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回 二十名額
“坊門又崩塌了?!”趙承德猛然起身,迫不及待地問長樂。他就省得,那宋郎中的運氣哪有這般好!
噯,倒是可惜宋郎中了!
長樂沒想到老爺脫口而出的是坊門,他愣了一下,才道:“二老爺,不是的。是老太爺著胡管事過來,說,說……”
哦,既然是家中的人,那便沒有什么要緊的。
趙承德松了口氣:“什么事,還吞吞吐吐的?!?p> 長樂吸了一口氣,猛然道:“老太爺說了,要替四姑娘招贅婿!”
老爺子是老糊涂了罷!趙承德想下榻,才想起自己的腳還有些不便。只得趕緊招長樂過來:“胡管事是不是聽錯了?”
長樂敢質(zhì)疑二老爺,那也不敢質(zhì)疑胡管事啊。
他趕緊搖搖頭:“二老爺,胡管事就在外面等著呢,說是拿了名冊來,要二老爺將京都城中的青年才俊給寫上去。名額倒也不多,只要寫二十個便可?!?p> 名冊!二十個名額?!
趙承德臉上的肌肉抖了抖:自家老爺子可真是老糊涂了!盡管衣兒是趙家二房的掌上明珠,也用不著這陣仗罷。再說了,趙家又不是沒有男丁,招什么贅婿。
趙承德還沒理清頭緒,胡管事就在外頭道:“二老爺。”
胡管事等了一會才想起趙承德腿腳不便,自個兒便捧著名冊來了。
瞧著二老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胡管事也無可奈何:“二老爺,您快寫罷,老太爺還等著您回話呢。”而且是迫不及待的。
趙承德還有幾分清醒:“四姑娘是不會招贅婿的?!?p> 胡管事捧著名冊,臉上的無可奈何變成了苦大仇深:“老太爺說了,若是老奴今兒不能拿到二老爺寫的二十個名額,老奴便也不用回泰安院去伺候了。老奴以后,就日日跟著二老爺。”
趙承德與胡管事面面相覷須臾,最終敗下陣來:“好,我寫?!?p> 他心中想道,老爺子可真是想到一出便是一出。他現(xiàn)在便糊弄地寫上幾個名字……
胡管事忽而又悠悠道:“老太爺說了,這京都里的青年才俊他雖不識得,但到時候會叫老奴去一一查證的。二老爺可別讓老奴為難?!?p> 趙承德瞧著胡管事。胡管事……是赤//裸//裸的威脅!
胡管事也不想的,誰叫他效勞的是老太爺,而不是二老爺呢。
趙承德垂頭喪氣:“長樂,研墨?!?p> 二十個名額……趙承德呆呆的提著筆,腦中將康樂坊里各位同僚的兒子們過了一遍。鄭家的,石家的,劉家的,孫家的……適齡的男子倒是不少,可若論起青年才俊,還真是沒幾個。特別是他們趙家的這一窩,那都是爛泥扶不上墻……呃,怎地又繞回自家了?這妹妹可不能嫁哥哥,那是亂倫……
趙承德傷透了腦筋。
他忽地想起此前與小舅子一道來探望他的吳疾來。愛妻曾與他提過一嘴,說是若是衣兒愿意,吳疾倒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那日吳疾來的時候,還不省得小舅子有意與趙家結(jié)親,他當時也沒注意。只記得吳疾怪黑的,只一口白牙閃亮閃亮的。
吳疾是醫(yī)工,雖然不是讀書人,但醫(yī)工也不錯。雖然女兒對吳疾并無好感,但橫豎是寫名額,糊弄老爺子,趙承德不假思索,將吳疾寫了上去。畢竟在他心中,覺得這是一場兒戲。待老爺子清醒了,便會覺得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這開了頭,趙承德便下筆如有神。衣兒招贅婿,那是不可能的事,那他便寫些不怎么樣的人上去。老爺子不是要摸人家的底嗎,就讓他覺得沒有人適合衣兒便好了。
他一口氣寫了一堆。最后計算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才堪堪一十九個名字。
這也不能怪他,這相看女婿雖然是父母之命,但在他心中一直覺得衣兒年紀還小,是以從來也不曾留意過。京城里十五六嫁人的姑娘普遍,但倘若父母鐘愛,十七八成親的姑娘也不少。
到底還能將誰寫上去……
趙承德絞盡了腦汁,遲遲不能下筆。
他待會可是還要去看坊門建沒建好的呢!
等等!坊門!趙承德腦海中忽地閃過一個人的名字。
橫豎是糊弄老爺子……
趙承德如此想著,將宋景行的名字寫了上去。此前他還是了解過的,宋郎中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還沒有定親。瞧著宋郎中人雖然黑了點,但長得還是挺俊朗的。最要緊的是,人家宋郎中的身體,還挺健壯的……起碼不是一個病秧子。
待墨跡干了,胡管事將本子一合,笑意盈盈:“有勞二老爺了。”
胡管事款款離去,趙承德松了一口氣,忙吩咐長樂道:“再去瞧瞧,坊門可是建好了?”
長樂又癲癲的跑了出去。
不過片刻,長樂又跑回來了,一臉的驚詫:“二老爺,可真是怪了,那坊門重建好之后,竟然多出好些磚頭來?!?p> 瞧瞧外面的天色,日頭才堪堪西斜,還沒有到用晚膳的時候。
宋景行果真厲害!說在入夜前將坊門重建好,就果真做到了。此前不管工部與戶部有多大的仇怨,在這一刻,趙承德是真心贊賞宋景行的。
只是,坊門重建好之后,怎地又會多出磚頭來呢?趙承德是讀書人,對營造這方面那是一竅不通。
趙承德一揮手:“備轎!”
作為被坊門砸傷的人,他可是最有資格前往察看坊門了。
康樂坊的坊門附近站滿了人。
雖然坊門已經(jīng)重建完畢,但護架還沒有拆除,再加上擔憂坊門再度崩塌,人們站得還是有些遠。
又現(xiàn)在正是下值的當口,人群中擠了好些穿著官服的小官吏。
趙承德趕到時,相熟的同僚紛紛與他打招呼。
趙承德一邊寒暄,眼神一邊掃羅著宋景行。
宋景行與那些工匠,已然不見了。說好來驗收的林威,也不見身影。
趙承德也不用打探,同僚們便紛紛告訴:“林侍郎與宋郎中抬著多出來的那些磚頭一道走了。對了,趙奉郎想來還不省得為何重建之后,磚頭多出來罷。方才那宋郎中說了,什么按照我朝《營造法式》里道,壘磚墻之制,每高一尺,底廣五寸,每面斜收一寸……他道,我們康樂坊的坊門,許是此前工匠粗心,將尺寸計算錯誤了。”
有人呸了一聲:“什么計算錯誤,我瞧著便是一群烏合之眾!這宋郎中還要替他們說話!”
雖然忿忿不平,卻不敢大聲。
畢竟工部的蘇尚書深受圣寵,便是親兒子捅了那么大的簍子也安然無恙。
林威盯著面前的磚,表情高深莫測。
康樂坊的坊門,不止是工匠亂砌,還有用料上的缺陷。比如面前的這塊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