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8年3月13日。
老林專注的看著組員提交的報告。
在經(jīng)過小王的算法優(yōu)化后，偵查系統(tǒng)將原來的十三名嫌疑人，被排除掉四名，剩下九名，而刑警一隊平常出任務基本都是兩人一組，剛好分成了三組，每組負責對三名嫌疑人展開調(diào)查和當面的問詢。
按照系統(tǒng)給出的相關聯(lián)程度的排名，老林和小李這組自然是擔負起了其中排名排在第一到第三的嫌疑人去調(diào)查，只是老林對偵查系統(tǒng)給出的結果不太滿意，老林認為相關聯(lián)程度最高，也就是嫌疑最大的排在九名嫌疑人里的第一名不那么像兇手，所以老林在帶著小李外出去展開調(diào)查的時候是按照第二、第三、第一這樣的順序開展的，截止到今天已經(jīng)完成了對第二、第三的調(diào)查，準備今天去調(diào)查這偵查系統(tǒng)平臺給出的嫌疑值最大的嫌疑人。
老林這樣做，多少也是在用實際行動表達著對系統(tǒng)的不滿。
“師傅，孫哥和張哥那兩組分別負責的三位嫌疑人的調(diào)查報告您全都看完了？”小李問道。
“嗯，熬了一個通宵，全都看完了”，老林回答道，雖然是連夜看完了組員反饋的調(diào)查報告，可是現(xiàn)在的老林卻沒有表現(xiàn)出一丁點的困意。
“那里面有兇手嗎？”
“在我看來，一個都沒有，雖然都是跟死者有過密切來往的，但是全都有人作證，存在著各種各樣讓人信服的不在場證明，同時也都沒有任何明確的殺人動機?！?p> “這么說，我們今天要去調(diào)查的人就是兇手，看來偵查系統(tǒng)給出的結果還挺靠譜的。”小李稍顯興奮，雖說是跟著老林也辦過大大小小很多的案子，但是這次的調(diào)查，如果真如小李所說，系統(tǒng)給出了正確答案，那就相當于是提前知道了誰是兇手，在調(diào)查的過程中只需要去做有罪推理的證明，這種推理恰恰是小李最喜歡的，已知結果，反過來推敲其全部過程。
“還不能過早下結論，而且系統(tǒng)給的結果十次能有五次是準確無誤的，咱們局長都要去燒高香了?！?p> “可是，搭建這套系統(tǒng)用的可全都是您和局長這樣的前輩們的辦案經(jīng)驗作為輸入，以數(shù)字化辦案的方式把結果推到出來，這就相當于是你們這些專家真正的在處理案子一樣?！?p> “小李，機器是沒有感情的，它又怎么能分析出兇手的心理呢，”老林還是始終都放不下對這套偵查系統(tǒng)的偏見，雖然他也知道，這套系統(tǒng)是完完全全地把他和局長以及其他多位刑偵專家的辦案方法及多年辦案積累下的經(jīng)驗統(tǒng)合而成的，確實是相當于他和這些專家同時聚在一起處理一個案件，但是老林還是堅持著傳統(tǒng)的觀念，凡事都要親自去做，親眼看到親耳聽到。
“排在第一名的是一名畫家，謝藝春，一年前得到了資助，開了一間很大的畫廊，雖然畫賣的很貴，但是生意非常的好，據(jù)說去他畫廊看畫買畫的人絡繹不絕，而且其中不乏一些達官顯貴”，老林開始講起這套偵查系統(tǒng)給出的嫌疑最大的嫌疑人，他想從系統(tǒng)的分析中找出破綻，用自己的理論和多年的辦案經(jīng)驗打敗另一個自己，有點自己和自己打太極的意思，這么做本身就很有意思，如果能贏那就更過癮了。
老林繼續(xù)說：“系統(tǒng)給出的原因：第一是趙小東曾是這家畫廊的顧客，買過好多幅畫作，而且趙小東可查的最后行蹤就是去了這家真吾畫廊；第二，拋尸地點和畫廊距離很近，那一片正好都是玉林區(qū)中南部，拋尸地點在更靠近玉林區(qū)的中部，那邊是有錢人的別墅區(qū)，沒有任何監(jiān)控可以調(diào)取，趙小東的家也在那個別墅區(qū)，這家畫廊地處玉林區(qū)的南部，畫廊的正門面向北邊，而畫廊的北面對著的就是這片別墅區(qū)；第三，這一點是我認為最不靠譜的，拋尸地點與死者所住別墅的連線上，剛好也有這家真吾畫廊，如果你們幾個敢這么辦案，我會毫不客氣的訓斥你們，典型的機會主義?！?p> “畫廊的大門朝著北面的別墅區(qū)開，是想要把這些住在高檔別墅里的成功人士的錢都騙過去吧。”小李插嘴道。
老林沒有接茬，繼續(xù)說著自己對案件的分析：“如果說兇手將趙小東的右腿切斷后，導致趙小東失血過多死亡，那為什么會選擇這樣一個離死者居住地很近的地方拋尸呢，這樣做會直接導致自己的嫌疑直線增加，而不是選擇一個其他的地方拋尸，偏偏就是趙小東的住宅附近。而且兇手的動機呢，如果兇手是貪圖趙小東的錢財，不要忘了趙小東可是在這個畫廊消費過很多次了，應該已經(jīng)被騙走很多錢了，同時根據(jù)我們對趙小東的調(diào)查，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曾對他進行過勒索，交易記錄也沒有不知名的大額轉(zhuǎn)賬，與畫廊相關的交易記錄也都是每月幾次的購買畫廊作品的轉(zhuǎn)賬。”
“我知道，這個畫廊每個月只對外開放一天，每月的13日，至于為什么每個月只開放一天，大家都認為應該的畫家也要閉關來進行創(chuàng)作吧?！毙±顡尨鸬?。
“沒錯，我們今天就是要去這個真吾畫廊，調(diào)查他的主人謝藝春。”老林若有所思地說道，“小李，你把身上這身警服換下去，咱們畢竟是去做例行調(diào)查，并沒有任何直接證據(jù)表明謝藝春就是兇手，穿著警服進去難免會對這家畫廊的生意造成影響?！?p> “收到！”
存在于老林年輕時候的出行早高峰，早就因為智慧城市的智能調(diào)度系統(tǒng)和車輛的自動駕駛及飛行汽車這些科技的進步所帶來的益處而成為了那一代人獨有的記憶?，F(xiàn)在汽車只是作為純粹的出行工具而存在著，幫忙人們從一個地點移動到另一個地點。同時得益于全息投影技術的發(fā)展，對移動出行的需求變得越來越少，因為人們坐在家里就可以完成大部分工作，包括面對面的會談與談判，全息投影技術可以百分之百的模擬出大家真實地面對面坐在一起討論的沉浸場景。當然也有一部分人，仍舊沉迷于駕駛操控及加速度帶來的快感，他們保留著幾十年前的古董車，不過這種車只能在特定的場地或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才能開上路面，同時還需要支付高昂的碳排放稅。
老林不光沒有穿警服，同樣也沒有選擇乘坐警局里用來外出執(zhí)行任務時專用的印有警察標志的外勤車，而是自掏腰包叫了一次移動出行平臺的出行服務，從玉林區(qū)分局到真吾畫廊，路程不遠，老林選擇了帶有全尺寸全息投影的兩人舒適型座艙。
雖說是全尺寸三百六十度的全息投影，可是在座艙內(nèi)的實際能用到的并沒有這么多，兩個人的觀看角度加在一起最多也只有它的一半即一百八十度，更別提在車輛自動駕駛的狀態(tài)下，乘客的頭部基本不會亂動，所以每個人的用到的最多也只有三十度而已，不到該項功能全部的十分之一。
老林這邊看的是早在警察局里呼叫出行服務時就預先設定好的關于畫廊的全部資料，看看有哪些遺漏，知己知彼，老林不喜歡打無準備的仗，移動出行平臺的私密性做的非常好，不會泄露任何乘客的隱私。小李這頭也已經(jīng)做過了準備，對畫廊的基本情況有了簡單的了解，雖說小李沒在看畫廊的資料，倒是也沒在玩他最愛的帶有五覺體驗的沉浸式互動游戲，而是在看世界前沿科技的相關新聞，自從小李的奶奶去年接受了腦部手術，徹底根治了奶奶的阿爾茨海默病之后，小李就對科學技術的進步表現(xiàn)出了高度的關注，每天早上六點來到警局后，如果沒有其他的任務，便會瀏覽起最新的科學技術方面的新聞。
老林需要時刻保持清醒，怕舒服過了頭給自己帶來困意，沒有把座椅調(diào)節(jié)為零重力舒躺模式，反觀小李這邊呢，整個人被包裹在座椅里，還打開了從頭到腳的全身按摩。
到了畫廊的正門外，老林和小李一左一右同時下了車。
老林下車后就盯著畫廊外部這棟建筑仔細地打量著。
畫廊這棟樓坐落在外墻院子里正中間的位置，院子的最外側是圍繞著院子一整圈的高矮適中款式簡單的柵欄，從柵欄正中的大鐵門進入后，一左一右分別是一條車道，左出右進，應該通往院子后側的停車場。這幢建筑的外墻差不多能有五層樓的高度，這么氣派的畫廊還真的是頭一次聽說。畫廊的大門朝正北敞開著，與之相對應的則應該是在畫廊這幢建筑的南側也有一個門，專門為那些開著古董車停到停車場后從另一側進入畫廊的人準備的。
老林和小李跟隨著寥寥無幾的人們從畫廊北側大門進入，畢竟連古董車都養(yǎng)不起的人只能是畫廊很小的一部分顧客。
進入大門后，便會處于一個非常大的空場之中，老林繼續(xù)仔細地觀察著畫廊的內(nèi)部空間。
空場的平面足有半個體育場那么大，舉架與外面看上去的差不多，至少有五層樓的高度，相當于一個立方體的罩子罩在了體育場之上。雖然這么大的一個空場，但是由于畫廊里站了很多來參觀畫展的人，所以這個內(nèi)部的巨大空間并沒有顯得那么得空蕩蕩。
空場的右邊是不透明的墻體，巨大墻面的正中間是一塊紅布蓋著什么東西，從蓋著紅布下面的形狀可以看出來，下面應該是一個巨大的畫框，在這個相框兩側的正中偏上的位置，分別懸掛著兩個長條音箱。在巨幅畫作的下面，由近及遠，是一排被均勻排布的小幅畫作，每幅畫作的下面都有數(shù)量不等的人群在欣賞著畫作。
空場的左邊被平均分成了三塊，最近處和最遠處應該是用于展覽畫作的獨立的房間，上下共有兩層，房間外側帶有露天緩臺，并配有扶梯，供前來觀賞畫展的人們上下樓使用。位于左側三塊區(qū)域的中間區(qū)域則是由一直通向上方的臺階組成，每級臺階高度與寬度均為正常尺寸，與普通的樓梯沒什么差別，樓梯一直向上的部分被近處的房間擋住，要走到空場的中央或是走近一些才能看到，樓梯的最下面被連續(xù)的紅色圍欄給攔住了，看來目前樓梯及上面的部分還處于暫不開放的狀態(tài)，樓梯正對著右側墻壁上的巨幅畫作，想必是畫廊主人最看重的一幅。
這個大廳實在是太氣派了。
與其說這是一個畫廊，倒不如說這是一個展覽館，或者一個博物館，恐怕會更為貼切。
小李看到有一位像是保安的人朝他們走來，便對老林說道：“這畫廊確實不一樣，這里的保安穿的跟外面的那些保安也不一樣?！?p> “小李，那是侍者，你看這人群里面也有一些這樣的侍者，他們?yōu)榭腿藗兲峁┓铡保狭终f道，“這些侍者給人的感覺有點類似英國皇家貴族的貼身仆人，只不過這里來看畫展的人數(shù)太多了，無法給每個人都一個仆人專門去服侍他，你要注意區(qū)分好，人群里面穿的西裝筆挺的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侍者，而穿著休閑服裝的才是真正的富豪們。那邊不就有一位穿著襯衫馬甲西褲皮鞋，端著香檳托盤的人在為一位穿著寬松休閑衣服的人服務么?！?p> 侍者面帶微笑，已經(jīng)來到了老林和小李的面前，很紳士地說道：“二位先生上午好，館內(nèi)的人臉識別系統(tǒng)識別到您二位不在本期畫展的邀請名單中，可能是系統(tǒng)出了錯，不過還是請二位出示有效形式的邀請函，我這邊會盡快幫助您二位確認身份信息，以免錯過即將開始的開展儀式?！?p> 這名侍者身高目測一米九，或許也是看中了這種高大形象的原因，畫廊的組織者才選擇他作為門口處的侍者，至少在面對大部分人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這就有點類似于小李口中說到的保安的感覺。
不過這種壓迫感在老林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老李身高一米九三，年輕時也警局里籃球隊的絕對主力，小李也有一米八五了，三個人站在一起仿佛三座指峰直插云霄一般。
“你好，我是玉林區(qū)公安分局刑警一隊的隊長林興，這位是我的搭檔，李嚴”，老林迅速回答到，“你可以登錄安照市公安網(wǎng)站，使用我的人臉影像做信息比對，確認我們兩個的身份。”
“好的，請稍等?！笔陶哒f道。
老林向畫廊中間望去，人群確實都集中到了樓梯的正前方，看來開展儀式的主舞臺就在樓梯的上方。
“身份已經(jīng)確認好了，請問兩位警官，來到真吾畫廊是有什么事情嗎？我們畫廊需要怎么配合二位警官？”侍者仍舊面帶微笑。
“我們懷疑你們畫廊的所有者謝藝春與幾天前發(fā)生的一起兇殺案有關，現(xiàn)在來到畫廊進行調(diào)查?！毙±畈荒蜔┑卣f道。
“好的，請稍等，我這就聯(lián)系我們畫廊的負責人，請她先帶您二位參觀一下畫廊，至于謝總，可能要稍等一段時間，他現(xiàn)在有些忙，因為他正在樓梯上做著開展儀式的演講?！?p> 老林和小李望向畫廊的中間位置，人群都集中在這里，視線都朝向樓梯上方，老林好奇，演講還沒有開始，是什么讓大家的期待如此之高。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應該是畫廊所有者謝藝春的聲音，老林站在門口的位置，感受著聲音源頭的方向。老林所聽到的聲音應該就是來自于大廳正中央那張蓋著紅布相框的左右兩側的長條音箱中播放出來的。
“我曾經(jīng)親耳聽過永恒的墜落，親眼見過繁星的隕落，這世間萬物永不停息，每時每刻都在朝著死亡的終點疾馳狂奔，我有幸參透了其中奧秘，找到了能夠留下最美的瞬間的方法。很榮幸現(xiàn)在能有機會，與你們一同分享。
“在經(jīng)過了最開始的秋季系列主題和第二個冬季系列主題之后，本次迎來了春季系列主題，春回大地，萬物復蘇，乃是神奇的造物主所創(chuàng)造的最杰出的作品，春天給予了我更多的靈感，目前各位在畫廊所能欣賞到的作品，都已經(jīng)全部替換成了春季系列主題的作品，不過秋季和冬季所展出過的作品，仍舊可以在平臺上購買。
“本次最新推出的春季系列主題畫作仍舊是以平臺在線拍賣的方式購買，拍得之后會有專業(yè)的團隊上門送貨安裝，畫廊售賣每幅畫所得的收入會有一部分用作慈善事業(yè)。
“下面我來為大家介紹本次春季系列主題，真吾畫廊推選出的十幅優(yōu)秀作品?！?p> 老林看到人群的方向，有一位身穿紅色晚禮服的女人優(yōu)雅地向他們這邊走來。
該女子五官清秀，一雙水靈靈迷人的大眼睛成為最閃爍的焦點，身上的紅色晚禮服搭配其曼妙的身材，是如此的性感迷人，行走時從容不迫，如果不是樓梯那邊進行著開展儀式的演講，那么全場的注意力所在應該全都要集中在她這里。
“許總好。”侍者說道。
“好的，你去忙吧，這里交給我?！迸藢κ陶哒f道，說完便轉(zhuǎn)向老林和小李，“二位警官上午好，我叫許雯，是這間畫廊所有者謝藝春的秘書兼畫廊負責人，同時也是真吾畫廊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請問有什么我能夠幫助到兩位的？”
“你好?！崩狭滞瑯用鎺⑿ε貢f道。
老林將來意告訴了女秘書，女秘書表示對謝藝春的問詢要稍微等一下，演講不會持續(xù)太長時間，她可以帶著老林和小李在畫廊里先轉(zhuǎn)上一轉(zhuǎn)，老林同意了女秘書的提議。
女秘書帶著老林和小李沿著右側向大廳中央走去。
老林一直在觀察著墻壁上高高懸掛著的畫作，這些畫的尺寸都不是很大，屬于是那種小尺寸的畫，每幅畫大概有10寸左右。墻面上這些畫的最大特點，不是來自畫本身，而是懸掛方式，這些畫都掛在很高的位置上，即使像老林這樣高的個頭，也需要仰起頭來觀看，更不要說那些正常身高的人了。
這些畫不同于那些油畫，它無法讓你看到每一筆油墨的走向，但是在彩色的豐富程度上又有那么些許的相似之處。
“這些畫掛在這么高的地方，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嗎？”老林對女秘書問道。
“這是謝總定的規(guī)矩，謝總感嘆于大自然這個造物主的神奇之處，掛在高處更多的是想表達一種對大自然的敬畏之情，謝總精心鉆研畫畫之道二十年有余，現(xiàn)在的他能夠用最寫實的手法把大自然多樣性的神奇之處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來，給欣賞者一種百分百還原現(xiàn)實的體驗，這也是謝總這些畫作的成功之處，同時也是深受大家喜愛并爭相搶購的原因。”女秘書微笑著回答道。
“好奇怪哦?！毙±钚÷曕止局?p> “欣賞本來就是向高處看去，這如同我們欣賞藝術、音樂時的感受，它們都是一樣的，高山流水，知音難覓，當你能夠真正讀懂畫作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畫里所呈現(xiàn)的內(nèi)容，與你的距離就會變得很近?！迸貢^續(xù)說道。
所畫的內(nèi)容豐富，各式各樣的都有，有昆蟲、樹葉、花朵、石頭，單看這些內(nèi)容確實不能成為什么神奇的作品，但是這些畫的真實程度，就好似有那么一塊石頭或是一朵花真的在那張紙上一樣。唯一能夠讓你察覺到這不是由高清晰度打印機制作出來的是因為多少還是能夠看到所畫之處色彩顏料的輕微起伏。
老林心里想著，現(xiàn)在的藝術作品竟然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副畫，乍一看過去還以為那里面真的有這些東西一樣，這也難怪來這里看作品的人會絡繹不絕，大家固定時間每月一次前來朝圣，大廳里的人群還在虔誠的仰望著謝藝春，如癡如醉般聽著作品的介紹。
女秘書繼續(xù)介紹說：“擺放在大廳里的作品是謝總早期時所作，目前看到的這些都是固定的價格，例如這幅百合花，花朵永遠處于盛開的狀態(tài)中，不過掛在這里的我們現(xiàn)在親眼看到的這一幅我們并不對外售賣，這些掛在這里的畫作，我們都有數(shù)量不等的庫存，并沒有都擺放出來，而畫中惟妙惟肖的百合花，每幅畫與每幅畫之間又略有不同，另外確實還有一些僅此一份的作品，如果顧客有需要，我們謝總會在這閉館一個月的時間里，再創(chuàng)作一副。”
“既然沒有親眼看到畫作本身，為什么還會有人來購買呢，難道作品這個東西，不應該是看到之后才能決定是否夠買的嗎？”老林不解地問道。
“來這里看畫的人大多是對謝總作畫的手法的喜愛，因為他可以創(chuàng)作出無比逼真的畫作，仿佛在這么一張紙上真的有東西在里面一樣，然而它又僅僅是一副畫而已，人們更多的是對畫本身的癡迷，而不是對它所畫之物的喜歡。不知二位警官看了這么長時間，有沒有相中的作品呢？”
“我們是來調(diào)查案子，對你們這些畫沒有興趣?！毙±顡屜纫徊交卮鸬?。
“凡是下單的顧客，我們都會提供送貨安裝的服務，像在畫廊一樣，同樣是安裝在顧客住宅的高處位置，在欣賞謝總畫作的同時仰望著大自然的魅力。我已經(jīng)將我的聯(lián)系方式加入到二位警官的通訊錄中，二位警官，如果有看得上的作品，可以直接聯(lián)系我?！迸貢f道。
不知不覺間，三人已經(jīng)走到了大廳的中央?yún)^(qū)域，被紅布蓋著的巨幅畫作的正下方，是一幅尺寸很小的作品，其所畫內(nèi)容是一只小鳥，這種鳥兒隨處可見，老林叫不出它的品種，畫作下方的名字是用機器打印的兩個黑體字——小鳥，僅僅是想要表達這就是一只普通的小鳥吧。
老林仔細觀察著這幅小鳥，鳥兒側著身，能看見鳥兒右側身體的全部。鳥兒的眼睛活靈活現(xiàn)，眼球、眼白、瞳孔均清晰可見，整體看過去仿佛一個向外凸出的球體一般，老林盯著鳥兒的這只眼睛出了神，眼睛與眼睛的對視，如果這是一場比賽的話，誰的眼睛先動了，那么誰就輸了，突然間老林回過神來，他看到鳥兒的眼睛靈動一般的閃爍了一下，這讓老林下意識地想到了自己女兒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同時似乎是在對老林說著“爸爸，什么時候回家看我和媽媽”，老林多少有些自責，無意識地低下了頭，悄悄地把視線從畫上面移開，老林定了定神，從這個被鳥兒眼睛帶進的第二層意境中跳了出來，這一只鳥的眼睛雖然與女秘書水靈靈的大眼睛無法相提并論，但是足以媲美一只真正的眼球。尖尖的鳥嘴上甚至可以看見這只鳥生平啄食的次數(shù)，可以通過這一點推斷出這只鳥的年齡，鳥嘴上半部分的凹坑應該是啄到了堅硬的石頭上導致的。鳥兒身上的羽毛層次分明錯落有致，每一根毫毛的走勢均清晰可見。
老林一邊欣賞著這幅小鳥，一邊感嘆，這作畫的手法確實不一般，可以把寫實做到極致。老林這個藝術界的門外漢也不禁打心底里佩服起來。
“春哥?！迸貢H切地對迎面走過來的謝藝春打著招呼。
畫廊開展儀式的演講已經(jīng)結束，謝藝春第一時間來找老林和小李。
謝藝春，中等身高，長著一副大眾面孔，就是把他扔在人群中你也不會發(fā)現(xiàn)他的那種極其普通的長相。看得出來，穿著是精心準備過的，不過打扮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老林以為，出席這種對本人非常重要的場合，是誰也都要精心打扮一番吧，況且還是在這么大的場合下。
“看得出來，這位警官對這幅作品很是欣賞啊，一動不動盯著看了這么長時間，有人從后面走過來都沒有察覺，如果是壞人來偷襲，豈不是很危險？”謝藝春平淡地說道，并沒有一般人平常時開玩笑的感覺，這樣的情緒表達難免會讓人誤會，會不會他所說的話就是他的真實所想。
“春哥，這位是玉林區(qū)公安分局刑警一隊的隊長林興，這位是李嚴警官?！迸貢蛑x藝春介紹道。
春哥？既然是秘書的話，不是應該稱呼謝藝春為老板或是謝總什么的吧，小李不禁有些好奇。小李因為沒有像老林一樣專注的看著墻上的畫，所以他先老林一步轉(zhuǎn)過身。
“二位警官上午好，我是謝藝春，是這間畫廊的老板，也是這些畫的作者?！?p> 老林這才轉(zhuǎn)過身，面向謝藝春說道“謝總，你好，我們奉命調(diào)查3.9拋尸案，死者生前曾是你們畫廊的顧客，行動軌跡顯示上個月的13日也曾來過你們這個畫廊，拋尸地點距離畫廊也不算太遠，所以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請你配合。”
“好啊，我會全力配合?！敝x藝春回答道，依舊沒有什么表情。
“希望我們的到來不會影響到畫廊的生意，這個畫廊里面有沒有單獨的空間，比如你的辦公室，我們?nèi)ツ抢镒鰡栐冋{(diào)查，這樣也不會影響到看畫的客人。”
“這些人喜歡我的畫，自然有他們喜歡的道理，問幾個問題而已，不會影響到我的生意。”
“好的，既然謝總這么說，我們就在這里進行?！彪m然堂堂的一個刑警隊隊長被拒絕了，但是老林卻沒有面露慍色，因為老林明確知道他們此行前來的目的，收集到足夠多的信息就可以了，回去后不管是他也好還是偵查系統(tǒng)也好，都會做出完整的分析，執(zhí)法體系不會錯抓一個好人，也不會錯判一個壞人，不過確認之前要盡可能不對每一位嫌疑人產(chǎn)生任何影響，畢竟公職人員就是要為人民服務，在確定這個人是兇手以前，他也是人民。
“在問詢的過程中，會對你回答我的問題時給出的答案的這部分語音進行錄音，定向錄音設備會保證其他的對話以及現(xiàn)場其他人的聲音都不會被錄下來?！?p> “好的?！?p> 老林對小李說：“定向錄音開啟了嗎？”
小李回答道：“開啟了。”
“我們想問的問題不多，因為我們的偵查系統(tǒng)以及你本人公開的信息我們都已經(jīng)掌握了，一年前接受了投資，開了這間畫廊，你的事業(yè)非常成功，從來這里看畫的人的數(shù)量上也可以知道，這次前來，只是有一些在此之外想要了解的事情?！崩狭终f道，“高精度測謊儀你知道吧，目前警隊里是承認高精度測謊儀結果的法律效力，這相當于給你個機會，通過儀器可以徹底洗清你的嫌疑，你是否接受高精度測謊儀的測試？”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我聽說高精度測謊儀會泄露被測者的隱私，我的作畫技巧都在我的大腦里，如果這項重要的商業(yè)機密被泄露出去，那會造成非常巨大的影響，而且據(jù)說在使用過高精度測謊儀之后，會對大腦留下一定的損傷，你們警局對那些已經(jīng)有間接證據(jù)證明了是兇手本人的人才會使用測謊儀，美其名曰對待狡猾的罪犯不必心慈手軟，所以請拿出有力的證據(jù)，要不然我是不會同意接受這項測試的?！?p> 老林接著問道：“你的過往經(jīng)歷里面，對你童年的這部分經(jīng)歷，我在系統(tǒng)上面沒有看到，這是你刻意有所隱瞞一些童年發(fā)生過的事情嗎？”老林提出了一個犀利的問題。
“我的童年生活在鄉(xiāng)下，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可能是因為那時候只有城市里使用了居民信息全記錄系統(tǒng)，所以城市里每一個人的信息都被記錄了下來，而由于鄉(xiāng)下不那么發(fā)達，很多事情都沒有實現(xiàn)像現(xiàn)在這么普及的信息數(shù)字化，所以我的這部分經(jīng)歷沒有出現(xiàn)在我的數(shù)字檔案里?！?p> 老林繼續(xù)問道：“我從你的資料里了解到，你的學習成績十分優(yōu)異，大學讀的是生物學，而研究生的專業(yè)卻是高精尖的特殊生產(chǎn)制造及工藝制備，肄業(yè)?！崩狭终f這兩個字的時候明顯加重了語氣，希望可以給對方殺個措手不及，通常在警方問詢時，出其不意，往往會使被調(diào)查者受到重挫，慌亂之中會吐露出更多的有效信息，“這其中基本都與畫畫沒有任何關系，想要達到畫出這些逼真畫作的程度，想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恐怕是要經(jīng)過長時間的作畫練習，那么你是如何能夠畫出這些惟妙惟肖的作品呢，或者說你是在什么時候練習的畫畫呢？”
“首先，我必須要聲明一下，我的畫廊里所展出的全部畫作皆出自鄙人之手，我們這里不參假，沒有代筆的事情，對每一位欣賞我的畫的朋友，我也會與他們一起分享我作畫時候的想法看法，這也是我這里人來人往，生意興隆的原因之一?，F(xiàn)在回到警官的問題，如何作畫依舊是我的秘密，我不會讓外人知道我是如何畫出這一幅幅作品的，至于練習畫畫，悟道與否只在一念之間，有些人天生就是藝術家，有些人無論怎樣練習也達不到這樣的高度，我并不是想說我有多高的天賦，我只是參透了其中的奧秘?！?p> “我要問的就這么多，感謝謝總的配合。”老林說道。
這突如其來的結束差點沒把小李一口氣嗆到，怎么才問了這么幾個問題就停止了呢，高精度測謊儀、童年經(jīng)歷和作畫方法，這前兩個問題還是那么回事，最后這個問題多少有點跑偏了吧，難不成老林也被這些畫作所吸引住了，不過小李也沒說什么，他相信老林自有他的打算。
“那既然問詢到此結束了，我和謝總就失陪了，那邊還有客人要去招呼。”女秘書說道，“二位警官可以自行在畫廊里進行參觀，一樓的大廳繼續(xù)往前走，還有一部分類似的畫作，另外一樓的兩個獨立展廳里也都是畫作，那些作品比這里的尺寸要大，細節(jié)更多，對所畫事物會有更加真實的還原。不過二樓的兩個獨立展廳都是只允許那些在我們畫廊消費過的VIP才可以進入。”
“好的，再次感謝二位的配合”老林說道。
說完，謝藝春和女秘書便向著中間的樓梯走去。
看著兩位的離去，老林和小李也看清了畫廊里中間部分的多階樓梯的全貌，樓梯一階一階向上延伸，一直上升到二樓獨立展廳的相同高度，再往里是一個面積較大的緩臺，上面現(xiàn)在還擺放著演講臺和話筒，應該是剛才謝藝春演講講話時所使用的，緩臺的盡頭處是一個房間，現(xiàn)在兩扇大門都關閉著。
“還真把自己當成神了?！毙±钹洁斓?，“師傅你看樓梯上面緩臺的頂上，是全透明玻璃結構的頂棚，上午時候太陽從東邊生起時，正好能從這些玻璃棚頂照射進來，現(xiàn)在陽光還沒有離開多久，估計剛剛謝藝春演講的時候陽光就正好打在他的身上，臺下這些人是不是都以為在摩拜天神降臨呢?！?p> 老林并沒有回答，他也注意到了小李所說的事實。
現(xiàn)在謝藝春和女秘書走上樓梯，應該是要回到樓梯盡頭的房間中，這個房間里面就是大概就是謝藝春剛才所說的辦公室或者會議室。
老林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看著大廳里正中間的這幅小鳥，盡管剛才在進行問話，可是有些許的思緒仍舊停留在這幅畫上面。
站在這里多少能夠捕捉到空氣中的一絲絲腥味，剛才問話的時候老林就聞到了，是血腥味嗎，二十年的刑警經(jīng)驗練就了他這靈敏的嗅覺，不過也還是無法給出正確答案。
老林看著畫，配合著很難捕捉到的腥味，老林在想這會不會是這幅畫里面鳥兒的腥味，不可能，這幅畫被罩在相框里，是處于一個與外界完全隔離的狀態(tài)之中。不過話說回來，這如果真的是惟妙惟肖的小鳥所給出的腥味，那真的再一次達到了一重更高的境界之中，以視覺上的感受帶來嗅覺上的體驗，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另一種感覺，亦或是有意為之，特意加入了鳥兒的氣味，使觀賞者達到視覺和嗅覺的雙重體驗，這么做所能達到的效果一定是一加一大于二的。
“師傅，還沉浸在這幅畫里面嗎？”小李打斷了老林的觀賞。
“我現(xiàn)在多少有些能夠理解這些來看畫的人的心理了?！?p> “這不就是畫的像而已嗎，我拿高分辨率打印機加上高清晰度的圖片，打印出來，再在上面罩個畫框，一樣能做出來這樣的效果。”
“你小子，哈哈?！崩狭侄嗌儆悬c被小李逗笑了，不過轉(zhuǎn)而收起笑容，回歸到一臉嚴肅地對小李說，“一樓的一左一右兩間展廳，咱倆分頭行動，我去左邊的，你去右邊的那間，再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p> “好的，師傅?！?p> 老林向左邊展廳的入口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還不忘停下來回過頭，再次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那幅小鳥。
一幅畫而已，竟然能讓我想到我的女兒，老林琢磨，是該倒出時間來多陪陪家里人，不能讓女兒的每個成長瞬間都缺失了我這個父親，等案子辦完就回家陪著女兒。
老林走進左側的展廳，發(fā)現(xiàn)這個展廳內(nèi)部的舉架差不多有兩層樓高，這再一次凸顯了畫廊整體大氣的風格，他仔細地觀察著這些畫作，試著看看能不能找出些什么。
這個展廳的作品，尺寸有大有小，所畫之物也都是一些生活中可以看到的東西，比如各種品種的寵物貓或?qū)櫸锕罚俦热缫恍┘仪?，雞鴨鵝這類的，也不乏會有一些大型牲畜，比如豬牛羊。除了這些生物，也有一些植物，與外面大廳里懸掛的類似，花草樹木均有出現(xiàn)，只不過尺寸都有略大于外面那些的尺寸。另外還有一些巖石，巖石的每一條紋理也都清晰可見。
這些畫作除了完全還原實際物體的視覺信息，足矣做到以假亂真的效果以外，基本沒什么特別的，不過倒是都遵循一個原則，就是每幅畫里面都只有一個物種。在展廳里轉(zhuǎn)了一整圈，老林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任何一幅畫中的內(nèi)容是畫了兩個以上的物種。
老林走出這個展廳的時候剛巧看到了迎面走來的小李。
“師傅，右側展廳里的每一幅畫我仔細的看過了，畫的都是一些花鳥魚蟲，與大廳里的這些畫一樣，都可以媲美真實的物體，除了尺寸要略大于外面的這些個畫，其他的沒什么特別之處?！毙±钫f道。
“我這邊的情況也差不多一樣。”
“師傅，你知道嗎，這展廳里面的作品全都是以拍賣的形式售賣，每幅畫的價格高到離譜，我問侍者說這一幅畫得要多少錢，侍者說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咱這一輩子掙的工資加起來都買不了一幅這間獨立展廳里所展出的畫，不過說是外面的還可以考慮考慮。”小李雖是覺得這輩子都買不起一幅，不過他也不懂這些個藝術品，現(xiàn)在的他只對科技感興趣。
小李繼續(xù)說道：“我看這個謝藝春嫌疑不大，不像是兇手，你看他既然都這么有錢了，那他的殺人動機是什么呢，難道是單純的找刺激，太過于成功而失去了對人生新的追求嗎？”
“可以看的出來，謝藝春確實非常地成功，還真有點藝術家那種人生境界，對于一個三十一歲的人來說，他幾乎要超過了所有他的同齡人，跑在最前頭。是不是兇手還要再繼續(xù)進行調(diào)查?！崩狭终f道，“小李，你也快三十了，抓緊時間找個女朋友，科技以人為本，人以繁衍為本。”
“師傅，咱這工作性質(zhì)，忙起來的時候那簡直是直接開啟了超人模式，別說您沒時間回家了，我都沒有多少時間好好陪著奶奶，更別提出去約會找女朋友了。不過話還是得說回來，這科技進步，確實帶來很多便利，連咱們警察辦案都能借到光?！?p> “你小子，就你會說。”老林難得收起了辦案時嚴肅的表情，“跟我回去，把今天的成果輸入系統(tǒng)，到此為止針對9位嫌疑人都已經(jīng)有了大致的調(diào)查，我們要再進一步結合已知進行分析，找出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