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顫栗著,不敢置信地搜索著周圍。
肖揚卻是怪異地看著趙錦衣。趙四姑娘不會是在問他爹的鬼魂吧!可若是真有鬼魂,他倒是想見見他爹。
趙錦青莫名其妙,只又催促趙錦衣:“四姐姐,我們趕緊走吧,我實在不想留在這里了?!?p> 她感覺再逗留多半響,便是連趙錦衣都癲狂了。
她竟是信了那人的鬼話,一門心思的要嫁給肖家!什么寶藏,什么肖家大宅,全是騙人的!
卻是聽得尤氏顫著聲道:“二郎,二郎,可是你回來了?我就省得,你還活著!二郎,二郎!”
她的聲音分外凄然。
肖揚蹙眉:“阿娘,你在說什么?阿爹他,怎么還可能活著?若是他還活著,為何不來見我們?”要知道,他與阿娘活在這世上,有多辛苦!
趙錦衣聲音清冷:“肖二郎,趕緊現身吧,好一家三口團聚。難不成你還要繼續(xù)躲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里?”
忽地聽得有人幽幽嘆了一聲,廳堂的門簾被撩起,一個裹著頭巾的人走了出來。
趙錦青驚呼道:“竟是你!”
卻見頭巾之下,微微露出一角銅面具來。
那人只露出一雙眼睛,看向趙錦青:“五姑娘可是答應過鄙人的,嫁入肖家,永不反悔?!?p> 趙錦青唾道:“你騙了我,我為何要遵守我的諾言?”
那人道:“只要五姑娘每日虔誠跪拜肖家先人牌位,日日替他們念經超度,肖家大宅會有的,錢財也會有的。”
趙錦青氣得不行:“你還想騙我!對了,你就是那肖二郎吧,怪不得事事都向著肖家,我早就該想到了。什么承嬌姑姑,都是你說給我聽的?!?p> 本來一臉激動的尤氏在聽到趙錦青口中的“承嬌姑姑”后,臉色大變。
多少年了,她心中的這一道坎,愣是沒過去。
自己的夫君深愛著別的姑娘,卻將她娶回家中。盡管她的夫君與她圓房,可在白日里,肖二郎從來不理會她。
趙承嬌,這個便是死了,亦陰魂不散的名字,讓她痛苦了一生!
“住口!”她大聲斥道,“別再提那賤人的名字!”
肖揚愕然地看著自己的阿娘。在他的印象中,阿娘素來是溫柔的,盡管纏綿病榻十數年,可從來不曾發(fā)過這般的脾氣。面前這人,可真是自己的阿爹?他看著那人,那人裹著頭巾,一張臉大部分都被遮擋起來了,便是露出來的地方,亦是黃銅面具。
肖二郎目光黯然。當年是他行差踏錯,可一步錯,步步錯!
趙錦衣忽地笑了:“我卻是有一個大膽的推測?!彼掏痰乜聪蛐ざ?,“我猜,肖二郎只不過是肖揚的叔叔,而非肖揚的親生阿爹。”
尤氏激動不已地心情忽地嘎然而止。
她尖聲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她當年嫁的是肖二郎,肖揚的爹也只能是肖二郎,不會是別人……等等,可那遙遠的痛苦的印象里,還有一個人,始終不遠不近地看著她。
那時候她因為肖二郎不理她,她有些郁郁寡歡,整日坐在海棠樹下作畫,小丫鬟卻源源不斷地送來京都里賣得極好的零嘴兒。
“二奶奶,這是栗子糕。”
“二奶奶,這是桂花糕?!?p> “二奶奶,這是乳酪方。”
她心中有些竊喜,問小丫鬟:“是誰送來的?”
小丫鬟笑瞇瞇的:“自是二郎君。他怕您一個人待在家中悶,便給您捎了這些零嘴兒?!?p> 可她后來與肖二郎爭吵,質問他:“你既不喜我,為何又日日讓小丫鬟送零嘴來與我?”
肖二郎蹙著眉頭:“誰送你零嘴了?我可沒有那個功夫?!?p> 便是他這一句,讓她再次心如死灰。
可海棠花開,紛紛揚揚落下的瞬間,她分明瞧見,有一道高大的人影靜靜站立,目光追隨著她。她心頭一跳,臉上有些微微熱,趕緊將目光移開。
肖二郎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年紀大了卻是還沒有成親。成親次日,她獨自一人給公婆敬茶的時候匆匆見過大伯哥一面。
肖家大郎生得也不差,劍眉星目,看向她的目光很柔和,給了她一個很大的紅封。
她是新婦,不敢大大方方的打量人,只匆匆瞄到大伯哥穿的青衫下擺,已經洗得發(fā)白,隱隱起了毛邊。
她嫁來之前,不是沒有聽說,婆母不喜肖大郎,吃穿用度,對肖大郎甚是苛刻。
可肖大郎給她的紅封中,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她后來想,若是用這一百兩,他都能做好多好多的衣衫了。
他,得攢很久很久吧。
與肖二郎沒有圓房,婆母催促子嗣,她心中苦悶不能訴與旁人聽,只得假裝到寶相寺去求子。
高大肅穆的殿中,她雙手合十,虔誠跪著,卻是遇到了不長眼的紈绔子弟來調戲。
卻是那一回,肖大郎為了她,受了傷。
她慌亂中躲避著那人,眼看那人惡心的手就要摸到她的腰,她尖叫起來,慌慌張張地拿起燭臺,便要砸向那人,那人見狀卻是越發(fā)興奮,奪了她手中燭臺,欲將她敲暈。
卻是有一只手,擋住燭臺,一腳將那人給踢飛,語氣厭戾:“給我滾!”
救她的人,竟是肖大郎。他方才那一擋,燭臺劃傷了他的手。
她擔憂地看向肖大郎,卻是看進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中。
她落荒而逃。
到底心中牽掛著肖大郎,她著了心腹丫鬟去偷偷打聽,丫鬟回來說,肖大郎君壓根不在家。
卻又是一日,肖二郎從外面回來,她聞到他身上有蘇合歡香的味道,當即與肖二郎吵了起來。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趙承嬌!
可這回,肖二郎卻失魂落魄,沒有與她吵很久,而是讓小廝搬了兩壇酒過來,自斟自飲,仿佛要借酒消愁。
她恨極,自己也遣退了丫鬟,搶過酒碗,與肖二郎一碗一碗地吃著,很快便爛醉如泥。
次日清晨,她頭痛欲裂地醒來時,才發(fā)覺自己僅著褻衣,渾身酸痛不已,頸項上竟有幾處紅痕。而肖二郎,就趴在床下的腳踏上。
她瞬間便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昨晚的確有人溫柔地對待著她,憐惜地吻去她落下的淚。她想喚醒肖二郎,卻是在此時,丫鬟匆匆來報,說是夫人忽而腹痛不已,得趕緊去延請醫(yī)工。
待她安頓好婆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房中時,肖二郎早就不見了。
次月,她癸水未至,嘔吐不已,竟是有孕了。
可她的夫君肖二郎,卻在她誕下揚兒后不久,與趙承嬌私奔了!
尤氏目眥欲裂:“二郎,將這個滿口胡言的小賤婦給我趕出去!”
趙錦衣輕輕搖頭:“肖伯母莫要再自欺欺人了。若肖二郎果真是肖揚的爹,為何遲遲不敢現身?為何不與你們團聚?卻整日在我們趙家裝神弄鬼,盜走我姑姑的畫像?”
那是因為肖二郎自始至終都愛著趙承嬌!可這話,她能說出來嗎?
肖二郎幽幽一聲嘆,閉了閉眼,看向尤氏:“后來……大哥與我坦白了揚兒的身世?!?p> 宛若天打雷劈,尤氏眼前一黑,身子搖搖欲墜。
肖揚趕緊去扶,尤氏咬著牙,閉著眼,不肯再說一句話。
趙錦青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便是肖家果真有寶藏,便是肖家果真有大宅,她也不會嫁進肖家來了!
她急切道:“四姐姐,我們趕緊走罷。這肖家不能待!”
趙錦衣卻是云淡風輕:“五妹妹,抱歉,我雖年長于你,這樁婚事卻不能作主。更何況,臨行前,嬸母告誡我,萬萬不能讓你再回趙家!你也可以不行禮儀,從肖家出去,可趙家三房的大門,卻是不會再朝你打開?!?p> 趙錦青杏眼圓睜,不敢置信:“不可能!”
她看著眾人,忽地尖叫一聲:“你們都是一伙的,將我誆到這里來!你不讓我走,我偏要走!”
說著提著裙擺,便要沖到門口去。
肖二郎疾步追上她,以手作刀,狠狠地砍在趙錦青的后頸上。趙錦青頓時軟塌塌地倒在地上。
趙錦衣沒有出聲。
夜幕降落,回去的馬車上,梅染終是忍不住,問自家姑娘:“姑娘,為何是五姑娘?”
趙錦衣微微垂眼,只道:“當年是三老爺攔著肖家夫人,不讓進趙家門?!?p> 梅染恍然。
卻是在這當兒,聽得長春一聲厲喝:“是何人!”
車壁“篤”的一聲響,竟像是利箭射入的聲音!
二阿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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