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一看師娘來了,擦擦眼淚去迎,寧中則以為是令狐犯錯,不想中間卻跪著的卻是三弟子。岳夫人心思細(xì)膩看人極準(zhǔn),雖然他偏心令狐,也實在想象不出三弟子犯下什么過錯,能讓丈夫擺出如此大排場,不禁疑惑的看向岳掌門。
岳掌門不愿開口,令狐便與師娘略講了一些經(jīng)過,岳夫人只一聽就明白這其中必有誤會,師兄發(fā)這么大火,可能另有因由。丈夫不曾說,她知道人前不好打問,只讓白羅講講其中經(jīng)過。
白羅從他們下得泰山講起,只道自己貪玩,如何酒樓聽書被騙,如何結(jié)識同道,又如何約定探險一一講來。講到自己上當(dāng)被捉,在老不死閨房中受盡折磨,尤其是眼皮被縫上額頭時,眾人盡皆大驚失色,有些年幼的弟子竟被嚇的哭了出來。
岳夫人忙叫白羅略過,還愛憐的摸一摸九弟子額頭。后面的刑罰更加少兒不宜,見師娘開口,白羅巴不得不提。又說三人戰(zhàn)老、祖,其中兇險自不必言,危險大多都是寧毅獨(dú)自扛下。白羅更是信誓旦旦表示,如果沒有他拖后腿,三師兄絕對能輕松拿下“黃河老祖”。
這卻是對寧毅的盲目自信了,也是對寧毅最好的開脫,白羅為表自己所言屬實,言道可請?zhí)┥脚蛇t百城師兄作證。岳夫人與白羅打聽遲百城為人,白羅道遲師兄是個憨厚君子,令狐與百城也有交往,此時也出聲附和。
岳夫人有兩弟子作保,顧不得家丑外揚(yáng),只愿冰釋師徒間誤會,讓人去請遲百城,白羅自告奮勇。少時百城與白羅同來,先拜見過岳寧夫婦,岳夫人與百城略說了些內(nèi)情,百城知是誤會一場,隨即以師傅天門掌門的名譽(yù)發(fā)下重誓,絕保寧毅清白。
岳寧二人素知天門秉性,早信了百城。令狐又道三弟子常年山中廝混,必定精通陷阱,能發(fā)現(xiàn)“老”宅機(jī)關(guān)也在情理之中,百城忙道事后他問白羅,白羅也是這么為寧毅解釋的。第三者證言更加坐實了寧毅只是隨機(jī)應(yīng)變。
岳夫人夸道那般情勢之下,三弟子能不趁人之危,只用朝向南方的房門之上的藍(lán)色棉門簾,而不是老不死本身誆騙老頭子,足可稱得上君子行徑了,這皆賴師兄教導(dǎo)有方,師兄弟連忙附和。
又道若非三弟子見機(jī)的早,九弟子只怕已被放干了血,那等惡賊合該千刀萬剮,三弟子便是為武林除去了一個大害,眾弟子再附和。
捧完丈夫又給寧毅的行為定了性,岳夫人看向三弟子道:“阿毅,你...”
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師娘這一打岔他已經(jīng)反省過來了,基本明白岳師今日失態(tài)為何了,不曾想得周全卻是他的疏忽,再倔犟下去那就是親者痛仇者快了。他仍然牢記曾經(jīng)心底發(fā)下的誓言,望著師兄弟一個個期盼的眼神,聽著師娘的溫言,當(dāng)著外人的面,他必須有所表示。
寧毅心底苦笑一聲,恭敬的向著岳師扣下三個響頭,道:“師傅,弟子知錯了?!?p> 岳不群道:“為師...為師也...”多少有些放不開。
岳夫人忙打圓場:“既然阿毅認(rèn)了錯了,師兄便原諒他這一次。”弟子面前無論如何也不能落了師傅面皮。眾弟子識趣的再為三弟子求情,岳師尷尬的點(diǎn)點(diǎn)頭。
岳夫人讓寧毅起身,白羅有心替師兄扳回一城,邀功道:“咱們還殺了平一指那惡賊咧!”此言一出岳寧二人色變,寧毅又只好不起身。
岳不群指著白羅道:“你...你們...”
岳夫人知道其中干系甚大,忙攔住丈夫說話,把弟子全部遣散,教他們遠(yuǎn)遠(yuǎn)把守大殿不可靠近,只留下當(dāng)事三人與令狐。不敢等丈夫打問,岳夫人要白羅把過程原原本本的講講清楚,白羅見師娘面容嚴(yán)肅語氣鄭重,此時也知道是他失言了,不由心虛的看一看三師兄。
寧毅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白羅心有愧疚,說話吞吞吐吐詞不達(dá)意。百城看岳掌門臉色逐漸難看,恐再有誤會,忙接過白羅話頭。
聽百城講得一陣,夫婦二人對望一眼,也有些不確定寧毅動機(jī)了,還好岳夫人沒有丈夫那么多心眼,不明白就問三弟子:“阿毅尋平一指是為了療傷?那‘續(xù)命八丸’...”她夫婦均知寧毅經(jīng)脈問題,岳夫人先往好處猜測。
寧毅把藥盒掏出交到岳夫人手中,道:“不是為了療傷,我的傷平一指沒有辦法,那藥也只是個由頭,弟子就是單純的想殺他?!逼揭恢敢膊皇钦鏇]有辦法,給他換具身體也許可行...
岳掌門怒道:“狂妄!你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受過平一指恩惠,你知道你惹下了多大的禍患!我原本猜想那‘黃河老祖’也沒有如此大面子,原來那些左道真是為你而來,你...你...”
寧毅看一眼令狐,心道因為他還沾點(diǎn)邊,令狐當(dāng)時要是殺了向問天就沒有這檔子事了,解釋卻不好解釋,只道:“師傅放心,他們不敢再上山搗亂?!?p> 岳不群越發(fā)生氣,道:“為何不敢,因為你‘血手人屠’寧三爺!”
岳夫人見丈夫這氣來的好沒道理,此時不是應(yīng)該師徒同心商量對策嗎,怎地還譏諷起弟子來了?岳掌門見夫人望來,也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哼一聲背過身去不做理會。
丈夫不愿說,岳夫人只好問三弟子:“阿毅為何如此確定...”
寧毅道:“他們怕大師兄。”這下連令狐本人都迷惑了。
“你說他們怕沖兒?”岳夫人向?qū)幰愦_定道。
三弟子斬釘截鐵道:“是!而且怕的要命!”
“你如何...”岳夫人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見寧毅偷眼斜一下百城,岳夫人立馬會意不再打問。這其中因由太過復(fù)雜,寧毅也是找個借口先糊弄過去。
最終岳夫人還是選擇了相信寧毅,對丈夫道:“師兄,靈珊沖兒婚事在即,現(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你看...”言下之意還是要保寧毅,卻給了丈夫臺階,罰不罰,怎么罰讓他開口。
岳不群冷哼一聲,一甩手走了,隔了老遠(yuǎn)眾人隱約聽到岳掌門在后悔辦大禮,什么劣徒攛掇,什么婦人之見云云。岳夫人尷尬的對著百城笑笑,心想:“師兄今天這是怎么,簡直是失了智!”
岳夫人聽了白羅述說,又看寧毅右臂沒有固定,不禁皺起峨眉。寧毅看出師娘疑惑,甩一甩右臂道是好的差不多,不耽誤使劍了。岳夫人一臉不可置信,白羅驚喜的擼開三師哥袖子,只見他右臂皮膚顏色青黑詭異,竟似傳說中的鬼爪一般,嚇的倒退幾步。
岳夫人仍有擔(dān)憂,寧毅只道是血?dú)庥俜e所致,現(xiàn)下已經(jīng)通暢,過些時日就會恢復(fù)正常。白羅再鼓起勇氣,拿起寧毅胳臂捏捏摸摸,驚叫道:“真的好了!師娘,當(dāng)初三師兄?jǐn)啾圻€是我接的,這一個月不到怎地...怎地...三師兄你怎么做到的?”
寧毅道:“早說讓你跟我學(xué)外功,你不愿意。”解釋起來太難,只能用這個搪塞。
岳夫人就這點(diǎn)好,我的弟子我了解,想不明白的就選擇相信,雖然也覺匪夷所思,但那可是屢創(chuàng)奇跡的三弟子。關(guān)心過弟子,岳夫人覺得還有一人也需要她來慰藉。
叮囑令狐好好安撫兄弟姐妹,今日之事不可外傳,又讓幾人好好招待百城,岳夫人找丈夫談心去了,她已經(jīng)察覺出丈夫心境有問題了。寧毅看著師娘背影心想,“師傅這些天是不是因為沒有陰陽調(diào)和,才致心性有變...‘紫霞?xì)夤Α院筮€是不要動用為好?!?p> 他這次下山打通任脈還得了一樁好處,他覺得世間一切內(nèi)功只要他知道法門,全都可以模擬。因為沒有丹田儲存不了大量真氣,經(jīng)脈記憶便始終不會因為真氣性質(zhì)而改變。上氣海留存的真氣只夠溫養(yǎng)經(jīng)脈,更無法改變經(jīng)脈性質(zhì)。
每一種內(nèi)功他用完之后只要化成精血,不存于“檀中”便如沒有用過一般,能始終保持經(jīng)脈的純正性。華山入門內(nèi)功最是中正平和,與任何內(nèi)氣都不沖突,只要他平時以此溫養(yǎng)經(jīng)脈就絕無問題。
送走師娘,寧毅請求令狐有空多指導(dǎo)白羅,他這樣是想讓令狐傳授白羅“獨(dú)孤九劍”,雖然并未說破,相信令狐也一定會全盤傳授,因為他遲早能看出白羅才真正是“獨(dú)孤九劍”的不二傳承者。對令狐而言“九劍”只是踏腳石,他以后造詣只會更高。
寧毅又要令狐后日上思過崖一會,他仍舊要上崖參經(jīng),一來算是自罰,二來早日解了“破氣式”,華山武力能更上一層樓。這次下山寧毅有一個困頓,明明身具偉力卻總有種無處可使的無力感,他知道這是功法跟不上自身實力上漲的原因。
他要令狐上崖,便是要他為自己完整演一遍“九劍”,又要他把口訣默出兩份,其中一份交于師傅師娘,一份自己留住參詳。令狐想到風(fēng)清揚(yáng),還心有顧慮,寧毅勸解道風(fēng)太師叔當(dāng)初又沒不許他外傳,順便把太師叔行蹤告訴師傅也無妨。
寧毅這樣還存了一個心思,就是用風(fēng)清揚(yáng)暫時壓制岳不群。經(jīng)過這次大殿事件之后他也想明白了,岳師性格太多疑,對他以后計劃的實施肯定是一個阻礙,要救華山派必須架空岳不群。
師傅想要華山重回巔峰自己必會幫他實現(xiàn),想要巨大的江湖聲名也都給他,實務(wù)上就不必他插手了。
最后寧毅叮囑師兄,先不要跟師傅說收徒的事,岳師心中對他已有成見,這時再讓令狐提起這件事,定會引起他心中警惕。令狐問其原因,寧毅不答,只問師兄是不是仍然相信他。令狐盯著師弟看了好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說“我知道了”,轉(zhuǎn)身離去。
接下來幾天就沒什么波折了,三虎回報左道群豪在山下老實的不行。寧毅每日都是專心參經(jīng),累了就參照“九劍”打磨功法,雖然他不能學(xué)會,不妨礙他從中尋找啟發(fā),慢慢的自己日后的功夫之路,在他心中逐漸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