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分家第一天
在大伯的督促下，大堂哥王連起帶著王連發(fā)、王連中、王連華幾兄弟，還有村里的十幾個青壯勞力一起動手，鍘草和泥，把知青點的屋頂、里外墻皮和院墻都修補了一遍，又把灶和炕也修補了一番，煙囪通一遍。
春天干燥多風(fēng)，門窗大開著晾上個一天一夜，再生個火烘一烘炕，分家后只隔了兩天，王家二房的二兒媳婦凌城燕就帶著一雙兒女搬出了老宅，搬進(jìn)了知青點。
凌城燕剛剛把孩子從大伯娘那里接過來，正準(zhǔn)備給小石頭沖奶粉呢，聽到敲門聲，回頭就看見兩個年輕女子站在門口。
她連忙上前招呼：“是肖娟和崔璀啊？快進(jìn)來，進(jìn)來坐?！?p> 凌城燕堂屋里連桌椅都沒有，她直接請兩人進(jìn)里屋坐。
倒了兩碗水，又從箱子里拿出半條餅干來請兩人吃：“以后咱們就住一個院兒了，我這帶著孩子，早晚哭鬧啥的，你倆多擔(dān)待呀?！?p> 順手拿起晾的差不多的奶倒進(jìn)奶瓶，給小石頭喂奶。
肖娟年紀(jì)小點兒，今年才二十一歲，見凌城燕喂奶粉，就道：“嫂子這是沒奶水嗎？”
凌城燕點頭，“奶水一直不好，前幾天干脆沒了，沒辦法，只能拜托幾個嫂子，誰有結(jié)余的給我們喂一回，實在不夠了，再添補一頓奶粉……”
崔璀年紀(jì)大點兒，已經(jīng)二十四歲了，聞言道：“奶粉可不好買啊，挺緊俏的。”
“唉，誰說不是呢，去縣醫(yī)院開了證明，也才買到一袋?！?p> 肖娟看看崔璀，略有些遲疑道：“我們看你還帶了狗……”
凌城燕聞言立刻明白了兩個人的來意，連忙叫小杏：“杏兒，你把大黃帶進(jìn)來，認(rèn)一認(rèn)兩個姨姨?！?p> 小杏立刻答應(yīng)著，招呼一聲，大黃才搖著尾巴進(jìn)了堂屋。
小杏拿一小塊餅子喂給大黃吃，一邊對肖娟和崔璀說：“姨姨們不用怕，俺家大黃可懂事了，從不咬熟人?！?p> 說著，掰了兩小塊餅子遞給兩人。
肖娟和崔璀互相看看，到底不是剛開始下鄉(xiāng)時的城里小姑娘，見多了鄉(xiāng)下的土狗，倒是壯著膽子把手中的餅子丟給大黃。
大黃看著小杏，沒有主動去吃。
小杏摸摸它的頭，“吃吧，這兩個姨姨以后和咱們住一起，就是一家人了?！?p> 大黃這才舔了舔小杏的手，低頭把兩小塊餅子吃了。
肖娟眼睛都瞪大了，笑道：“這條狗可真通人性?！?p> 凌城燕笑笑，沒有說話。小杏則點點頭，領(lǐng)著大黃去院子里，指著東墻跟下搭的棚子。
這里搭的大小兩個棚子，大棚子夾了山墻，盤了灶頭，是給凌城燕娘仨夏天燒飯用的。小棚子在飯棚一邊，只搭了個茅草棚子，撲了些干草，這是小杏央著三伯給大黃搭的狗窩。
肖娟和崔璀兩人略坐了坐，也沒吃餅干，就告辭回去了。
兩個人都報了今年的高考，還有三個月就要考試了，基本不出門，每天埋頭復(fù)習(xí)備考。
凌城燕安置一番，讓小杏看著弟弟，又和肖娟、崔璀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不多時，大伯娘帶著大嫂和三嫂過來了。
大伯娘挎的筐子里裝了四五個兩面卷子，兩個嫂子也都沒空著手，半斤豬油、一把雞蛋、又有蔥姜、各色調(diào)料、干菜若干。
凌城燕被分出來，幾個長輩主持公道，也就是錢糧上沒算吃虧。但過日子，零零碎碎的東西也都少不了，凌城燕也就分了些窖藏的紅薯、蘿卜，說起吃菜來，是連個咸菜疙瘩也沒分到的。
大伯娘和兩個嫂子打聽的清楚，這不就從自家拿了些送過來救急。
進(jìn)門一看，就小杏守著弟弟在屋里，一問，小杏就知道娘拎著筐子出去了，說是一會兒回來，不知去哪。
大伯娘看看兩間屋子，簡單的幾件家什，清鍋冷灶的，還真是凄慌的很。
她讓大嫂看著給拾掇拾掇，又讓二嫂喊上家里幾個娃子，幫著扯幾筐燒草來。
凌城燕分家時說了，春夏兩季的燒草還在老宅的柴垛上取，可凌城燕帶著兩個孩子，還得走老遠(yuǎn)背燒草……大伯娘在心里暗暗埋怨老頭子做事不周全，咋不讓人給娘兒仨把燒草拉過來呀！
難道，一天三頓背燒草，一天三遍去看那些人的臉色不成？！
這邊婆媳三個還沒忙乎完，凌城燕就拎著籃子回來了，一進(jìn)大門就看見院子一角多了個不算太大的柴草垛，屋門開著，大伯娘正坐在灶坑前燒火。
她突然想起曾經(jīng)聽一位同袍說的，每每想家，想起的都是老娘當(dāng)屋燒飯，他一腳踏進(jìn)門喊一聲娘！
她的娘親再見不得了。這一世的凌城燕，也早早沒了娘，連父兄也遠(yuǎn)走他鄉(xiāng)，杳無音訊。
怔愣間，小杏發(fā)現(xiàn)了站在大門口的親娘，飛奔出來迎接：“娘。”
凌城燕晃了下神，看著小丫頭笑了，她沒了娘親，但她如今是兩個孩子的娘親，仍舊有人在家等她歸來。
拒絕小杏接籃子，凌城燕牽著小杏進(jìn)門，一邊笑著喊人：“大伯娘?！?p> “欸，燕子回來啦！”大伯娘笑應(yīng)著站起來，敞開鍋蓋看看，道，“俺琢磨著，替你燒了粥，熥了幾個卷子，蒸了個雞蛋咸菜……”
說著，掀開衣襟，從衣襟里邊的兜里摸出一個手絹包來，打開取出幾張票遞給凌城燕：“這是你大伯讓俺給你的，一點兒零碎票，你們剛分出來，啥也不湊手，斟酌著添置些。要是還缺什么，就去家里拿。雖然你們娘仨分出來單過了，可別跟咱們家生分了，有啥事招呼你倆堂哥和嫂子一聲，別抹不開面兒……”
大伯娘絮絮地說著，但凌城燕聽得卻覺得心頭溫暖，沒有推拒，接了幾張零票，笑著應(yīng)下：“多謝大伯大伯娘掛心，以后少不得還要讓您二老費心，也少不得讓堂哥和嫂子們受累。”
“欸，自家人，說這些做啥?！贝蟛锴鋵α璩茄嗟乃焱ο矚g，笑著擺擺手，片刻不耽擱，抬腳走了。
凌城燕把她送出門，把一只竹籃子挎在大伯娘手上：“我昨晚下了套子，沒想到竟得了兩只，大伯娘帶一只回去，給孩子們解解饞?！?p> 大伯娘驚疑地掀開籃子上的包袱皮，這才看見，籃子里竟然是一只肥大的野兔，足足有五六斤的樣子。
“哎，你這個孩子，你們娘兒仨……唉，算了，算了，你給俺，俺就拿著?！贝蟛锵胪凭?，又被凌城燕擋回來，索性就收了，笑道，“家里幾個小子見了，不知多歡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