喘吁吁提著一只燈籠,頭發(fā)也亂了,臉兒煞白:“四姑娘,不好了,三老爺被砸傷了腿?!?p> 趙錦衣也不說話,抬腿便走。
鴉青正要叫趙錦衣將鞋子換了,卻見趙錦衣走得飛快,在跨過門檻時還差些跌了一跤。
“披風(fēng),披風(fēng)!”梅染一邊跟著趙錦衣,一邊吩咐鴉青。
春夜寒冷,姑娘沒有披風(fēng)會著涼的。
鴉青只好又回頭取了披風(fēng),摸著黑,在垂花門處跟上了二人。
“姑娘,披風(fēng)!”鴉青叫道。
趙錦衣腳步不停:“我不冷?!?p> 一邊說這話,一邊跨過了垂花門。
這一路上安安靜靜的,許是大伯母與嬸嬸還沒有得到訊息。
三叔父呢?三叔父趕過去了嗎?趙錦衣的腦子亂糟糟的。
阿爹不過是砸傷了腳,應(yīng)當(dāng)無事罷。
趙錦衣胡亂想著,到了二門。
二門的大門開著,看守二門的婆子不知跑到了何處。
倒是聽得前院亂糟糟的,似乎有許多人在說話。
趙錦衣聽到胡管事在吼:“趕緊去通知二太太,讓二太太回來!醫(yī)士呢,怎地還沒有到!”
胡管事向來笑瞇瞇的,性子最是好相與,能讓他這般沒有分寸的吼叫,阿爹的傷勢,定然很嚴(yán)重。
她走得越發(fā)的快了。
梅染與鴉青壓根不敢說話,只管氣喘吁吁的跟在趙錦衣后頭。梅染心中倒是想,四姑娘平日里不愛走路,怎地這猛然走起來,比她走得還快呢。
轉(zhuǎn)眼就進(jìn)了前院。
前院里燈火通明,花廳面前擠了許多人。
趙錦衣十分冷靜的走過去,卻發(fā)覺自己走不過去。他們趙家向來沒什么大事,這些年的大事還要數(shù)兩年前趙錦繡成婚。三老爺被砸傷了腳,想來仆人們都來湊熱鬧了。
還是梅染上前喊了一聲:“四姑娘來了!”
四姑娘來了!人群聽聞,忙紛紛讓開一條寬敞的大道來。
其實人墻前還有一道門,趙承德與胡管家都在門里。便是老爺受了傷,也不能讓下人們圍著觀看。
四姑娘來了,方才還有嘈雜人聲的花廳安靜下來。四姑娘雖然是個女子,但平日里素來得到三老爺與老太爺?shù)南矏?。是以此時,很少見到四姑娘的下人們都好奇地打量著趙錦衣。
趙錦衣抬頭,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那些膽大的下人。
那些人趕緊低下頭去。
胡管家從門里伸頭出來,一臉的慰籍:“四姑娘來了?!币膊煌魅蠣斊饺绽锾蹛鬯墓媚锇???纯炊删?,明明住在前院里,這時候了都還沒有過來。
趙錦衣微微頷首,跨過了門檻,進(jìn)了花廳。
原以為進(jìn)門看到的是昏迷不醒的阿爹,卻沒想到,這一進(jìn)門,卻是瞧見阿爹有些尷尬的臉色。阿爹倒是半躺著,胡子拉碴的,臉色也不好,一條腿被擱在小杌子上,小腿上似乎有些許血跡。
但,看起來沒事。
趙錦衣愣了,頓了須臾才走過去:“阿爹可要緊?”
趙承德想要掙扎起身,卻被旁邊的人按住。那人沉聲道:“趙奉郎,你可還不能動。”
趙錦衣才注意到,原來阿爹的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她抬眼看去,卻是瞧見那人身材高大,穿著短褐,面色有些黑。
這是幫著將阿爹抬回來的工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