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回 收留
只聽那女子道:“自古以來,夫妻倆爭吵,不過是世間常態(tài)。再說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到官府去,卻已經(jīng)是要撕破臉了,京都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兩家人以后遇見,摩擦難免不斷。夫妻一場,還是都要給對方一些臉面的好。”
原來女子是這個意思。
孔守成笑了笑:“既然娘子不是輕生,那在下便放心了?!?p> 嘴上說著放心,卻仍舊杵在原地不動。這是還怕她出什么意外。
趙錦繡心中閃過一陣暖流。一個陌路相逢的陌生人,竟然如此擔心她。
她這是第一次反抗申家人,不顧一切地沖出申家,卻一時又無處可去,只得四處徘徊,走著走著,就來到了護城河邊。
看著奔流不息的冰冷河水,她是有那么一瞬,想跳下去。
孩子在肚中,踢了她一腳。
她恍然驚醒,狠狠地在心中責罵著自己。是呀,孩子何其無辜,雖然攤上申平樂那樣的爹是可憐,但她不負責任地帶著孩子投河自盡,更是殘忍。
是以她就倚著欄桿,靜靜地想著,該何去何從。
卻是遇見了這位年輕的好心人。
看著孔守成憨厚的臉,趙錦繡起了一個極大的心思。
她沖口道:“這位小哥,可否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孔守成雖然急著尋他的馬回駐地,但不能見死不救。當下痛快地應承下來:“娘子請說?!?p> 趙錦繡咬牙:“可否借我二十貫錢,再以小哥的名義,在這附近,賃一間房子?!?p> 孔守成有些傻眼,這位娘子可真敢說。借錢沒問題,但賃房子與她住,這,這,若是以后她夫家尋上門來,萬一真的只是夫妻倆之間拌個嘴,那他豈不是成了助紂為虐的人?更何況小娘子大腹便便,應該是快臨盆了罷。
見孔守成有些猶豫,趙錦繡苦笑道:“抱歉,是我唐突了?!?p> 說著,她又低頭撫了撫肚子。若是不行的話,她挨過今晚,明兒想法子與四妹妹私下見上一面,求她借些錢給自己。娘家人,怕是只有四妹妹奮不顧身地幫自己了吧。
趙錦繡緊緊咬著唇。
孔守成看著她。
她可真瘦,明明身上穿著的衣衫看起來也不是極差,可怎地就瘦成這副模樣呢?她的頭上,甚至連一根發(fā)簪都沒有。從她的模樣來看,她生得那般好,出嫁前應該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明珠。可真是造孽,他孔守成連個妻子都沒有,那些禽獸擁有如此美好的妻子,卻不知道珍惜。
孔守成脫口而出:“恰好在這附近,我有一位友人住的院子很清靜,也有空余的房間。他人也很好,素日里也不大住那里。我這就帶你去。”
宋景行謹遵未過門的妻子的話,送走孔守成后,早早的洗漱完畢,和衣而睡。
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地又聽得有人叩窗,仍舊是三長兩短。
他皺眉。孔守成又來了。這家伙怕不是落下了什么東西。
他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地走到起居室外,打開支摘窗,只見窗外孔守成氣喘吁吁:“宋賢弟,這回我有事相求!”
聽著孔守成急速地將事情說完,宋景行皺眉:“不行,這孤男寡女的,成何體統(tǒng)?”
孔守成急得滿頭大汗,趙錦繡可還在外面等著他開門呢。他急急道:“你不就是怕你家娘子吃醋,這不,我將她安置下來,再從我家中拎幾個丫鬟小廝的過來伺候她,可是行?你,你也不用出面,橫豎你養(yǎng)好傷就回家了,以后這小院,就是她住了,我付你租金,可行?”
宋景行面無表情地看著孔守成。
這家伙說一出是一出,轉(zhuǎn)眼的功夫,就拎了個大麻煩回來。他難不成不省得,若是以后那婦人的夫家告到官府去,他就是誘拐良家女子的罪名。
孔守成大汗淋漓地看著宋景行。
宋景行嘆了口氣:“你自安置罷,我不出面?!?p> “好兄弟?!笨资爻赡艘话押?,朝宋景行一拱手,又要直奔后面圍墻。
宋景行面無表情:“你可是昏了頭,有門不走偏要爬墻?”
是哦!他原就是要從里面開門讓趙錦繡進門的。
自己竟是歡喜得昏了頭??资爻梢慌哪X袋,直奔院門去。
宋景行利落地關(guān)了門,又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動靜。一直都是孔守成嘮嘮叨叨,那女子輕聲細語的應一兩句。那女子倒是沒住正房,挑了間偏房住。
孔守成安頓好趙錦繡,說是回家去抓丫鬟來伺候她,趙錦繡還來不及拒絕,人就風風火火的走了。
趙錦繡坐在孤燈下,撫著自己的肚子,笑道:“我的兒,以后你可得像這位好心人一般良善?!?p> 偏房不大,放了一張竹床與一張桌子,趙錦繡聞了聞氣味,像是時常通風散味的。想著等會孔守成還要帶人回來,她也不敢歇下,只坐在桌邊,想等著孔守成,最終還是累極,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今日她被婆母磋磨,站了一個時辰,只吃了一個冷饅頭。
偏生申平樂還要冷言冷語:“你別以為你親爹回來了,就能替你撐腰。我打聽過了,他這次能從江州回來,是因為又被貶官了。天家念他年老,在京中安置了一個八品的官職與他。八品,嗤,卻是登我家的門都不配?!?p> 若是往日,她便算了??山袢?,她忽地想起四妹妹的話。出了自己,還有誰能替自己出頭?她頓時鼓足勇氣,諷刺道:“我爹雖是個八品,可你卻從來不曾做過官?!?p> 申平樂瞪著她,兩個鼻孔翕動,吼道:“你給我滾!”
往日她是回到自己房中暗暗垂淚,可這一次,她真的走出了申家。申家素來門禁管得不嚴,她又穿得樸素,竟是就那樣走出了申家。
離開讓她窒息的申家,空氣竟是那樣的清新。大街上人來人往,忙忙碌碌,并無人注意她。真好,真好。她再也不想回到申家去了。
她沉沉睡著,睡得極香,竟是連夢都不做。
有人輕輕的搖醒她:“娘子,娘子,別在這里睡,會著涼的。”
那人聲音溫柔,似和風細雨。
趙錦繡猛然驚醒,對上一張柔和的圓臉。這是一個年輕的姑娘,梳著雙丫髻,眉目柔和,一看便是個好脾氣的人。
年輕姑娘笑瞇瞇道:“娘子,快快到床上去躺下,奴婢已經(jīng)將被褥鋪好了,都是新的,熏過香的,娘子盡管放心歇下?!?p> 趙錦繡已經(jīng)沒了睡意:“你是……”
年輕姑娘道:“我叫阿圓,是六郎君專門吩咐來伺候娘子的。一道來的還有阿方,她此時正在灶房預備明日的膳食。娘子可有什么忌口的?”
趙錦繡感激無比:“我無甚忌口的,只是勞煩你們了?!?p> 阿圓道:“娘子快別這樣說,能伺候娘子,是我們的福分。奴婢見娘子十分疲累,還是快些上床歇著罷?!?p> 她在孔家服侍多年,還不曾見過如此瘦弱的孕婦。天見可憐的!真是造孽!
這廂趙錦繡終于安安穩(wěn)穩(wěn)的躺下,那廂黃氏讓秋紅尋趙錦衣,秋紅尋了小半個時辰,才得知四姑娘在泰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