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璨的語氣十分平靜，說道：“若你想為今日之事，求個公道，且不愿日后再度發(fā)生此種惡事，那在你面前有三條路可以選擇?！?p> 抬手豎起三根手指道：“一是現(xiàn)在便退出守夜人，退出玄廷司，我和左廷監(jiān)大人會把你安排到六部之中，你便從最小的佐官開始坐起，一步一步，若是有這份能耐，位極人臣亦是可能。到那時，一國之內，你皆可盡力改變；二是將你送入江湖，再給予你若干財帛，你自己招兵買馬，是要做那處江湖之遠的武林盟主，還是做那居廟堂之高的一國君王，都有你自己決定；而第三條路，也是最后一種選項，便是留在玄廷司，努力修行，有朝一日成為站在世間最頂峰的那人，那么這世間的規(guī)則便可由你制定?！?p> “如何？可有決斷？”王璨的眼中沒有一絲波動，見寧天生依舊低頭思考著，便又開口道：“此事不急于一時，我給你時間，回去好好考慮清楚，但只能自己去想，不能詢問或求助旁人，你既然已十九歲了，便應當為自己的決定和想法負責。”
“去吧，到時候把答案寫在紙上呈給我便是?！蓖蹊矓[擺手讓寧天生回去慢慢思考。
點點頭，沉默著退出了屋子。
回到自己的屋子，寧天生坐在桌前，拿過紙筆，添了些許水在硯臺中，一邊研墨一邊思考著。
待墨色慢慢暈開，拿起筆，將自己這三條路的思考，預期都盡數(shù)地寫了下來。再不斷補缺，完善。
若是去做那朝廷中人，免不了的阿諛奉承，拉幫結派，結黨營私，朋黨比周。何況一入官場深似海，就算你便是一心為民，但又怎能免俗呢？若不站隊，哪來出頭之日？若站錯了隊，又還能有明日？甚至就算自己一人可以獨善其身，親人呢？朋友呢？古言“清官難斷家務事”，又何嘗不是一種無奈。更何況，始終為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要是轉頭奔入江湖，或是落草為寇，占山為王，再適時出山起義，推翻那舊王朝，立起新王旗。屆時成了那一國之君，一國境內，規(guī)則皆由有自己制定，想要達到古之先賢所描繪的那般大同社會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真的有這般簡單么？那些能在先前亂世中扎下根來的王朝國度，又有哪一個不是在一次又一次死傷無數(shù)的戰(zhàn)爭中存活了下來，其立國背后的尸山血海更非常人可以想象。更何況如今天下各州局勢皆定，各國各王朝都已基本穩(wěn)固，就算再起戰(zhàn)爭，也不過是大國欺凌小國，乃至將其作為附庸或是直接吞并。而各大國度王朝之間，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與地位，又相互結盟，以此作為保障，也將試圖分一杯羹的其他勢力排除在外。
做那江湖游俠兒呢？潛心練武，若能在武林中十年一比的武林大會上拔得頭籌，坐上那武林盟主的寶座，手握盟主令，號令天下群雄，其影響力甚至遠超一國君王?？扇缃竦奈淞?，哪里還算得上武林，每隔十年的武林大會，頭名只會在那些個勢力龐大的國家或王朝所掌控的所謂世家之中誕生。所謂的武林盟主，不過是為了讓君王能更好地將江湖也牢牢掌握在手中罷了。
而若是孑然一身，身穿短打勁裝，手拿三尺青鋒，寫意瀟灑，快意恩仇，既可劫富濟貧也可懲惡揚善?？蛇@大陸是何其地大，江湖兒女窮其一生甚至也走不出自己所在的大州。固然可以救得了身邊之人，但也僅限于此。
可如若選擇了第三條路，誠然，若自己能成為那位前輩那般的十四境大能，那便能以一己之力改變整個大陸，未來皆在自己一念之間?？上胍蔀槭木常戎惹澳莾蓷l路，不知難上了多少，可以說是云泥之別。整片大陸數(shù)千年來，多少名臣良相，蕓蕓人間君王，而十四境修士，就只那么一位。
更別說那修行路上，又有多少波譎云詭、光怪陸離之事讓無數(shù)天才競折腰，其中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之事又讓多少修行人飲恨。
更何況如今的自己，就連是否有那踏上修行路的資格都還是個未知數(shù)，又怎敢去妄想那遙不可及的十四境？
選擇前兩條路，再不濟能有官做，有武學。若是自己選擇了那第三條路，卻被判斷出自己沒有那合適的天賦，那便當真是一無所有了。
一時間，腦子里的對于三條道路的想法如三條河流交匯，從那涇濁渭清變得渾濁一片。
枯坐良久，從晝至夜在復晝，待腦中思流重新變得涇渭分明，此時的寧天生心中已是有了決斷。
拾起筆，卻見硯臺中墨水早已凝結，再次添水研磨。
日中，王璨正在屋中翻閱卷宗，先前一樁潁州修行者接連死亡的案件似乎有了新的進展。
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
寧天生從門外走來，于王璨桌前站定，見王璨低頭看著卷宗，便就這樣站著，并不言語。
待王璨抬起頭來時，深深鞠上一躬。將手中折起的紙張雙手遞給王璨。
王璨亦是雙手接過，卻將紙放在了一旁。
待寧天生離去后，王璨放下手中的卷宗，拿起了安靜躺在右手邊的那張被折起的紙。
紙上只得一字。但王璨看到字時，嘴角卻微微揚起，似乎很是滿意。
玄廷司深處，左廷監(jiān)所在的陰殿外，王璨靜靜站著，并未敲門。
大門無風自動，自殿內傳來聲音，“進來吧?！?p> 王璨跨進殿內，單膝跪地，手按胸口道：“大人，卑職有一事相求?！?p> “說吧?！钡钌系哪侨送Ｏ铝耸种械墓P。
“此前大人所交待給寧天生的任務，他已在三日內將其完成，此案也已在刑部那邊了結，只是…他心中有所不平不忿?！?p> “嗯，此事我已知曉，只是目前也只能作罷，也只能先委屈他了，那真正的大魚還并未浮出水面?！钡钌系穆曇暨€是那般古井無波，似乎沒有什么事情可以掀起波瀾。
“之后寧天生便會由著引路人走上修行路，卑職想做他的引路人，還請大人答應?！蓖蹊驳纳碜庸虻酶盍诵?p> 殿中一時間有些沉默。
“理由?！蹦锹曇艉盟朴辛艘恍┹p微的波動。
“先請大人恕卑職無禮，雖并未與他接觸多少，但卑職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卑職，他定是我守夜人未來的希望?！蓖蹊蔡痤^來，眼中滿是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