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川林氏家族領(lǐng)地,林都。
林家陸軍都督府。
“永州會戰(zhàn)結(jié)束?!?p> 林家最高軍事會議陷入一片寂靜中,所有的林家軍官都坐如木雕,只有陸軍都督府兵部主事略顯沙啞的嗓音在仿佛空無人跡的會議室中回蕩:“云軍大敗,三十萬大軍被夏軍圍而殲滅之,其云氏甲胄精銳,云甲鐵軍全軍覆沒,無一生還,云氏境內(nèi),云軍再無甲胄之軍、成建制的正規(guī)軍隊。”
“此戰(zhàn),云甲鐵軍主將云飛、云軍騎軍主將云鵬、云軍步軍主將云衷、云軍火器營主將云基……云軍十七主將及三十二副將全體戰(zhàn)死,云氏武將集團一掃而空,云氏群龍無首,一盤散沙?!?p> “至此,云家海陸兩大軍事力量,盡喪于夏軍之手,上至總兵官、主副將,下至甲士精兵,無一幸免,非死即傷、被俘。”
“最重要的是!”
“云巖死了!”
云家曾經(jīng)龐大的軀體如今只剩下了一副軀殼,包括家主在內(nèi)的大部分高層和全部的軍隊及其指揮層都死在了永州城下。
瀾川大陸第二的家族,現(xiàn)在已然變成美味的蛋糕。
誘人而毫無反抗之力。
“根據(jù)與大夏帝國的軍事盟約,包括云都、永雍行省在內(nèi)的云氏家族的50%的土地為大夏所有,成為大夏在瀾川大陸的軍管化直隸政區(qū),其余歸屬林家?!?p> 林秉成此時已經(jīng)邁入了林氏家族的高層,他不但全權(quán)主導(dǎo)與大夏帝國的聯(lián)絡(luò)和合作,在林氏高層的地位還在水漲船高。
大夏越強,他分量越重!
“現(xiàn)在,我們只需不費吹灰之力,去接受家族新的土地了!”林秉成淡笑著:“云家沒了,林家在瀾川大陸當(dāng)雄霸天下!”
“雄霸天下?”
在這為勝利而歡快的氣氛當(dāng)中,有人發(fā)出一道足以令眾人掃興的聲音,毫不客氣。
“臥榻之側(cè),尚有他人酣睡,吾等豈敢如此言語?”
林秉成帶動的氛圍驟然停頓,他的笑容凝固,轉(zhuǎn)頭看向那人:“上柱國,云家已滅,云巖身死,臥榻之側(cè)何來威脅?”
林氏嫡系的掌權(quán)人之一、輔國太師、林家大行臺尚書令、上柱國林孟海眼角輕蔑的掃了一眼這個不久前還不入流的后輩。
“五大家族之間只在歷代家主流傳的秘聞,吾等瀾川家族,七百年前皆為夏人,乃海外新立世族,此前世代服侍夏皇?!?p> “直至明帝時期,遠洋興盛,吾等祖先抓住機遇,扶搖而上,成為海外新興門閥世家。后帝隕,啟帝繼位,大陸與海外關(guān)系斷裂,開啟戰(zhàn)端,門閥世家敗退瀾川大陸,直至今日才得意復(fù)見?!?p> 眾人皆是一驚。
連坐在家主位上一言不發(fā),緊閉雙目的林家家主也不免睜開了眼睛,露出不明的色彩。
“所謂盟約,不過是隨時可以撕毀的一張廢紙罷了!”
林孟海沒有注意到身側(cè)的視線,而是繼續(xù)說道:“五大家族,皆是七百年前大夏眼中的叛逆,必誅滅殺凈的賊子!”
“如今,七百年過去了?!?p> “吾等,依然是逆臣!”
林秉成被這番話驚住了,原本想好的反駁的話咽在了口中,他原是家族嫡系的邊緣人物,所為嫡系,卻與旁系無異。
本是一個小小的所鎮(zhèn)撫,得益于林這個姓氏,才不至于一事無成,把握住機遇。
現(xiàn)如今,他發(fā)現(xiàn)。
這個讓他平步青云的機遇。
可能會害死他!
“逆臣,這個烙印永遠不會驅(qū)除,除非吾等同云家一般,家破族滅?!绷置虾Q壑虚W過野心、殘忍、貪婪,說道:“亦或者,再發(fā)動一次海外大戰(zhàn)!”
“亡夏,興林!”
聽到此處,林秉成突然想起來什么,緊盯著林孟海,笑著問道:“上柱國,既然此乃家主獨傳秘聞,為何你知道?”
面上一副與其針鋒相對的模樣,其實林秉成一直在不動聲色的觀察家主位上的家主。
“自然是因為你帶來的“盟友”,吾身為輔國太師,自有義務(wù)為家族排危解難?!?p> 林孟海故意將盟友二字咬的很重,不懷好意的看著林秉成。
似乎是沒什么破綻的話,因為隨著夏這面旗幟的降臨,瀾川家族重新將隱藏了七百年的秘聞逐漸放開,以了解大夏帝國。
而林孟海在家族中位高權(quán)重,林家文官集團很多都是他的人,儼然一副把控朝政的權(quán)臣模樣,因為武將集團中一直沒有強有力的人物出現(xiàn),加上林家家主對其任之放縱、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更加助長了其囂張的氣焰,使其野心大漲,有了竊窺家主之位的心思。
在他看來,林家家主被他所震懾,不敢妄動,整個林家都只能對他躬身下拜,稱一聲輔國太師,地位亦如假家主,直逼真家主。
可林秉成的突然上位,讓他感到一絲威脅,這個年輕人有能力,出身卻是嫡系邊緣,不受控制,身份還是武將集團的標(biāo)簽——林孟海雖日漸狂妄自大,但之前好歹還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所以在林秉成拒絕了帶著拉攏其為黨羽的暗示后,林孟海就開始有針對性的對付林秉成,想要將其拉下馬來,換上自己的人。
但不知為何,林秉成總能躲開來自文官集團的各種明里暗里的謀劃與陰招損招。
這讓林孟海大為光火。
同時也對林家家主林宮雍產(chǎn)生了懷疑,因為能夠在他手里保下林秉成的人根本沒有幾個,而那些人又都被他的人盯得死死的,只剩下家主位上的林宮雍。
但這個被他慢慢架空的家主又拿來的能力保下林秉成,這個家伙的所作所為在史書上已經(jīng)能夠稱得上是軟弱無能之輩了。
還是個女兒奴,平常把實權(quán)下放給他,自己跑去哄女兒了,真是丟林家祖先的臉。
但林孟海也樂意至極。
因為林宮雍越是如此就對他越有利,林家官吏們也免不了對家主口誅筆伐,這對他以后‘事發(fā)’的‘合法性’更有利了。
沒有嫡長子,那等于失去了穩(wěn)定家主寶座的基石。
偏偏林宮雍這廝是個癡情種,正室沒了也不再娶。
“好了,此事暫且不提?!绷謱m雍終于開口說話。
“大夏與瀾川家族恩怨已經(jīng)過了七百年,不必再舊事重提,就算要撕破臉,那也不是現(xiàn)在?!?p> “今日,林家不費一兵一卒,即可拿下云家的半壁江山,林秉成當(dāng)屬首功!升任京兆大都督兼尚書左仆射,爵位加封一級,為林氏縣公,授柱國勛?!?p> 如此職位,已經(jīng)抵近林家的幾位掌權(quán)者了,但拿下半個云家的首功,足以配得上這官位。
只是林孟海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但隨即又釋懷。
“云家之事,全權(quán)交由輔國太師處理,代家主行事。”
這已經(jīng)不是在軟弱了。
而是將權(quán)力送出去了,有了這個,那些新得的土地,說不得要成為林孟海的私人領(lǐng)地。
變的林家中樞無法控制。
可林家家主卻是這么做了。
這讓林孟海打消了疑慮。
他還是個廢物!
“議畢。”
……
林秉成面無表情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沒有按亮電燈,也沒有去看那些機械制品。
這些都是曾經(jīng)的他無法觸碰的,因為它們只是少數(shù)人的用品,瀾川大陸的大多數(shù)人還是在用落后的油燈和木工制品。
瀾川大陸的工業(yè)僅限于機動甲胄領(lǐng)域發(fā)達,其他領(lǐng)域依舊落后,所以紅水銀、電和機械除了用于甲胄軍工業(yè)外,只有少數(shù)家族高層能夠享受蒸汽機械帶來的生活和娛樂,而且非常有限。
有限到只有電和供暖,還有一些簡單的機械制品。
沒有汽車,沒有火車。
更沒有蒸汽機械的動力工廠。
有限的蒸汽機械科技都集中在以機動甲胄為核心的軍工業(yè),連火槍和火炮都是人力生產(chǎn),機械生產(chǎn)僅有不到十分之一。
還很粗糙。
“呼——”
林秉成獨處于黑暗中,只有這樣能夠讓他安心。
他早就看出來了,林孟海的所作所為,包括揚言要與大夏開戰(zhàn),都是為了利益。
因為林孟海哪怕不動兵事,也知道現(xiàn)在打不得仗。
他不知道大夏現(xiàn)在有多強,只知道云家不是對手。
所以選擇以此來索要那半個云家的全部處置權(quán)。
但林秉成知道,他知道那個帝國究竟有多強,別說云家,哪怕五大家族的全盛時期一并加起來,也根本不是大夏的對手!
他在會議里突然想起來的,根本就是在神州的所見所聞!
林孟海卻不知道!
“呵呵……”
想到此處,林秉成笑了起來。
權(quán)臣?
林孟海,如果是幾年前的你,或許還能稱得上這二字。
可是現(xiàn)在……
你已經(jīng)被林宮雍養(yǎng)成了蠢豬!
林秉成現(xiàn)在都還記得。
林宮雍那眼中深埋的殺意!
一切都是假象。
所有的都是林宮雍故意為之。
誰能把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旁系子弟扶持成武將集團的實權(quán)人物,并有讓其成為武將集團之首的態(tài)勢,誰又能保下他來?
只有一個人。
林宮雍。
他一直都在偽裝、謀劃。
隱忍、暗中壯大自身,示敵以弱,然后徐徐圖之。
讓其驕縱輕狂自大,逐漸被權(quán)力腐蝕、弱化其身。
林宮雍不理國政。
卻暗藏殺機。
不是不除,時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