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咿咿呀呀”的聲音出現(xiàn)在我的后方。
我麻木的扭過身,驚恐讓我有種半身不遂的感覺,手電不由自主的照向發(fā)出聲響的地方——喇叭。
喇叭口正緩緩下沉著半張臉,頭發(fā)筆直的下垂著,腐白的皮膚和額頭上翻著的肉粉色那么熟悉,眼睛蒼白且布滿血絲,遮檔住了原本該有的瞳孔。剛剛鉆出喇叭的口中泛著臟兮兮的泡沫,有節(jié)奏的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雖然剛下了雨,依然能夠看到順著她成綹的頭發(fā)緩緩流淌的水流。兒時一直期盼著能有人從喇叭里走出來,今天竟然如此靈驗的夢想成真,我真特么的恨自己的天真!
我木訥的站在那里,目光呆滯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而喇叭里的“它”,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速的下滑?!八钡母觳惨呀?jīng)擺脫束縛,努力的輪著胳膊想要更快的掙脫,掙脫那限制“它”的“外殼”。骯臟的指尖緊摳著樹皮,倒扒在樹上,一臉痛苦的扭動著身體。伸展的胳膊像是螳螂前行時揮動的砍刀,堅定夸張,努力的掙脫像是爬蚱在蛻殼,同樣掙扎出來的都是白色的身體……
“哇”的一聲怪叫,我不知道自己是瘋了還是哭了,我只知道我的腿在拼命的擺動,去哪里不知道,我要離它遠一點,越遠越好……
我玩命的向鍋爐房跑去,此時時刻,鍋爐房的傳說即使是真的我也毫不在乎。猛然間,我一個趔趄撲倒在地,不是腳下拌算,而是我分明看到了那個“它”正伏在鍋爐房門口。
這讓我想起了響尾蛇,只不過與“它”相隨的一直是“咿咿呀呀”的聲音,一件破舊的白衫垂在身下,13、4歲的身形,弓著背抬著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我,幾乎唯一完好的右嘴角微微揚起,“它”在笑,是的,“它”就是多年前的那個“它”!
我的腦子本能的踩下了剎車,而我的腿腳沒有接到相應(yīng)的指示。我重重的摔倒在地,我趴在地上抬起頭看“它”,看到趴在地上的“它”抬起頭看我。
“哇……”我發(fā)泄式的怪叫著,調(diào)轉(zhuǎn)方向,閉上眼睛沖出了院子,我聽到腦后越來越近的“咿咿呀呀”的聲響,任那聲響再近,只要我還有一絲氣力,我也不會停留……
我又摔倒了,更準確的應(yīng)該說是癱倒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我只是道這里人多燈亮,我只知道我已精疲力竭,我只感到喉嚨很疼,我應(yīng)該還活著……
我回家了。
父母以及乘涼的鄰居們都驚呆了,關(guān)心的問這問那,而我卻一直在哭,滿身泥濘,光著腳丫。
老爸像發(fā)瘋了一樣,他想到了最不好的情況,他沖出院子跑向我可能去過的地方。
兩個多小時以后,老爸回來了,帶回來了我的手電筒,我的罐頭瓶,甚至還有幾個沒有成功逃跑的爬蚱,卻沒有找到我的鞋。
幾天以來,我一直不愿出門,時而哭時而笑,吃著病號般的小灶,絮絮叨叨的跟父母訴說著那天晚上的經(jīng)歷,我看到了他們的辛酸,體會到了他們的關(guān)愛,卻沒有感覺到他們的信任。
老爸帶我去醫(yī)院做了全面的檢查,身體沒大事,只是有點摔倒時的劃傷;腦袋更沒事,沒神經(jīng)也沒進水,爸媽總算是踏實了許多。
老媽已經(jīng)開始上班了,每天在單位獨自照顧著弟弟。我這狀態(tài),更是和那個怪異的小家伙少有接觸。每天我都跟著老爸上班,不為別的,只是不敢一個人待著。
最近老爸對我關(guān)愛有加,不忙的時候哪怕是在單位也會給我講些故事,故事的內(nèi)容涉及面很廣,不知道是不是有備而來。
我喜歡歷史方面的題材,不管是史實還是評書我都會聽的津津有味。偶爾也會講到一些靈異故事,只是并不會涉及到什么厲鬼纏身、冤魂索命的橋段,反而是一些看似奇特靈異的事情,讓人驚恐好奇,最終故事的前因后果都會得到合理科學的解釋。末了,老爸都會語重心長的告訴我:“孩子,有時候你看到的或是想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實的……”每到這時候,我就會噘起嘴巴反對,然后老爸也就不再與我深入探討了。
這天,老爸忙完手里的活計,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我,我心領(lǐng)神會,接下來又到了“故事會”的時間。雖然我還心有余悸,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逐漸從當時的極度驚恐中有所緩解。
白天,在老爸的身邊,我甚至敢于嘗試著對那天所發(fā)生的事情進行回憶,當然我也是急于向老爸表述清楚,只是他每次都會認真地聽,淡淡的笑,不再過多的發(fā)表評論,或許在他看來,再恐怖的事情說多了,習慣了,也就自然了?所以他并不阻攔我的描述。
“今天講一個醫(yī)學方面的知識——癔癥”。老爸是醫(yī)生,對于他的崇拜,使我對于這個職業(yè),以及相關(guān)知識也有著濃厚的興趣。
“癔癥是一種病,患者在生活中會因為某種記憶深刻的事情,產(chǎn)生連續(xù)的自我暗示,久而久之,患者會把自己想象中虛假的事務(wù)當做真實的存在。”
我認真的聽著,雖然我感覺老爸還是文有所指,但我更愿意聽下邊的精彩內(nèi)容。
“那是一個偏遠的山村,一個8歲男孩被稱為‘僵尸男孩,’”我一下子來了精神,但心里害怕,于是挪了挪屁股下邊的凳子,離老爸再近一些。
“這個男孩在上學的路上莫名其妙的暈倒過兩次,等到被人發(fā)現(xiàn)后,卻表現(xiàn)的什么事情都記不清了。家人十分擔心,將男孩送到醫(yī)院進行了認真的檢查,卻什么毛病也沒有發(fā)現(xiàn),于是孩子家長也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了??墒呛髞?,這種情況卻越來越頻繁的發(fā)生,而男孩昏迷醒來之后,就會變得像個陌生人。他時常做出電影里僵尸的樣子,五指并攏,雙臂伸平,在空中胡亂比劃著,臉上的表情十分猙獰,嗓子里還伴有低沉的吼聲,把男孩的家人嚇壞了……”此時,我也嚇得不輕,直接把胳膊放在了老爸的大腿上,以便獲得更大的心理支撐。
“別怕,都是故事,仔細聽嘍,”老爸愛撫著我的頭發(fā),繼續(xù)的講述。
“男孩的父母嚇得不輕,但是更加恐怖的事情還在后面,這個男孩開始對血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不論是豬血、牛血還是羊血,只要被他看到,他都會十分興奮的去吮吸,所以當?shù)厝烁纱嘟兴┦泻ⅰ薄?p> 老爸喝了口水,觀察著我的表情,此時的我完全沉浸在故事情節(jié)當中,抬頭看看他,那意思是請繼續(xù)。
“除了上邊的狀況,男孩還經(jīng)常說胡話,他經(jīng)常在發(fā)病的時候說自己是左宗棠,甚至大呼小叫的發(fā)號施令,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毅齋,光緒三年,必須收復(fù)XJ!”
我一臉疑惑的看著老爸,顯然這個男孩的話超出了我一個初中生的認知。
“這里提到的收復(fù)XJ,是清朝末年民族英雄左宗棠一生最大的功績,我也是查了一些資料才明白這個男孩所說的,所以說一個8歲的山村男孩能講出這樣的話是不是很詭異?”聽了老爸的解釋,我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繼續(xù)聽。
“后來,這件事情引起了中央電視臺《走進科學》欄目的關(guān)注,在相關(guān)專家的調(diào)查研究后,判斷這個孩子是‘癔癥患者’。他是留守兒童,常年缺失父母的關(guān)愛,家里那段時間又有親人去世,還停放著一口棺材,給孩子帶來了巨大的恐懼,使他受到強烈的心理刺激,他甚至將各種渠道獲取的信息匯總,反復(fù)加強了記憶,直至把自己當做想象中的人。左宗棠收復(fù)XJ的那段,就是孩子歸納總結(jié),自我演繹的?!?p> “姜楠,是不是家里添了弟弟,父母對你的關(guān)愛減少了,才害你成現(xiàn)在的樣子?你說的我也不是不信,但是你盡量不要反復(fù)提起,至少你所描述的怪物并沒有傷害你吧?所以那不可怕,有爸爸在!”故事講完了,爸爸說出了詳細講述那個故事的真實目的。
我的眼眶濕潤了,不知道是老爸的關(guān)愛讓我感動,還是對于他依然不信任我的話表示委屈,反正我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至少的確如老爸所說,那個家伙并沒有傷害我,顯然“它”有機會,有能力,那“它”到底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