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光怪陸離
喬伊的周圍滿是流動的光，那股流動的光呈現(xiàn)出七色之外的其他顏色……喬伊從未見過如此斑斕的顏色。
他知道自己已然處于這個世界的另一個角度，他不再是用自己的雙眼來觀察世界。
喬伊在那光怪陸離的道路上彳亍著，而道路也隨著他的步伐向前不斷延伸……
突然，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不要過來。”
那似乎是伊蒂絲的聲音，但又比伊蒂絲要稚嫩不少。
“伊蒂絲？”喬伊在那五光十色的世界里張望著，然后雙手合成喇叭在手邊大喊道，“你在哪里？”
“不要過來……”
那個聲音依舊飄忽不定，但卻始終堅定拒絕著喬伊。
“跟我回去吧！”喬伊放聲大喊，“如果你不和我回去，那整個西羅城……不，這個世界可能都會面臨獸化的危險?！?p> “無所謂?！币恋俳z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種冰冷的淡漠。
喬伊不理解——在他的印象之中，伊蒂絲是一個既強(qiáng)大又富有責(zé)任心的女性，雖然她頭腦不太靈光但也絕不會說出這種話。
喬伊拼命地在那光怪陸離的世界里尋找著伊蒂絲的身影……終于，在某個漆黑的角落里，他找到了渾身散發(fā)著冰藍(lán)色光芒的伊蒂絲。
她的身形縮小到了只有十三四歲左右的狀態(tài)，縮成一團(tuán)所在角落里，宛若一只在冷雨夜中瑟瑟發(fā)抖的小動物。
喬伊走到了她的身邊，然后蹲了下來。
“你躲在這里干什么？”喬伊低聲道，“和我一起回去吧?！?p> “我不要?！币恋俳z的聲音平靜無比，但是卻又很堅決。
喬伊忍不住問道：“為什么不回？你如果不回去，月之魔物的力量就會毀滅整個西羅城，甚至?xí)裎烈咭粯訑U(kuò)散到整片大陸……”
伊蒂絲將埋在膝蓋間的頭微微抬起，垂下的發(fā)絲遮擋住了她的一般面容：“我不在乎?！?p> “你怎么能這么說呢？難道你連在乎的人也……”喬伊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搭載了伊蒂絲的膝上。
而在觸碰到伊蒂絲的那一個瞬間，仿佛觸電一樣的感覺自指尖席卷而來，涌入了喬伊的大腦。
伊蒂絲的童年記憶，如走馬燈一般出現(xiàn)在了喬伊的眼前。
骯臟的街道、衣不蔽體的失足婦女、殘暴的黑幫……躲在角落里回避危險的的年幼伊蒂絲，目睹著這人世最為丑惡的一面。
她童年里沒有關(guān)愛、天真、快樂，放眼望去之處只有貪婪、欲望、暴力。
在這樣的一個世界里，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
這條街上的大人們通過酒精、藥物或是縱欲來麻痹自己，但這些東西卻并不是痛苦的解藥，而只會讓本就處在地獄之中的人墮落向更深處。
那些大人們一個接一個的死去的慘狀，他們或是死于非命或是死于病痛……無人善終。
伊蒂絲的母親也是那樣死的，死于可怕的“職業(yè)病”。
母親死去的那天，伊蒂絲流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眼淚。
母親死亡時的慘狀，讓她感覺到了恐懼，她不愿也不敢像母親那樣靠出賣肉體而活。她寧可在街頭被人打死，也不想像母親那樣痛苦的死去。
于是她用拳頭來謀生，靠著偷、搶來獲取生存所需的金錢——她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這是她僅會的一種生存方式。
這樣的她被人們憎惡著，她也憎恨著這個世界的人們。
看著記憶里那個年少的伊蒂絲，那一瞬間喬伊突然能夠理解她的感受了——如果他是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度過的童年，他也會像她一樣對這個世界，甚至?xí)人釉骱捱@個世界。
“你為什么要偷看我的記憶？”
伊蒂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喬伊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他和少女伊蒂絲肩并肩，站在了這記憶的場景之中。
喬伊趕忙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伊蒂絲那清冷的聲音，平靜地所說著：“想看就看吧，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就是了……”
這個伊蒂絲，不在乎自己究竟是否被看光記憶，也不在乎外面的世界究竟會變成怎么樣。
她的眼中只有冰冷與麻木……
喬伊當(dāng)初認(rèn)識的伊蒂絲，可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
喬伊終于忍不住了，他問出了剛才那個沒有來得及問完的問題：“話說回來你為什么這么冷漠？難道這個世界就一點值得你留戀的東西都沒有了嗎？”
少女伊蒂絲想了一會之后，緩緩搖了搖頭，隨后又點了點頭頭。
眼前的景象發(fā)生了變化，一個女人出現(xiàn)在了伊蒂絲的視野之中。
那個女人只有輪廓，而沒有具體的面貌細(xì)節(jié)，喬伊看她的面容時似乎永遠(yuǎn)逆著光。
“她是誰？”喬伊下意識問道。
“海因里希學(xué)會的會長?！鄙倥恋俳z輕聲道，“我們都叫她‘博士’?！?p> 伊蒂絲的記憶繼續(xù)滾動，那個被少女伊蒂絲稱為“博士”的女人，再一次機(jī)緣巧合之下和伊蒂絲結(jié)識。
博士發(fā)現(xiàn)了伊蒂絲作為神眷者擁有超越常人力量的天賦，于是將年少喪母整日混跡街頭的伊蒂絲從黑街之中帶出，開始擔(dān)任她的監(jiān)護(hù)人照顧她的生活并教她讀書識字。
后來的日子里，伊蒂絲吃了很多的苦。
她錯過了最佳的學(xué)習(xí)時間，生活習(xí)慣也被黑街塑造成了那幫惡棍的模樣，因此伊蒂絲在后來的日子里一直都是個桀驁不馴而且整天惹禍的壞小孩。
年少的伊蒂絲整天不是打架惹禍，就是因為偷東西被抓緊管教所，而博士則是一次又一次地給她善后，然后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和她講道理。
一開始伊蒂絲很反感這個女人對自己生活的指手畫腳，甚至覺得自己或許應(yīng)該回到黑街。
她看不起這個世界的那套規(guī)矩，她總是憤怒的想要砸碎一切。
直到有一天，博士對伊蒂絲說了一番話：
“伊蒂絲，我理解你對這個世界的憤怒，但憤怒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憤怒和破壞只會讓你在泥潭里面越陷越深，最終像黑街里的那些大人一樣墮入深淵。
“我希望你能夠從自己童年的經(jīng)歷之中康復(fù)，然后用知識和智慧來武裝自己——你要成為一把利劍，為那些曾經(jīng)和你一樣痛苦的人們開辟出一條逃離苦難的路……”
那一天，作為養(yǎng)母的博士和伊蒂絲說了很多，絕大多數(shù)內(nèi)容伊蒂絲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甚至博士說的很多話她都沒有聽明白。
但她的內(nèi)心卻依舊為之觸動，她也是自那之后才漸漸收斂起了自己的秉性，開始認(rèn)真學(xué)習(xí)養(yǎng)母所教她的那些東西。
“所以你其實還是在乎這個世界，在乎其他人的嘛。”看到了伊蒂絲記憶中這一幕的喬伊，轉(zhuǎn)頭看向伊蒂絲說道。
“我其實也沒有那么在乎……”少女伊蒂絲的聲音漸漸低沉，“但是她很在乎，我……不想讓她失望?！?p> 喬伊注意到，伊蒂絲的樣貌似乎在逐漸變得成熟，似乎就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她就從少女逐漸成長為了一個女青年的模樣。
“愛具體的人，而不是抽象的人。”喬伊突然開口說。
“你說什么？”伊蒂絲回頭看向喬伊。
“愛是需要付出精力的，你沒有必要為了遠(yuǎn)方的抽象的幻象奉獻(xiàn)自己的愛?！眴桃烈不仡^看向她，“你只需要為了你所愛的人，做你認(rèn)為應(yīng)該做的事情就好了?！?p> 他向伊蒂絲伸出手。
“回不回去，由你來決定?！?p> 伊蒂絲在猶豫，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喬伊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伊蒂絲：“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有理性……不要因你所憎恨的東西而沉淪于獸性之中，為了你所愛的人回歸到理性中來吧?！?p> 伊蒂絲試探性地伸出了手向喬伊的掌心靠近，但她的手指卻在不斷畏縮。
短短不到半米的距離，她卻像是走過了千山萬水一般。
“我……還回得去嗎？”
“你從來沒有離開過，不是嗎？”
最終，伊蒂絲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她的容貌也終于恢復(fù)成了喬伊見到她時的模樣。
她輕輕地將自己的指尖，放入了喬伊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