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回 多事之春

　　自己讓丫鬟勾引侄女的郎婿，被侄女撞個正著，侄女非但沒生氣，還這般和風(fēng)細(xì)語的體貼，趙承澤簡直感激涕零：“侄女只管問，伯父定然知無不言?！?p>　　趙錦衣睨了一眼秋娥。

　　秋娥趕緊識趣地垂下頭，攬緊自己的衣衫趕緊退下。

　　走出去的時候遇上梅染與鴉兒如利箭般的目光，秋娥幾乎羞憤欲死。

　　她方才定然是昏了頭，竟然聽從大老爺?shù)淖嬔?，勾引四姑娘…?p>　　 秋娥走的飛快。

　　她卻是沒注意到，在陰暗的角落，有人靜靜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屋中的氣氛一派祥和。

　　然而，趙承澤竭力的回憶，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那人的面容。

　　他訕訕的笑：“當(dāng)年伯父不過匆匆?guī)籽?，瞧見他在?yán)寒的天氣里，只穿著極薄的單衣，腳上穿的還是涼鞋，與你承嬌姑姑在背風(fēng)處手拉著手說話。伯父自然大怒，這等窮鬼也想娶走我家嬌滴滴的妹子，于是便上前責(zé)罵他，那人也識趣，被伯父罵了幾句便紅著臉離去……你承嬌姑姑卻責(zé)怪起我來，說我不該以外表取人，她的事情輪不到我管，說罷便匆匆離去……是以伯父只記得那人極窮，卻是不記得他的容貌了。噯，你承嬌姑姑也有不對，都說長兄如父，她的事情我怎地不能管了？”

　　是以他立即添油加醋，將妹妹私會窮鬼的事情告訴了父親。父親雖然疼愛小妹，定然不會愿意小妹嫁與一個窮困潦倒的男人。

　　當(dāng)晚他便聽說，小妹被拘在了房中，半個月不能出門。

　　這還真是伯父的特色。倘若是個美人，伯父大概永世難忘。莫說美人的容貌了，便是美人的一根頭發(fā)絲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趙錦衣微嘆一口氣：“伯父可省得，那人是哪一家的郎君？”

　　趙承澤頗不以為然：“這伯父雖然沒打聽，但伯父省得，定然不是康樂坊的郎君。”

　　“那伯父可省得，承嬌姑姑……香消玉殞前那段時日，可見過什么人？”

　　趙承澤笑得越發(fā)的尷尬：“這伯父還真不省得?！蹦嵌稳兆铀麆偤门c一個小娘子相處得如火如荼，正生怕被黃氏抓奸在床，哪里會注意到自家小妹的動靜？再說了，小妹素來聰慧，向來只有她欺負(fù)別人的份。當(dāng)他聽說小妹沒了的時候，還大吃一驚呢。

　　趙錦衣很是失望。忙活了半日一無所獲。

　　她與宋景行道：“宋哥哥且好好的問問伯父罷，千萬別手下留情?！?p>　　趙承澤苦著一張臉，看著宋景行送趙錦衣出門。

　　四下無人，只有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鬟，宋景行輕輕執(zhí)起趙錦衣有些冰冷的手：“莫著急，我已著人傳信與孔守成，讓他時時刻刻盯著春光閣的動靜。再者，今晚春光閣已經(jīng)被我攪了一回，那背后的主子亦省得此事我定然提醒了你們，想來近期內(nèi)不會有所動作。答應(yīng)我，這幾日在事情沒有查清前，不要獨(dú)自出門，不要去玲瓏書局?！?p>　　他的手極暖，聲音沉沉，讓趙錦衣失望至極的心總算有了些許慰籍。

　　她答應(yīng)下來。

　　宋景行又道：“方才是我魯莽了，如今細(xì)細(xì)一想，若是當(dāng)年趙肖兩家有過這樣的事情，肖揚(yáng)的母親應(yīng)是省得?？晌遗c肖家打交道也有幾年了，從來不曾聽過肖揚(yáng)的抱怨。除非他隱瞞得極深，可即使如此，當(dāng)年他母親奄奄一息，他理應(yīng)到趙家來討要公道才是?！?p>　　趙錦衣點(diǎn)頭：“許是那賊人誆我們，讓我們自亂陣腳，他好趁機(jī)收了我的玲瓏書局?！彼牧岘嚂蛛m小，可也是京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呢。

　　宋景行笑道：“那我們可別中了他的奸計(jì)?！?p>　　趙錦衣輕輕地回握他的手。男人的手又大又暖和，有著長期勞作后留下的粗礪。她輕聲道：“嗯?！?p>　　得到她的保證，宋景行依依不舍地放開手：“夜深了，回去好好歇息罷?！?p>　　趙錦衣不禁莞爾：“我定會好好歇息，好好吃飯，能躺著決不坐著。你快快進(jìn)去罷，免得伯父又耍無賴?！?p>　　宋景行也笑了，他的錦衣還是這般的俏皮可愛。

　　趙錦衣也又叮囑他：“素來查貪墨之事，最是兇險(xiǎn)，你萬萬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宋景行也答應(yīng)下來。

　　趙錦衣先放的手：“宋哥哥進(jìn)去吧?！?p>　　宋景行不再猶豫，轉(zhuǎn)頭進(jìn)門。

　　趙錦衣看著他進(jìn)門，轉(zhuǎn)身走了幾步，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回去罷?！?p>　　夜深月微，她再焦急，也暫時改變不了祖父頑固的思想。

　　或許今晚大家都好好的睡上一覺，祖父明兒就改變了主意呢。

　　或許祖父心中早就定奪，將此事交待與胡管事了呢。

　　敵人欲來襲，祖父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偌大的趙家就這般毀了罷。

　　回到房中，梅染重新打來熱水給趙錦衣洗漱。

　　梅染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忍不住道：“姑娘，明日用不用奴婢去教訓(xùn)教訓(xùn)那秋娥？”她原來想說賤蹄子的，但嫌棄太粗魯，降低自己的格調(diào)，是以到底是沒說。

　　趙錦衣漱了口，慵懶道：“理她作甚，我們越是按兵不動，她越是如驚弓之鳥，整日惶惶不可終日。況且，若是沒有伯父的授意，她敢亂動？”

　　姑娘說得是?？墒侨羰撬齻儧]有絲毫動靜，萬一那秋娥是像大老爺那般的性子，蹬鼻子上臉呢？倘若那秋娥有半分羞恥之心，就不會聽從大老爺?shù)脑挘谮w家里勾引姑爺了！方才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秋娥的肚兜都快掉下來了！幸得四姑爺是個坐懷不亂的，才沒被那小蹄子給勾了去。

　　鴉兒靜靜在旁邊說了一句：“那秋娥身上的香，是助情香的味道。普通男人聞了這香，便會情不自禁?！?p>　　梅染不禁咋舌：“怪不得奴婢聞著那香，覺得甚是難聞呢！原來竟是連這般的下作手段都使上了。”

　　趙錦衣脫鞋上榻，心中道，伯父年紀(jì)大了，身邊還有這般多的美人，自然力不從心，要用助情香來助興了。

　　她微微一笑道：“且睡罷，說不定明日，伯母會替我們出頭呢?！?p>　　勾引準(zhǔn)姑爺不成，萬一勾引到自家老爺身上去呢。伯母再大度，也不會讓一個丫鬟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

　　姑娘說得是。

　　梅染吹了燈，只留下一盞捻得細(xì)細(xì)的燈，便與鴉兒一同退到外間歇下了。

　　趙錦衣閉著雙眼，卻是遲遲不能入睡。

　　快到寅時時分，她才迷迷糊糊的做了幾個夢。一會是到了趙錦青成親之日，趙錦青反悔不嫁了；一會是她到了春光閣，光著腳站在那幅輿圖前，看著畫著輿圖的墻壁忽地流下血水來；一會是她的玲瓏書局走了水，熊熊大火火光沖天……

　　趙錦衣猛然醒來，看著頂上粉帳，再看看窗外微亮的天色，一顆心劇烈地跳個不停。

　　“姑娘，可是夢魘了？”梅染撩開帳子，“姑娘一直在翻來覆去的呢?！?p>　　趙錦衣正要吩咐梅染端水來潤潤嗓子，忽地聽得外頭陸婆子在說話：“四姑娘，四姑娘，大太太差人來請，說是昨夜里大房里的秋娥上吊了，讓姑娘過去瞧瞧。”

　　梅染皺眉：“這小蹄子死便死了，為何還要讓姑娘去瞧？大太太莫不是昏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