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嬸嘀咕,“網(wǎng)絡(luò)亂七八糟的,有時候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p> 隔壁村寨有個中年婦女平時喜歡刷短視頻,某天看到營銷號說朱砂的種種好處。
她就花大價錢請了一包回家放在床頭,以期能扭轉(zhuǎn)家人的霉運,從此以后家財萬貫兒孫滿堂。
她小孫子看見了果斷拿來吃……
于是她就把媳婦和孫子給“鎮(zhèn)”走了。
又比如白嬸的外婆家是個傣寨,每年都會過潑水節(jié)。
本地人就是純相互潑水祝賀,引來的游客卻屢屢向年輕姑娘們揩油。
特別是一些開直播的主播,為了打賞更是毫不猶豫伸手。
后來引發(fā)大規(guī)模械斗……
總得來說,網(wǎng)絡(luò)或許有種種缺點,但通了好處還是比壞處多,而且大得多。
白嬸也清楚這點。
她含糊地說了幾句,又喂完手里的涼茶。
“小五走,收拾東西去祖祠?!?p> 說完,她便拎了個鋪著麻紙的水桶,帶著任寧凝向院門口走去。
“來啰?!比物w應(yīng)了一聲,便挑起要磨的黑芝麻和大米、花生等等跟在后面。
他知道數(shù)量會不少,然而沒想過這么多。
居然整整一擔(dān)。
磨完出來,估計夠小姑娘吃上一年半載的。
要不,去買臺電磨機或粉碎機?
正琢磨著,白嬸站在院門口嚷嚷,“小五,你發(fā)什么呆呢?”
“來了來了?!比物w連忙加快腳步。
他們幾家都在村子西邊,距離祖祠挺遠。
沒走多久,碰見幾個蹲在樹蔭下玩的孩子。
有男有女,任三三也在其中。
他們拿著塊破瓦,卡卡卡地磨著一塊花崗巖,個個弄得滿頭大汗。
“姐姐!”任寧凝眼尖,使勁朝自己最熟悉的任三三揮手。
“哎?!比稳龖?yīng)了一聲。
其他孩子抬頭,看見白嬸和任飛連忙站起來問好。
“你們這是在什么?”白嬸嚇唬他們,“弄臟衣服,看你們爺爺奶奶揍不揍人?”
孩子們只是嘻嘻直笑。
只有任三三連忙把破瓦丟掉,飛快地擦著手:“白奶奶,我……我們在挖恐龍化石?!?p> 什么情況?
任飛兩個大人滿頭霧水。
“動畫片里說石頭里有恐龍化石。”
倆大人恍然,只有任寧凝聽不懂。
小姑娘笑呵呵地招手,“姐姐,和麥子玩雪容融呀。”
花崗巖太硬,任三三磨了半天卻是連都縫都磨不出來,早就氣餒得不行。
看著任寧凝手里鮮艷的玩偶,立即樂呵呵地跑了過來。
白嬸見一群孩子依然不動,沉下了臉。
“玩破瓦可以,但不許玩碎玻璃。上次生哥就被割到了,流了很多血。還記得嗎?”
“誰玩我就揍誰!”
一群孩子連忙紛紛搖頭,“奶奶/嬸子,我們保證不玩玻璃?!?p> “這就好?!比物w兩人又叮囑了幾句,這才帶著兩個小姑娘繼續(xù)向前走。
“三三,”任飛問:“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才上學(xué)?”
城里這年紀(jì)的孩子別說普通課程,各種興趣班都早報上了。
任三三搖頭,“我不知道呀?!?p> “村子里的小學(xué)校倒了?!卑讒饟u頭,“他們就一直玩吧?!?p> 玩到能自己能騎車或走十公里路,差不多就可以上學(xué)了。
任飛點頭。
當(dāng)初的他也是這樣過來的。
否則也不至于他才讀大一,而同齡的寧墨濃都已經(jīng)研一。
任飛回頭又看看樹下繼續(xù)磨石頭的孩子們,深深地皺起了眉。
城里的孩子總說他們累,他們沒時間玩,沒有童年。
其實只是無病呻吟。
農(nóng)村的孩子倒是有時間玩了。
然而過幾年十之九八連個高中都考不上,以后大多都是外出打工。
幾年的辛苦換大半輩子的相對輕松,和幾年玩耍換一輩子的打工,不知哪個更劃算?
亂糟糟地想著,沒多久就到了祖祠。
祖祠是全村位置最高的建筑,前面有五十多級臺階。
走完臺階是個不大的平臺,上面蹲著兩頭威武的大石獅。
任飛抬頭往正門看去。
或許是端午剛過還不久,正門兩邊的對聯(lián)又被重新描紅。
“樹發(fā)千枝根共本,江水源同流萬派。”
橫批:兄弟同心
默默看了對聯(lián)一會,任飛走到正大門前。
他放下?lián)?,上去用力向右拉開外閘門。
卡卡卡!
滑木滾動,沉重的外閘門緩緩打開。
祖祠的大門有兩層。
最外一層是個“目”字狀的閘門,全部由大腿粗細的鐵木組成,正嚴(yán)嚴(yán)實實鑲在花崗巖筑成的外墻里。
這道閘門十分沉重,而且只能左右移動。
要不是上下方裝有滾木,估計幾個任飛一起發(fā)力,也別想拉開它。
這是戰(zhàn)亂時防敵用的。
只要關(guān)上這扇沉重閘門再落鎖,里面的族人就可以相對從容地對外攻擊。
想著想著,任飛的目光落在對聯(lián)旁邊一排長寬約30厘米的方形孔洞上。
那就是射擊洞。
小的時候,任飛和白嬸的兒子任磊都特別調(diào)皮。
大門不走,就喜歡在這些射擊洞里鉆進鉆出,然后就被卡在了孔洞里……
過了閘門,才是祖祠真正的大門。
一般說來大門很少會打開,他們走的是左邊的小門。
小門后面是面高大的影壁。
影壁已經(jīng)年久失修,上面爬滿了綠油油的青苔。連正中大大的“福”字都幾乎看不清。
繞過影壁,一陣涼風(fēng)夾著花香迎面吹來,讓幾人不由精神一振。
前面是一個綠意盎然的庭院,這是祖祠的正院。
白嬸沒多停留,抱著東張西望的任寧凝、領(lǐng)著蹦蹦跳跳的任三三,沿著抄手游廊向西廂院而去。
“奶奶,花花?!?p> 任寧凝看見紅色的花朵就習(xí)慣性伸手。
白嬸親了她兩口,“麥子乖,這兒的花花只能看不能摘,知道嗎?”
“是啊?!比稳屡碌攸c頭,“摘了會挨打。”
“爸爸。”任寧凝只好眼巴巴地望著后面的父親。
任飛哈哈一笑,“麥子看見沒有?爸爸挑著重重的擔(dān)子呢,可累可累啦?!?p> 小姑娘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轉(zhuǎn)移。
她瞬間忘了什么花的事,晃著白嬸的手想下來。
“奶奶,爸爸累累,麥子要擦汗?!?p> 哎喲。
白嬸吃了一驚。
眼前的丫頭雖然只有一丁點大,但任寧凝掙扎起來,白嬸還真抱不住,只好把她放到地上。
小姑娘跑過來像只無毛熊一樣抱住任飛的小腿,“爸爸,麥子給你擦汗。”
任飛哭笑不得,只好朝前面不遠處的西廂圓月門示了示意。
“麥子看到那個圓圓的門口沒有?到那里再幫爸爸擦汗吧。”
任寧凝扭頭看了一眼,立即哦了一聲,趴趴趴地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