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回 迷霧重重

　　梅染氣極：“你這老貨，胡說八道什么？我們四姑爺能看得上秋娥？我們四姑爺沒當(dāng)上都指揮使前，沒人來巴結(jié)，如今我們姑爺高升了，便是個(gè)阿貓阿狗也要上趕著攀上來?！?p>　　梅染也是家生子，以前雖然在趙錦衣面前不顯，但若是將她放出去，沒有多少人能抵擋她的嘴皮子。

　　秋娥娘聞言便瘋了一般：“誰攀了，誰攀了？這以前四姑爺是個(gè)工匠，他到田莊上做活，恰好與秋娥識得了，二人一見鐘情，秋娥這死丫頭還瞞著我，將身子給了四姑爺！可轉(zhuǎn)眼四姑爺做官了，四姑娘看上了四姑爺，便唆使姑爺不要秋娥了！四姑娘若是不信，老奴還有證據(jù)！我兒親口告訴我，四姑爺?shù)难?，有一粒拇指大的紅痣！”

　　梅染還要再罵，趙錦衣輕輕一抬手，臉上笑意盈盈：“秋娥與四姑爺是不是私定終身我不管，可你這老貨攀咬我因嫉生恨，殺死秋娥，我可不認(rèn)?！?p>　　秋娥娘又大聲道：“四姑娘仗著自己身份高貴，想要隨隨便便殺個(gè)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慢！”趙錦衣卻又喝止她，“在我眼中，下人的命也是命，與旁人并未不同。只有甘認(rèn)自己下賤之人，才是真的下賤！”

　　秋娥娘一時(shí)語塞，但她做了莊頭妻子多年，管著十來戶佃農(nóng)，自然有幾分本事。她往地上呸了一聲：“四姑娘休要在這里做圣人，有人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昨晚我兒最后見的，便是四姑娘！那人說，她親耳聽到我兒與四姑娘起了爭執(zhí)！”

　　“哦？那是何人在何處見到我與秋娥在一道，所說的話是什么？我又穿的什么衣衫？”

　　趙錦衣不慌不忙，看了一眼一直做壁上觀的黃氏。

　　黃氏正聽得津津有味，壓根沒注意到她看過去的視線。

　　趙錦衣心中有了結(jié)論。此時(shí)大伯母并不知情，她只不過想看看看熱鬧，然后趁機(jī)打壓打壓自己。畢竟二房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大伯母心中妒火難掩。

　　她目光緩緩，掠過擠在周圍的人。有人接觸到她的視線，趕緊訕笑一下，有人則趕緊低頭，沒有與她的視線碰觸。

　　秋娥娘騰的站起來，指著將腦袋低低垂下的一個(gè)婆子：“就是馬婆子說的，她昨夜照例四處巡查，便是在正院外瞧見我兒正被四姑娘呵斥，我兒哭了，而四姑娘罵聲不止！”

　　馬婆子便是方才不敢對上趙錦衣的那個(gè)人之一。

　　趙錦衣氣定神閑：“馬婆子，你來說說罷，昨夜我都罵了秋娥什么？”

　　馬婆子本還想擠在人群中，讓人遮擋她一二，誰料下人們聞言，竟是紛紛離她三丈遠(yuǎn)，獨(dú)留她一人在原地。她一哆嗦，雙膝一曲，就跪在了地上：“四姑娘饒命，老奴是聽后罩房里孫姑娘說的！老奴昨夜巡查到后罩房，孫姑娘正在艾灸，老奴的膝蓋因多年風(fēng)濕，剛好隱隱的疼，便多嘴說了一句……孫姑娘便要替老奴艾灸，老奴推托還要巡夜，孫姑娘卻說她替老奴巡查便是……于是老奴就，就……孫姑娘回來后，她便與老奴說這件事！老奴后來聽得秋娥上吊，便與秋娥娘說了此事……都怪老奴多嘴，老奴該死！”說著卻是啪啪的打起自己的臉來。

　　趙錦衣看向黃氏，臉上微微笑著：“大伯母，侄女竟是不省得，這大房后罩院里，竟然還有這么一位有趣的孫姑娘。”

　　黃氏的臉色也不好看。在趙家能叫姑娘的，都是像趙錦衣這等身份的人?？伤蠓康暮笳衷海〉亩际勤w承澤的那些姨娘和幾個(gè)婢女，何時(shí)竟然也有一位孫姑娘了？

　　趙承澤的那些妾室里，可沒有一位姓孫的啊！

　　黃氏喝道：“馬婆子，你可說清楚了，那孫姑娘究竟是何人！”

　　馬婆子臉色訕訕：“回太太，孫姑娘，乃是四姨娘的表妹，是大老爺親自帶進(jìn)來的……大老爺還囑咐了，此事千萬不能聲張……”

　　黃氏的腦袋一陣陣發(fā)暈。

　　趙承澤又偷偷的帶了個(gè)賤蹄子回來養(yǎng)在后罩房，下人們都知曉，只有她不省得！

　　趙承澤的那些妾室，她是懶得見面，省得讓自己不痛快，是以自從趙承澤也跟著住進(jìn)后罩房后，她連提都沒提過后罩房！

　　沒成想，這該死的殺千刀的還偷偷的往家里帶人呢？

　　秋娥娘又跳起來：“孫姑娘是外人，不怕四姑娘，她自然是有勇氣揭穿此事的！不似你們，一個(gè)個(gè)的見了四姑娘，便像耗子見了貓！大太太，姑奶奶，您趕緊讓那位孫姑娘來替老奴作證??！秋娥她服侍了您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正房大院里進(jìn)了采花賊，姑奶奶您可還坐得住哇！”

　　秋娥娘嚎得一聲比一聲高。

　　趙錦衣的耳朵嗡嗡作響。

　　黃氏不得不站起來，厲聲喝道：“你這老貨，當(dāng)這里是什么地方？！”

　　秋娥娘這才停止干嚎。

　　趙錦衣道：“大伯母，侄女覺得，此事還是要請醫(yī)婆來驗(yàn)尸的。若是秋娥與宋哥哥早就私定終身，說不定肚中早就有了胎兒呢。此事可怠慢不得。若伯母無瑕去請……”

　　“請，請，請！”黃氏一口應(yīng)下，吩咐下人，“周婆子去請醫(yī)婆，陳婆子領(lǐng)人到后罩房去，將孫姑娘請過來！”

　　趙錦衣又朝趙承德道：“阿爹只管上衙去，勿要擔(dān)憂女兒，女兒應(yīng)付得來。”

　　趙承德正猶豫，忽地聽得一人道：“夫君只管上衙去，我還不信了，竟有人在趙家里敢欺負(fù)我的兒！”

　　是吳氏。

　　只見她穿著柿子色的寬袖深衣，發(fā)髻高高盤起，一支累絲牡丹金步搖輕輕晃動(dòng)。

　　吳氏這一身，氣質(zhì)高貴，富貴逼人。

　　后面照舊跟著臉色冷冰冰的無衣。

　　趙承德頓時(shí)眉開眼笑，去攙扶愛妻：“那棠棠你可別累著了，有什么事，只管讓女兒去處理?！?p>　　趙錦衣：“……”阿娘不是來替她撐腰的嗎？

　　吳氏既來，款款坐在黃氏下首，眉眼含笑：“嫂嫂可真是，這等子腌臜事，怎地不叫弟媳一道來呢。我兒雖然膽大包天，見識多廣，可終究還是個(gè)未及笄的小姑娘?！?p>　　黃氏訕訕的笑：“這嫂嫂一時(shí)忘了，還請弟媳莫要責(zé)怪?！?p>　　趙錦衣乖乖地站在吳氏身旁，聞言道：“阿娘不省得，伯母后院起火，想來是操勞過度，便將此事忘記了。”

　　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這是要往自己的心窩里戳。

　　黃氏偏生還要笑著道：“都是伯母的不是?！?p>　　那秋娥娘又想跳起來，被黃氏嚴(yán)厲的目光給制止了。她不情不愿的閉了嘴，自己與丈夫的身契可都還在黃氏手上。

　　說話間陳婆子滿頭大汗的進(jìn)來：“大太太，老奴領(lǐng)人往后罩房去，卻是四處尋不著馬婆子口中的孫姑娘。四姨娘說，那孫姑娘本就是她的遠(yuǎn)方表妹，不過是初到京城沒有地方落腳，這才委屈地跟她擠在后罩房的。這如今孫姑娘在外頭賃了房子，今早便搬出去了。至于搬到了哪里，四姨娘也不省得?！?p>　　黃氏的臉色難看至極：“將四姨娘帶過來說話！”

　　陳婆子又抹了一把汗：“四姨娘死活不肯，她說，她說，大太太怕是要趁著大老爺不在家，要磋磨她……不過，四姨娘倒是交給老奴一個(gè)木匣子，說是孫姑娘要轉(zhuǎn)交給大太太的?！?p>　　陳婆子手上的木匣子，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

　　木匣子被打開，黃氏臉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