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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李曄,大唐末代天子

082章 論功第一

  李曄重用黃萬年和左車兒,也存了千金買馬骨之意。

  正可以用這二人為例告訴世人,不管你身份有多卑微,哪怕是像左車兒這般未得編籍的奴婢,只要你忠心事上,絲毫不妨礙得天子重用。

  反之,便是劉季述和西門重遂的例子,哪怕你權勢熏天,只要敢起貳心,必遭覆滅……

  堂下。

  三位宰臣難得口徑一致,卻遭天子斷然否決,這讓他們多少有點掛不住顏面。

  不成想,天子非但未安慰他們,反接著提出了下一個與他們意見不合的話題。

  “如今京城甫定,民心思歸,應及時張榜閹禍已止,方可撫慰四方。諸卿以為如何?”

  “圣上明鑒……”

  三位宰臣口中應和著,心下卻十分難為。

  朝廷要榜示閹禍已除,昭告天下,其中修繕文辭之類不在話下,朝中不乏學富五車之士,可卻有兩點內(nèi)容不能回避。

  一是閹黨如何定義,哪些人當被歸為閹黨;

  二是掃除閹黨的功臣都有誰,又當如何給他們論功排序?

  關于這兩個問題,三位宰臣與外朝官員們已反復商議,也曾書奏天子。

  第一個問題已協(xié)商妥當。閹黨指以劉季述、西門重遂為首的禁內(nèi)宦官、朝中勢力和部分右神策軍將領,不宜再擴大,一方面是不能牽連進楊復恭一派,另一方面也是穩(wěn)住京內(nèi)外尚存的大量右軍將卒。

  可第二個問題卻有了分歧。

  張濬力主孫惟晟論功第一,既是因為后者捉住了劉季述,更是存了籠絡之意。

  杜讓能、劉崇望等人附和。

  國事衰頹,皆因朝廷兵事不振,各地武夫驕橫,他們這些朝臣既厭惡武夫,同時也希望能拉攏部分武夫,為其所用。

  孫惟晟便是一個極好的拉攏對象。

  一來孫惟晟向來忠心,與其余驕橫跋扈的武將不同,能讓他們放心;

  二來孫惟晟本出身鹽州將門世家,鹽州乃邊地,番漢雜居,尤其以黨項羌人居多,漢人在當?shù)厣钇D辛,這也是孫惟晟當年愿意散盡家資入關中的原因之一。也就是說,孫惟晟在朝廷內(nèi)全無人脈和根基,也正需要他們這些朝中大員為內(nèi)援,一拍兩和。

  外朝官員們依附三位宰臣,均無異議。

  如今朝內(nèi)官員們大多是虛有官位,卻全無職事,為保住俸祿,也只有人云亦云了……

  然而,他們的意見呈上后,卻石沉大海,沒了回音。

  很顯然,天子并不同意推孫惟晟首功。

  那天子便仍是屬意張承業(yè)。

  張濬等人甚至想不明白,天子怎么如此偏愛張承業(yè)?

  事實求是的說,此次平息閹禍確是張承業(yè)出力更大,于中軍大營取王仲先人頭、導致右軍瞬間崩盤的功勞也更大。

  可凡事得從大局著眼,孫惟晟兵力更盛、資歷也更足,又有投效朝廷之忠心,何不趁此時籠絡過來?

  張承業(yè)畢竟是初出茅廬,給他一些賞賜就可以了,也足夠換來他的忠心,沒必要非得把他排在孫惟晟的前面。

  更何況,張承業(yè)還是一個宦官。

  朝廷好不容易剿滅了一伙閹黨,難不成,立即又要重用下一個閹人……

  三位宰臣都沉著臉不接話,殿內(nèi)氛圍甚是尷尬。

  李曄也不好一意孤行。

  再說了,宰臣們的考慮便未必沒有道理。

  做了三個月天子,李曄也經(jīng)常提醒自己,兼聽則明,雖然自己有“未卜先知”的優(yōu)勢,但也不可小瞧了古人,尤其是這些宰臣們。

  “屋內(nèi)就我們君臣四人,有什么話,便直說了吧。明明是張承業(yè)功勞更高,眾卿卻要把他排在孫惟晟之下……或是顧慮他的出身?”

  天子都直話直說了,做臣子也就沒了包袱。

  “圣上……”

  張濬和劉崇望都要搶著回話,后被杜讓能給攔住了。

  “讓老朽來說吧。”

  杜讓能語氣誠懇道:

  “圣上,張軍使對圣上和朝廷一片赤誠,又才能卓出,此次鏟除閹禍更是立下大功,臣等對他也是推崇之至。即便他是閹人出身,可與劉季述那等禍國殃民的閹賊不可一概而論,圣上欲重用他、親信他,臣等亦無半個不字。

  “只是,眼下閹禍新平,在榜文中又將一個閹人論功居首,傳之四方,眾口悠悠,又會如何談論?此中得失,不可不慮啊?!?p>  這才是宰臣應有的謀國之言啊。

  句句在理,又句句照顧到了天子的心意,再無半分差池。

  張濬和劉崇望二人在心里嘆服,再沒了先前搶話的焦急,都安靜下來,坐等天子的回復。

  “杜國公此言深得我心?!崩顣舷瓤滟澚艘痪?,再道,“說到底,眾卿所慮的,仍是張承業(yè)的宦官身份?!?p>  “正是。”

  杜讓能如實答道。

  “若他不是宦官呢?”

  “這如何可能?圣上乃何意……”

  “如何不可能?宦官,即禁內(nèi)中官。若一人不在禁內(nèi)任職,與禁內(nèi)再無半點關系,只在外朝做官,即便他曾是閹人,可從今而后,他還能被稱為宦官嗎?”

  “……”

  三位宰臣俱被天子清奇的腦回路給愣住了。

  可冷靜下來一想,天子此話并無毛病。

  所謂宦官,憑仗的不正是禁宮內(nèi)得來的寵信與權勢么,若一個人離開了禁宮,自然便不能再算作宦官,跟胯下有沒有那玩意兒無關。若不然,太史公司馬遷便也要被歸為宦官了……

  “圣上的意思是?”

  “我意欲免去張承業(yè)的飛龍使之職,他原在三清殿與玄武門兼任的職事,也一并讓出,讓他徹底遠離禁宮。便是他的姓氏,也改為入宮前的‘康’姓……”

  看來天子早有準備啊。

  三位宰臣再無話說。

  只有張濬不甘心,追著問了一句:“臣實在不明白,那張承業(yè)便如此重要,值得圣上如此器重?將頭功讓與孫惟晟,又有何不可,于朝廷也更有利……”

  李曄不能明著給這些宰臣們說,論才干、論忠誠,孫氏父子還不配與張承業(yè)相比。

  把恩賜給張承業(yè)而能換來的回報,也遠不是孫氏父子可比。

  畢竟這些史書上記載的東西,宰臣們看不見,他們只看得見目前孫氏父子勢力更盛,而張承業(yè)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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