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時至凜冬,街頭擾攘一片,人聲車聲,驢鳴馬嘶,這幾日北風一刮,又下起雪來,比丘城外各國聯(lián)軍和獅駝獸軍大戰(zhàn),欽法國四郊遍野都有難民拖男帶女的涌來,這些人家里有些余資的,能雇些力夫車馬,家境貧寒的就只能冒雪沖寒,在路上掙扎求命。都城雖大卻也難容這許多人,當即鎖閉城門,把這些人都給阻在城門前,一時間漫天寒風里哀嚎遍地。
都城內(nèi)雖有客店,但百姓難民源源不絕涌來,不到半天,早已住得滿了,就有當街偷盜搶奪聚眾鬧事的,城中巡城兵勇驅(qū)趕吵鬧,紛擾一片,街頭遍地都有大哭小叫亂成一團的難民。
“匯英樓”金字招牌已重新掛好,這家店客舍寬大,找不到客店的難民客商多有涌來,叫茶要面,安排熱水,分外擁擠,掌柜和一眾店伙費盡唇舌,安排調(diào)座,每桌多塞五七人,滿滿當當讓擠著坐下,
底下大堂寬大,更是紛擾,多是席地而坐,腳都踩不下去,偏還有不曉事的來回進出,惹的眾人無不大罵,門外北風呼嘯,寒風夾雪,不時從門縫中擠將進來,眾人心情更是添堵。
忽然門被大開有人出入,冷風如刀一樣刮進來,就聽邊上一個漢子說道:“這狗入的天氣,和那些野獸一樣不給人活路,老天爺難道就容不得,讓我們這些凡人有好日子過么?”
另一個干瘦的男子愁眉道:“烏黑子,就別埋怨了,現(xiàn)在好歹有個能遮風的地方,一會找店家還能要口吃的,可憐我家娘子和一對兒女,現(xiàn)在還在城外進不來,我.......我是干著急啊。
邊上一個大嬸安慰道:“沒事,也只熬過這幾日就好了,我們當家的也沒進來,南院王威武,聽說已是帥大軍過去打那些獸軍了”
有了話頭,眾人都是紛紛說起來,其中一個大嗓門說的津津有味:“那獸軍都是山間的精怪變化生成,個個長著野獸的腦袋,人的身子,全都力大無窮,萬軍即可抵我們百萬大軍,殘忍暴虐,不拘是活人,還是家禽野獸盡皆為食,所過之處生靈一空,一個活物都留不下,又極是狡謐詭詐,不可以常理度之。
邊上亂糟糟的說一會,就聽一人道:“獸軍殘暴嗜血,各位早已知聞,那也不用多說了,但是三十年前十多萬獸軍猛攻比丘,那比丘城主就是個昏庸無能的國君,手足無措只好等死,
幸好我欽法國南院大王雄才大略,上去一番廝殺下來,只打那些獸軍抱頭鼠竄,這么多年都不敢再來,現(xiàn)在南院王大軍已開拔,各位,說不得過幾日就能聽到大勝的喜訊啦。
眾人都是高聲喝彩,一人說南院王身高三丈,手拿千斤鑌鐵長刀,從那妖獸陣中殺個七進七出,一人說南院王手下玄虎軍人人都是英雄好漢,個個能以一當百,
氣氛濃烈,把南院王夸的就像天上下凡的神將一樣,說到激動處,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回比丘城,也去手刃幾個妖獸。
張麻衣和蕭鐵笛坐在人群里,不時被人撞肩來去,都是相對苦笑
蕭鐵笛道:“馬上到晚間了,......怕是不能來了”
張麻衣默默點頭,聽著門外風聲呼呼的,都是相對無言。
邊上一人大聲說道:“想想南院王,只怕現(xiàn)在,正和那些吃人的妖獸浴血拼殺的艱辛,我們在這個地方遭這點罪算什么?這里再冷也是安樂窩,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一片叫好,兩人站起小心翼翼擠出門外,聽到里面人聲鼎沸,都是在夸贊南院王威武的聲音,默默離開。
蕭鐵笛忽道:“我想晚上去白虎殿探探.....?”
張麻衣道:“先生讓我們再等他三日,若貿(mào)然去只怕多生枝節(jié)”
蕭鐵笛道:“只怕枝節(jié)早就來了,許妙清帶靈秀走了幾日了?”
張麻衣道:“三四日了吧,”忽然抬頭:“鷹翅被我們改的能駝人了,從這到比丘只怕一日就能來回,呦,不好,她是不是.....已經(jīng)去了?”
蕭鐵笛苦笑一下,道:“她膽子最大,你又老成.....我也是剛才明白”
張麻衣氣的一甩手,罵道:“一個個都不叫人省心,前面一個李青風,現(xiàn)在又是她”
忽然前方一片人亂,百姓紛紛閃避道旁,就見持槍列盾的彪悍勁卒,整齊列隊往城門馳去,俗語說人一過千遮天蔽日,兩人就見劍戟如林浩浩蕩蕩,人馬川流不歇,由近及遠就像奔流的長河,千萬人邁著整齊的步伐,震的大地隆隆顫動,更映襯的人人戰(zhàn)意昂揚,一眾百姓個個看的壯懷激烈,皆是一動不動的矚目觀看,大軍穿行足有小半個時辰才過去。
待到二更時分,兩人從東面摸入南院府,正是戰(zhàn)時,府中卻是寂無聲息,兩人闖到一半,均覺不對,互相對視一眼,張麻衣道:“今日情況不對,且先退出去”
只是進來容易,出去難,就聽擊鼓鳴鑼,巡查的小校帥三個百人隊已圍了上來,兩人輕功高明,當即避開,不想這些百人隊重重疊疊,一隊過去又來一隊,就如密網(wǎng)篩魚,串流不息。
兩人闖過一隊又是一隊,終于還是被發(fā)現(xiàn),當下倒退反走,利用殿亭樓閣抵擋追兵,但南院府內(nèi)具是精兵,每隊之間前后錯落,將兩人遠遠圍住,近處總有數(shù)十根長矛圍著二人攢刺,兩人掌笛齊施,勁風過處,南院兵矛斷戟折,死傷枕藉
但眾兵剽悍,又不慌亂,但有力戰(zhàn)不敵即刻退下,復又一隊恃眾而來,竟不稍卻,兩人殺到三更,看圍住的兵卒越來越多,均是心驚,知道這樣下去遲早力盡被擒,卻是知道對方有所顧忌,沒敢大肆放箭,若是在空曠地方,幾罐火油過來,保管叫兩人天地無應(yīng)。
眾兵有顧忌,他二人卻是全無負擔,這一反應(yīng)過來,就看前面高大樓閣上面,吊掛的大大的一排燈籠,蕭鐵笛一聲笛鳴,一道劍氣過去就欲劃破燈油放火,就看一團銀光揮過“錚”的一聲擋下,一人哈哈大笑,卻是南王府中教習共恒武到了,
這下強弱之勢立變,有共恒武這個高手從旁側(cè)襲,眾軍數(shù)十條長槍上下左右正面強攻,兩人只能邊戰(zhàn)邊退,不想又有別的高手趕到,有個使一雙銅錘的番僧,雙錘舞動開,呼呼勁風撲面,不知多少斤重,蕭鐵笛劍風疾射都被他檔下,另有一個使鐵杖的老人也是勁風激蕩,屢屢迫近,張麻衣鐵掌重擊,不想這老兒內(nèi)力也不弱,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
這幾方人馬從四面不住迫近,兩人縱躍來去,出手越來越快,你攻前,我便同時襲后,配合得精妙絕倫,讓圍攻幾路人馬,顧此失彼,但還是慢慢被壓制到一塊圈子中,遠遠看去,就見圈中杖去槍來,人影激蕩,劍氣縱橫里人人高呼酣戰(zhàn),一眾兵卒吼聲如雷的聲音遠遠傳出。
殿內(nèi)燈影搖動,映襯的赫連明玉的一張俏麗也是陰晴不定,邊上一人說道:“南王已帥玄虎、火鴉、羽林三萬大軍去比丘會盟,郡主若不早做決斷,只怕后悔莫及?!?p> 赫連明玉走出兩步,推開窗子,頓時喧嘩聲大起,聽的片刻把窗關(guān)上,回看那跪在地上的人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那人道:“前日南王直入宮中,盡殺王上家眷,至晚宿在宮內(nèi),招幾宮妃嬪侍候,但有反抗即被摔成肉泥,觀其行止已與獸無疑,且......”
赫連明玉道:“呵呵,他連....呵呵,你就全說了吧,我也沒有什么聽不得的”
那人道:“前日禁軍共死了三千,本也不奇怪,但老奴安排清掃,卻…沒發(fā)現(xiàn)有多少血跡”
赫連明玉“彭”的一拍桌子,怒道“你說的可是確實?”
那人道:“老奴如何敢欺瞞郡主,且.....昨日伺候的二十名宮女.....身體都被啃噬也就罷了,卻.....卻是一滴血跡也沒有留下”
赫連明玉重重坐下,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
又坐良久,眼神如刀說道:“黃花觀的事辦的怎樣了?”
那人道:“萬無一失”
赫連明玉抬頭看那忽明忽暗的水晶燈說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輕輕擺手,那人拜下行禮,慢慢退了出去,赫連明玉站在窗前,忍不住又推開窗子,聽外面的喧嘩,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刀劍之聲隱隱傳來。
蕭鐵笛和張麻衣現(xiàn)在卻是劇斗方酣,兩人處境越來越不利,數(shù)次想搶出圈子,但對方人多勢眾,層層兵馬守得嚴密異常,圈內(nèi)高手嚴守自己圈子,步步緊逼,兩人每一次突圍均給擋了回來。
眼見招招兇險,步步危機,兩人此時已斗了一個多時辰,氣力漸感不支,而強敵越逼越近,外面一眾兵馬又養(yǎng)精蓄銳的環(huán)伺在側(cè),猛的張麻衣吐氣厲喝,聲音傳出和利劍相似,那持仗老兒猝不及防喉嚨處已中一劍,鮮血四濺中翻身就倒,
其它圍攻之人一驚,兩人趁勢沖到三丈外一顆松樹下,張麻衣道:“鐵笛,我在這守著,你往后去”
蕭鐵笛眼淚滴下,正落在樹下一叢嬌艷欲滴的花瓣上,持笛猛吹,就見道道劍氣雄勁,石破天驚激射而去,一眾追兵迫的狼狽后退
就聽樹上一人道:“嘖嘖嘖,果然兄弟情深,好一番生死離別,感人淚下”
蕭鐵笛淚水還在臉上,罵道:“賊婆娘,還不是你惹的麻煩”
張麻衣也是氣憤:“都這時候了,你還不快點”
許妙清哈哈一笑:“你們這些男人果然都靠不住,關(guān)鍵時候還的看我們女人”
兩人都是氣極,就聽微風響動,一眾猛沖過來士兵一聲“哎呦”“啊”“噗通”“噗通”紛紛滾倒在地,
共恒武手持狼牙棒,正高聲大喝指揮圍捕,突覺身周氣流竟然略有異狀,不急細想,閃身急躲,就覺兩個黑點來勢奇急,“哧”從身旁橫掠而過,相距只在毫厘,這一下襲擊事先沒有半點征兆,不帶一絲勁風,若無感應(yīng),根本就是無知無覺,共恒武情急之下,竟然沒有收住勁力直翻滾出丈余,“通”正撞在一塊大石上,
那使銅錘的番僧,本從旁側(cè)夾擊,身邊一眾兵卒忽然倒地,他器械又重,返將他差點絆倒,狼狽的紛亂中就覺一黑點向胸口急速點到,也只能在氣機牽引中感知到,左手錘一橫“叮”的輕響一聲,同時感到另外一個黑點也從身后疾刺而至,右手銅錘急掃碰個正著“?!币宦曔h遠打飛,卻是感覺來襲之物分量極輕,到似一根極細的尖針一樣,只是勁道積貯于一點,倏鉆陡戳,頗感難防難當,當即縮身大石一角,
眾軍士慌亂四顧,漆黑長夜中哪有敵人蹤影?只的藏身于長盾之后,只是那黑針在黑夜中絕無半點反光,來無蹤去無影,所蘊含的力道又大,固然是被盾牌檔掉一些,但是畢竟還是有漏網(wǎng)之魚,瞬時間又有十數(shù)人倒地,
共恒武站起,狼牙棒舞動護住全身,叮當聲音不絕,竟然有十幾針刺他,心中憤怒無以復加,但敵暗我明于己方大為不利,當即大聲招呼眾軍士,持盾掩護往后撤去。
蕭鐵笛三人趁機溜走,南王府近衛(wèi)親兵勇悍絕倫,但有遇見就是一擁而上,許妙清雙手連展,擋者披靡,一眾軍卒紛紛倒地,忽聽號角急嗚,箭雨劈頭蓋臉的射下,三人狼狽逃竄,所幸提前摸清了道路,急竄到退路地點,前方幾步就是邊墻。
許妙清黑針在后飛舞,方圓幾十丈但有人闖進必然翻身到地,三人正要躍出,蕭鐵笛忽道:“小心”就見漆黑里銀光一閃而至,許妙清抬臂急擋,“啪”手臂上護盾一下被釘?shù)钠榱?,重重撞在墻上?p> 那銀光一擊得手,噌的又退出來,在空中晶芒大作,如電般只劈下來,蕭鐵笛長笛還沒舉到頭頂,那劍鋒上寒戾已透骨欲下,心中一涼,眼見要透腦而入
“嗚”的一把長刀風馳電掣飛來,正撞上這點亮芒,叮當響聲中,那亮芒被刀上所含勁力猛的彈開,閃爍生光,在空中風車急擺似的旋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