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歷:2501-0406-0830
勒梅特行星。
聯(lián)合國艦隊對勒梅特行星的最后一波空襲已近尾聲,龐大的空降部隊正從萬米高空撲向滿目瘡痍的行星地面。
硝煙彌漫的地平線處,依稀還有邊民獨立軍負隅頑抗的零星炮聲,但在聯(lián)合國艦隊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的火力壓制下,它們已然是微乎其微的存在。
星際陸戰(zhàn)隊“美杜莎”小隊是第一支空降地表的先頭部隊,持續(xù)的跳島作戰(zhàn)讓每個隊員上臉寫滿了疲憊。此時的他們剛完成對邊民獨立軍統(tǒng)領奧蘭多·宇翔的斬首任務,正沿著殘軍潰敗的路線繼續(xù)追擊。
走在隊伍中的下士哈爾看了看前方。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似乎是還沒有擺脫剛才發(fā)生在叛軍指揮部的那一幕。腦海中隱隱還回響著那一陣槍聲。
隊友羅森看在眼里,跟上來撞了一下哈爾,“只要順利完成這次任務,戰(zhàn)爭就會結(jié)束了?!?p> “哦!”哈爾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把了把手中的槍。
“注意加強警惕?!笔抗匍L高喊了一聲,提醒了大家,他躍上一段殘垣,拿著望遠鏡觀察周遭的敵情。
毗鄰邊民獨立軍指揮部的難民區(qū),雜亂的簡易民房都已在艦隊軌道炮的摧殘下化為廢墟,穿行于布滿彈坑的廢棄街道,讓人仿佛置身于血腥的修羅場。
突然一聲槍響,子彈擦過哈爾的面頰,擊中了走在他身后的士兵的頭部。
“13點方向有狙擊手!”下士本能地蹲下身,拖著傷員尋找掩護。
來自不同方向的槍口齊刷刷地對著一處壘成半米高的瓦礫堆狂掃。
與此同時,從瓦礫堆的夾縫里吐出來一條漫無方向的火舌。在彈雨的轟擊下,瓦礫堆的夾縫猛地倒塌,淹沒了火舌。
現(xiàn)場的槍聲也跟著停了下來。
士官長再次拿起望遠鏡觀察,他剛要打手勢下令,從瓦礫堆又伸出來一支槍管,先是頂開擋住射擊視線的碎石,然后朝著士官長開了兩槍。
士官長躲避得及時,翻身藏到了殘垣后面,“火力壓制,哈爾,給我干掉那個狙擊手!”士官長打著手勢下令反擊。
現(xiàn)場再次槍聲大作。
下士哈爾匍匐著繞過幾塊星艦殘骸,迂回上前來到了瓦礫堆上方,他掏出兩枚手雷,一左一右塞進瓦礫堆的縫隙。
隨著兩聲爆炸,縫隙噴出濃濃的硝煙。待到煙塵落定,一處地下防空洞的入口因為坍塌而被暴露了出來。
在靜等觀察了半分鐘后,士官長下令突入。
“美杜莎”小隊相互掩護著魚貫而入,沖入地下防空洞。
哈爾跟在隊伍的最后面,他先去確認了受傷的隊員的傷勢,確信傷員還尚有一息,于是就放心地把他交給了醫(yī)務兵處理。
地下防空的入口坡道上橫躺著一名血肉模糊的消瘦少年,剛才放冷槍的狙擊手無疑就是他,可他看上去才十二歲左右。
哈爾確乎是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他冷漠地看著少年兵咽下最后一口氣,抬腳從他身上跨過。也跟著進了陰冷潮濕的防空洞。
這處延伸向地底的防空洞極為狹窄,卻擠滿了不下二十多個邊民,而且還全是老人與孩子。
士官長不耐煩地清點了人數(shù),嚷道:“艦隊早在三天前就已下達最后通牒,留足了時間讓你們投降撤離,既然你們還執(zhí)意要留在這里,那么……”
“我們的船出了故障,根本來不及離開?!币粋€老婦人怯生生地解釋說。
士官長猶疑片刻,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動作都麻利點”扭頭離開了防空洞。
一時間,防空洞內(nèi)槍聲大作,慘叫聲不絕入耳。哈爾沒有開槍,他繼續(xù)走向防空洞的深處,一塊油漬斑斑的簾布擋住了他的去路,他聽到簾布的后面隱隱傳來窸窣的喘氣聲。
與此同時,防空洞內(nèi)驟然安靜下來,渾濁的空氣彌漫起濃濃的血腥味,而那簾布后面的喘氣聲則更加急促。
哈爾警覺地用槍慢慢地挑開簾布,發(fā)現(xiàn)簾布后面竟然還躲藏著一個滿臉憔悴的女人,她吃力地靠坐在墻角,從身下滲出的一灘血跡與雪白的床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見哈爾端槍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女人連忙拉下長裙遮擋身體,同時舉起了手術(shù)刀擺出自衛(wèi)的姿態(tài)。
羅森聞聲趕來,“中了槍,還能給自己取子彈,邊民女人的戰(zhàn)力還真不一般吶。”他掂了掂手中還在滴血的軍刀,站到了女人面前。正當他剛把軍刀舉起,哈爾卻突然喊住了他,“羅森,先等一下。”
羅森頭動作定格下來,良久才垂下手臂,極不情愿地回過頭,問道:“你該不會是?”羅森的視線越過哈爾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見防空洞內(nèi)其他隊友都已離開,便收起了軍刀,拍了拍哈爾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吹著口哨離開了防空洞。
死亡的氤氳充斥著狹小的空間,來自防空洞外的燥熱空氣灌入哈爾的胸腔,如一團烈火沸騰了他冰冷的血液。哈爾余光瞥向已蔓延到他腳下的血流,他的注意力再次落回到了那個女人的身上。他有所遲疑,像是在回憶什么。
女人以為哈爾可能會放過自己,便有所松懈,哈爾卻似如夢驚醒,突然端起槍,扣動了扳機,女人在條件反射下跟著雙手護住自己的肚皮。
“咔”。哈爾的槍卡彈了,他摸遍全身,從軍靴上拔出軍刀。女人被哈爾這一舉動嚇得放聲恫哭,她緊閉絕望的眼睛,虛弱地咬著牙關(guān),痛苦地扭動著腹部鼓鼓的身體。
哈爾這時才發(fā)現(xiàn)她是一名臨產(chǎn)的孕婦,腹部上的傷口是因為她剛才正要給自己剖腹產(chǎn)。哈爾握軍刀的手不由地顫抖起來,莫名襲來的暈眩如突然被風掀起的狂潮淹沒了他的心頭,黑暗趁機侵襲他的腦海,他好像聽到了有悠遠的聲音在耳邊回響,起初是嬰兒的啼哭,接著則是小女孩稚嫩的呼喚:“哈爾,餓?!?p> 黑暗中,哈爾悚然驚醒,他感覺到有只小手搭上了自己的后背,一張嘴正將濕熱的呼吸吹進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