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只想你再為我點一盞燈（本卷完）

　　密密麻麻的雨點砸下，打在蘇華和工人們的身上，也打在刻晴的身上，所有人很快被徹底打濕，樣子一時間有些狼狽。

　　仿佛來自太古的一聲低吼，又像是高天之上的輕鳴，無法理解的聲音自天上傳來，隨后烏云之上的火焰變化，在百無禁忌箓的幫助下輕而易舉驅散了巖元素的封印，化作赤紅色火焰的大鳥，輕輕扇動著翅膀緩緩降落。

　　該是何等傾世之資，于印象中邪惡恐怖的魔神不同，金色的火焰在她身上繚繞出華美的花紋，在身后拖出長長的火焰，又轉瞬消逝。遮云蔽日的翅膀蔭蔽了整個高崖，遠在璃月港都能看到這一奇觀。

　　她緩緩下降，眸子里倒映著胡壽的身影，一如當年奧羅巴斯的眼里倒映著名為“太陽之子”的影子。

　　她轉眼看向刻晴，火焰的眸子里是如水的溫柔。

　　“不要傷害我的子民?！?p>　　如仙樂的聲音傳入刻晴的耳朵。同時名為菲尼克斯的火鳥張開金紅如朝霞的翅膀，遮蔽住了胡壽一干人。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化作蒸騰的水汽。刻意調(diào)控的溫暖蒸發(fā)了胡壽一干人身上的雨水，連帶著修復了他們被刻晴打出來的傷口。

　　“菲尼克斯，菲尼克斯！”

　　胡壽激動地伸出手，想要去撫摸火鳥熾熱的羽翼。菲尼克斯低下頭顱，放在胡壽的手上。

　　不燙，很溫暖。但是胡壽已經(jīng)激動得無以復加，不由得落下幾滴老淚。

　　璃月從此有了神！

　　胡壽激動地說：“去吧，浴火的孤高之鳥！去對那座名為發(fā)電站的惡魔造物降下神罰，去成為璃月的真神！”

　　菲尼克斯仰天長嘯一聲，振翅而去。她身上的火焰一瞬間膨脹，如同遇到了純氧。漫天的烏云被驅散，露出背后星斗密布的夜空。

　　接著無數(shù)火焰的球體砸向高崖之上的發(fā)電站，似末日降臨，似神明懲罰愚鈍的人類。

　　這就是魔神的實力！振翅三千里，怒殺十萬人。所過之處，流血漂櫓，生靈涂炭。

　　可是發(fā)電站畢竟是系統(tǒng)所造，被毀滅的建筑又嘩啦啦重生，支離破碎的光伏發(fā)電板又重新組合成原來的樣子，倒塌的大樓重新立起……

　　菲尼克斯自高天之上降下：“為何我無法毀滅它？”

　　胡壽也無法理解被毀滅的建筑又嘩啦啦重新組合這種事，最后咬咬牙，指著蘇華：“都是他干的！殺掉他！”

　　菲尼克斯扇動翅膀，想要再次召喚火雨，刻晴立馬橫劍擋在蘇華的面前?？墒翘K華輕輕推開刻晴，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后對著菲尼克斯俯首致意：“我愿意加入您的國度，成為您的子民?！?p>　　“什……”刻晴剛想上去質問蘇華，忽然想明白了蘇華之前輕輕拍了拍自己的意思。又止住步伐。

　　“哦？”菲尼克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蘇華，似乎很高興自己又有一名追隨者：“當然可以！”

　　蘇華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走進菲尼克斯的翅膀，旁若無人地靠著胡壽，隨后緩緩掏出水果刀架在了胡壽的脖子上：“啊，我忽然反悔了?！?p>　　菲尼克斯反應過來，扇動翅膀想要殺掉蘇華，隨后又停住，因為這樣的距離蘇華可以輕松殺掉胡壽。

　　胡壽一動也不敢動。

　　蘇華輕輕笑了笑，湊在胡壽耳邊：“將軍了，胡壽？”

　　這盤胡壽機關算盡的棋，這盤胡壽傾盡所有的棋，最后居然以這樣戲劇性的一幕結束。

　　誰也沒有想到一路上都站在一側觀看戰(zhàn)斗，活像吉祥物的蘇華會帶著一把水果刀。胡壽之所以讓蘇華接近自己，一個是不好在菲尼克斯面前疏遠蘇華，一個就是他認為蘇華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想必沒辦法在十三個強化工人面前對自己做什么。

　　菲尼克斯有些生氣：“你想要什么！放開他。我都答應你！”

　　蘇華嗤笑一聲，一只手撫摸著菲尼克斯的羽毛：“終究是涉世太少?！?p>　　蘇華轉過身，仿佛位高權重的君王：“和我訂立契約吧。只要胡壽一干人不再做違反律法是事，我們就當今天的事沒發(fā)生過。你遠走高飛，未經(jīng)同意不得踏入七國的國土，去域外之海休憩。

　　“不行！”

　　胡壽忽然大吼，青筋爆出，相貌崢嶸。

　　“璃月不能沒有神明！”

　　刻晴眉頭微微一皺：“你是不相信我們璃月七星？”

　　胡壽冷哼一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冷冷陳述曾經(jīng)的事實。

　　“幾天前，為修建璃月電網(wǎng)，小汪觸電。

　　“幾個月前，重修群玉閣，1人受傷。

　　“五年前，北門石橋翻新，第一次使用了炸藥。1人死亡，2人受傷。

　　“十二年前，第一次使用起重機，2人受傷?！?p>　　胡壽的聲音有些顫抖，吐出了最后的話語：“19年前，璃月港大建。夏，大雨，房屋垮塌，造成43人受傷，12人死亡?！?p>　　胡壽痛苦地怒吼：“其中就有來給我送飯的妻子??！如果可以，我希望璃月永遠是當初的那個璃月！”

　　刻晴和蘇華皆沉默。

　　真要提往事，確實無分對錯。璃月港不可能棄災民于不顧，但也不能坐視工人遭受危險。相比當時的七星也做了很多準備。

　　胡壽繼續(xù)說：“所以，我要造神，璃月港不能沒有神明的指引，七星只會帶來災難！人類的智慧，怎敢和數(shù)千年的神明相提并論！”

　　“不，不是。”

　　刻晴忽然出聲。她背過身，眺望著高崖之下的海面。月光下的海上飄著點點漁火，那是晚歸的漁人。下面想必是一片煙火氣息。晚歸的漁人會帶著一天的收獲回家，妻子和兒女會笑著出門相迎。年輕的情侶巧笑著在璃月港的夜色下游逛。小販還在煙火氣中擺著攤，中原雜碎和烤吃虎魚的味道令人垂涎。小孩子們舉著花燈在肆意奔跑，母親則一臉無奈地笑著跟在后面……

　　刻晴的眼中充滿了神采。她眺望遠方，不是很高大的身影仿佛頂天立地。

　　胡壽剛想反駁，忽然被鎮(zhèn)住了。那一刻，刻晴的身影仿佛和巖之神摩拉克斯重合，帝君借她的口吐出響徹天地的話語：“一個文明不可能不前進，人治的璃月也終將超過神治的璃月。人的世界當由人自己來治理。也許我們沒有神那樣毀天滅地的力量，但我們有超越神明的意志。我們對死者表示哀惋，但不應因為犧牲而拒絕整個文明的進步?！?p>　　刻晴回首：“這是你親手建立的璃月，為什么不去親眼看看她的變化呢？”

　　正此時，璃月港忽然亮了。

　　整點了，新裝好的電燈在璃月港勾勒出美麗的圖案，即使是高崖之上也能看見璃月港的光芒。

　　行人紛紛駐足，驚嘆這神明般的奇跡。

　　胡壽的嘴唇顫抖著，再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

　　刻晴和蘇華回到了發(fā)電站的小屋，刻晴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帝君土偶依然完好無損。

　　這件事以菲尼克斯簽訂契約而落幕。根據(jù)契約上的條款，刻晴釋放了胡壽一干人。

　　胡壽一個人落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回來的時候他就遣散了那十三個工人。此時的他佝僂著背，不像剛才那般神采奕奕，倒像是一個將行就木的老人。

　　胡壽抬起頭，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家。忽然，他被一束溫暖的光震住了。

　　自己的家門口，老樹下，隱隱約約閃爍著溫暖的橙黃色光芒，一如十九年前他的妻子在樹下等著他的歸來。

　　胡壽再也坐不住了，瘋了似的向家中跑去，卻發(fā)現(xiàn)光芒只是哪個好事的工人纏繞在樹上的燈光。

　　果然，世界還是沒有奇跡啊。

　　胡壽嘆息著撫摸老舊的樹皮，抬眼望了望不遠處的璃月港。

　　華燈初上，錦繡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