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子渺扒在門縫上聽了好久。
黑暗中金商堂只剩下一片寂靜的蟬鳴與老白如雷鳴般的鼾聲,這座略顯破落的小院還是一如既往的寧靜。
子渺將門縫封住,輕踮著腳小心坐到床榻邊緣,從銅盆內取出一條浸過涼水的的白巾,死死咬在牙關。
深吸一口氣后,他開始慢慢卷起左臂上的衣袖。眉心處頓時蜷縮出十分痛苦的皺紋,額頭上不斷翻滾著細密的冷汗。幾滴黃褐色的血水順著小臂緩緩滑到指尖,在地上留下一塊塊斑駁的痕跡。
那是一道蠕動著的巨劍古紋。
劍紋如同一條長鞭旋轉纏繞在小臂處,好似巨龍般的劍影不時的散發(fā)出昏暗的白光,看起來神秘而又邪惡。幾道細微的劍鳴聲自小臂處剎時穿進子渺體內,卷起一道道凌厲的劍氣將為數不多的經脈寸寸震裂。
子渺死死攥住手腕,將嘴中的白巾撕咬的稀爛,鼓著氣拼命不讓自己發(fā)出哀嚎聲。同時另一只手心處也開始源源不斷的運行著魂氣。無色的魂氣自魂魄內順著經脈向左臂洶涌而去,房屋內稀薄的天地魂氣此時都如同受到攪動,在微弱的轟鳴聲中呈旋渦狀流向子渺。
但那道古紋仿佛是受到挑釁的帝王,混光陡然璀璨。將那道漩渦死死擋在手臂之外,不讓一絲魂氣接近它。
“看來還是沒有辦法!”
一柱香過后,子渺喘著粗氣,嘴中的白巾無力的掉在了地上。
經過先前的探測,這道古紋對他體內魂氣的封印更加強烈了。而以他如今魂境的實力,還尚不能在體內將魂魄凝結為魂源,自身只能吸收天地魂氣儲存在體內。
但如今體內贏弱不堪的魂魄所承裝的這些魂氣,明顯不足以沖破那道奇異的古紋。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古紋似乎也在野蠻生長,每隔一段時日就會侵蝕他的經脈,至使他的實力只能與一些魂境一轉的修煉者相比。
見自己依舊是無法吸收魂氣,子渺隨手一揮,將四周的魂氣趕散,眼中流轉著濃濃的不甘。
再盯了一眼左臂上已經暗淡的古紋,子渺長舒一口氣,細細的將衣袖一層一層卷下,喃喃自語道“要是再不能吸收魂氣,也應該好好鉆研一下毒藥了?!?p> “要不要試試混元玉……”子渺摩挲著衣袖,眼中猶豫不決。
話音剛落,一塊淡黃色的玉石自袖口滑落而出,滾落在地面上一片片斑駁的血痕上。頓時那塊魂元玉仿佛干涸的海綿一般瘋狂的吮吸著尚未凝固的血滴,一道道猩紅的光芒自玉石深處那一道神秘的裂紋散發(fā)。
子渺瞇著眼死死盯著那塊混元玉,在紅光的照射下,他眼中便滿是猩紅的血絲。子渺搓著雙眼呢喃“神宗都解決不了的東西,難道憑你這塊小石頭就可以擺平了?”
玉石仿佛收到挑釁一般,爆發(fā)出斯斯的怪聲,它周圍的血跡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向玉石的表面。一道道沾染著腥味的白煙自黃玉色的晶體中慢慢噴發(fā),不一會那片紅磚地面上只剩下一塊焦黑的痕跡。
子渺皺著眉撿起玉石,入手的感覺冰冰涼涼,仿佛是河邊隨意撿來的鵝卵石。細細打量一遍后,子渺發(fā)覺除了玉石內部的痕跡更加猩紅外,這塊玉石仿佛什么也沒有改變。
“疊云宗也有一塊類似的石頭,但對我并沒有什么奇效。那他又是從哪里弄來這塊石頭的?”
片刻后,子渺緊緊握住混元玉,掌中一絲極其細微的魂氣游蕩在玉石周圍。在發(fā)覺玉石并沒有什么異樣,子渺暗自發(fā)力,將那一縷魂氣強行打進玉石之中。
霎那間,一道金黃中摻雜著血紅的奇光乍現,光芒化為一條靈蛇,沿著子渺的手臂盤旋著爬向那道古紋處。
子渺臉色大變,便要甩動手臂將那道靈蛇連帶著混元石甩出去。誰料那塊玉石卻早在不知不覺中血淋淋的沒入子渺的掌心,而那道靈蛇也是感到了危機感,立即加快游動的速度,趕在子渺催動魂氣前迅速逼近古紋。
子渺臉色陰沉,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塊小小的玉石所戲耍。
不待子渺在度反映,靈蛇盤旋在古紋四周盤旋兩圈后,一頭鉆了進去。
想象中的劇痛并沒有襲來,子渺難以置信的睜開雙眼,卻只見那條靈蛇所在的位置隱隱散發(fā)出一股暗黃的光暈,而此時附著著古紋的皮膚之下,也是閃爍著微紅晶瑩的光芒。
那是經脈正被修復!
子渺大喜,咧著嘴連忙運轉魂氣探查。
左臂內原本破碎得七零八落的經脈竟開始如同樹苗抽枝般緩慢生長,一道道經脈分支剛剛出現便如饑似渴的吮吸空氣中的魂氣。子渺將意識附著在一道魂氣中,順著魂氣緩緩鉆進那一道道經脈之中。
那是一條條紫色中閃爍著金屬光芒的經脈。
“怎么變成紫色了?”子渺心中十分郁悶。
經脈是修煉者吸收魂氣唯一的途徑,而隨著修煉者步入魂境時,經脈在魂氣的日夜淬煉下,經脈會顯現出紫,金,玉,琉璃四種級別。而子渺依稀記得在手臂上還沒有這道該死的古紋時,他是宗內十分稀有的琉璃經脈。但如今經脈漸漸修復時竟然變?yōu)榱俗畹图壍淖仙?p> “莫非是連根基都被摧毀了?”
子渺想著想著,不覺得渾身一抖。若是這道古紋再爆發(fā)一次,到時他會不會經脈寸斷而徹底無法修煉。
子渺搖搖頭,不敢再想。轉念移動,意識便隨著魂氣一同流入體內的魂魄之中。
......
清晨,錦子揉著眼睛一屁股坐在門檻上,自懷里掏出破本,很不情愿的重復念叨。老白無精打采,依舊如平常一樣揮舞著手中的掃把,但他此時卻雙唇一開一合,低聲謾罵著。
“他這是怎么了?”
子渺打開門愣了一下,看向只顧埋頭念書的錦子,又看了看坐在園中悠閑看書的伯淵。
伯淵施然放下書卷,略顯邋遢的面龐上兩道細眉抽搐幾下,向老白的方向努努嘴,皮笑肉不笑的說。
“不知是哪個賊人看上了我的貨,一路跟過來。昨晚誤打誤撞將白主管的帝陵草偷走了。”
錦子聞聲望過來,也是附和的點點頭。
老白將掃把用力一抽,園中頓時回蕩著響亮的抽打聲。
錦子嚇得連忙抄起書卷捂住頭頂,嘴里胡亂的重復著“天地作福,金尚作福......”
子渺也被嚇了一跳,迎著老白退了半步,連忙勸道“老白,記得你不是還種過一籠的帝陵草嗎?丟了這點不至于動怒吧?!?p> 老白胡亂掃了兩下,重重嘆一口氣,將掃把猛地向墻角一甩“但是現在帝陵草可是連皇城都沒有售賣的了!”
子渺搖搖頭“不就是兩株草藥,反正最近又不缺錢,況且一般來抓藥的也用不到。何必發(fā)這么大脾氣。”
老白蹬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噬人的怒火。他捋了把顫抖的胡須,冷哼一聲轉身走進廚房。留下身后的子渺一臉疑惑。
“嗯?”子渺看著老白,突然感到肩膀一陣瘙癢,回頭一看不知何時已搭上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