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流星街開始
人聲鼎沸的地下空間,法律保護之外的灰色地帶,一個破舊的八角全封閉籠中,兩個健壯身影正來回搏斗。
“嚓”,被血水染紅的繃帶包裹著拳鋒,劃過一張削瘦臉龐,在臉頰上留下一道刀割般的挫傷。
明亮的有些刺眼的燈光把兩人的影子拓印在骯臟的地面上。
他們只有一個能活著走出鐵籠,另一個,被抬出去澆上水泥沉海。
“砰,砰砰砰”臉頰的主人與拳頭的主人收臂在胸,保護著下顎腹部。
兩人邁著難以琢磨的蝴蝶步,于籠中徘徊,在接近時,刺拳擦過彼此頭臉,試圖創(chuàng)造突破口。
“***打死他,給爺打,照頭打!”臺下最近的觀眾幾乎是抓著八角籠邊緣,也不顧滿是血汗臭味的空氣,正狂熱地呼喊著類似的話語。
他們的一只手都緊緊攥著一張樸素的白色紙單,印著各人下注的拳手和賭注。
“漲了漲了,野狼的賠率又漲了!”有觀眾在不遠處盤口掛著的粗糙顯示屏叫喚著,盤口印發(fā)票據(jù)的莊家只是笑著收錢,不斷遞出一張張憑單。
往日里,賭徒看客們是不會如此狂熱的,普通的黑拳賽,基本都有莊家操盤打假賽,控制賭局,但今天不同,這是極難得的一場死斗拳賽,基本杜絕了假賽的可能。
很少有拳手會參加死斗比賽,與往日拿著固定薪水做戲不同,死斗只允許一個人活著,甚至兩人都會倒在八角籠里,但拳手不但能得到數(shù)倍于往日的基本報酬,甚至還能分得一成賭資。
這種“優(yōu)厚”的待遇不是莊家善良,而是實在沒有人愿意打死斗拳賽,畢竟命可不是用錢就能買到的。
換而言之,不是到了危機關(guān)頭急需用錢,也沒有人會到這拼命。
兩人保持著距離,那個臉頰被打出傷痕的,是野狼,23歲,正值年輕力壯的時候。至于他的對手,瘋狗,才19歲,但已經(jīng)算是老手了。
姿態(tài)驚人地相似的野狼和瘋狗互相對視著,與狂熱的人群不同,他們可能是這兒除了莊家最冷靜的人,畢竟與享受暴力與廝殺的看客們不同,他們倆才是真正走鋼絲的搏命者。
誰都沒有貿(mào)然出腿,不僅是因為相比泰拳手練的少,更因為腿被擒拿在死斗中是極致命的劣勢。
兩人不約而同地拉近距離,搏擊手套緊握的雙拳在空氣中輕微地調(diào)整位置,等待著如毒蛇的獠牙般在對方要害留下致命的傷痕。
“砰”技術(shù)更老練的瘋狗率先出拳,右拳向野狼左肋襲去,卻被后者的左肘擋住。
但這只是吸引野狼注意力的快刺拳,此刻瘋狗偏頭讓野狼的拳頭擦著額頭飛過,幾乎是同時左勾拳如眼鏡蛇彈跳而起,從野狼的右臂下直擊其下顎。
幾顆血珠從野狼臉頰的傷口濺出,因為緊張而布滿血絲的眼球由于慣性露出眼白。
但瘋狗可沒有憐憫對手,他在回力后瞬間左腿發(fā)力,右膝如炮彈般頂向野狼腹部,但野狼在被擊中下顎前就已經(jīng)往后退去,所以順勢被擊倒,沒受太大傷害。
瘋狗得勢不饒人,右腳直接踏向野狼胸膛。
但野狼的胸膛并沒有按他期望的骨折塌陷,兩只強有力的雙手直接鎖住了瘋狗的腳踝!
瘋狗也沒太驚愕,反而主動摔倒,順勢一個狠辣的肘擊鑿向野狼的頭部。
野狼扭頭避開,已經(jīng)恢復(fù)清明的眼睛里吐露著純粹的本能殺意,與瘋狗泛著瘋狂之色的瞳孔瞬間對視。
兩人都沒有去關(guān)注對手之外的一切雜音,在看客們的笑罵嘶吼中,兩人開始了毫無觀賞性的地面扭打。
在一系列肢體扭絞和小幅度錘擊后,兩人終于再次分開,野狼滿身青紫,瘋狗雙臂后背也多有紅腫。
“打、打、打!??!”隨著死斗的白熱化,觀眾們的呼喊也逐漸單調(diào)起來。
兩人都兇狠地盯著對方,再度扭打廝殺起來。
得益于瘋狗的嫻熟技巧、多變招數(shù)和他那股兇狠勁,體質(zhì)更好但經(jīng)驗較少的野狼漸漸落入下風(fēng)。
終于,野狼已經(jīng)遍體鱗傷,搖搖欲墜,腳下一個重心不穩(wěn)就要跌倒。
瘋狗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一擊狠辣的膝踹把野狼另一條小腿踢開,在野狼雙膝跪下向前傾倒的同時接上一個膝頂,想把野狼的頸椎踢斷。
可就在瘋狗的膝蓋已經(jīng)要接觸到野狼的下顎時,野狼雙臂卻如毒蛇般彈出抱住了瘋狗的小腿,直接向后仰倒,十字固一擰,就把瘋狗的右腿卸了下來。
臺下的大部分看客頓時爆發(fā)出狂熱的歡呼,小部分沒有遇到奇跡的賭徒紅著眼,用最骯臟的話語謾罵著瘋狗和他的族譜。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勝負已分。
野狼搖晃著站起身,他沒心思享受觀眾們的歡呼,看著行動能力大減的瘋狗試圖接上右小腿,他一擊踵踏踩斷了瘋狗的腰椎。
至此,瘋狗已經(jīng)失去行動能力了。
然后是右臂、左臂,野狼無情地擰斷了瘋狗所有的肢體,他摻著銀絲的黑頭被汗水打濕,貼在頭皮上,揩了把臉上混著血的汗水,混濁的雙眼怔怔盯著瘋狗那瘋狂扭曲的眼神。
野狼忽然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臺下的觀眾開始催促,仿佛在為新王加冕。
“抱歉。”野狼用只有瘋狗和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
“咔嚓”,瘋狗的脖子被干脆利落地擰斷。
……
“痛”
“好餓”
“血的味道……”
在滿山遍野的垃圾堆里,一個衣衫襤褸,頭發(fā)蓬亂,瘦弱的身軀上滿是血色拳印的身影顫抖著,艱難睜開眼睛。
強烈的頭痛感仿佛釘入腦袋的釘子,源自兩個身體的記憶不斷破碎重組。
流星街、黑拳賽、撿垃圾、食物,食物……
“流星街?全職獵人?我,還活著?”瘋狗,由于是黑戶,他只有這么個代稱,剛生下來就被裹上報紙遺棄,之后的13年作為孤兒在“福利”院長大,然后進入幫派打黑拳,一打就是6年,人也打死過幾個,19歲被診斷出胃癌中期,為了掙藥錢不得不打死斗比賽。
而這具身體,從小被“流星街”撿回,然后每日靠撿垃圾堆中尚能利用的廢品換取微薄的食物飲水過活,至今連名字都不曾擁有,然后再最后一次拾荒中被一個突然冒出的男子打殘。
這是兩段毫無意義的低劣人生,甚至不像是人的一生。
反倒像兩頭野獸的短暫生命軌跡。
瘋狗這么想到,但胃部的劇烈痙攣灼燒感已經(jīng)不允許他繼續(xù)胡思亂想了,根據(jù)痛感可以確定,身上多處骨裂,且長期未進食,已經(jīng)到了最后的時刻。
忽然,一邊的垃圾堆中鉆出一肥碩的老鼠,兩只綠豆眼冒著紅光,看著一動不動的瘋狗,似乎在觀察他是否已經(jīng)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