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尉遲兵敗
1.尉遲迥舉兵
尉遲迥并不會坐以待斃，而是暗中整軍備戰(zhàn)，他要挽救大周帝國。面對韋孝寬來取代自己的位置，尉遲迥從容應(yīng)對，派遣帳下大都督賀蘭貴去迎接，必要的時候可以把韋孝寬給扣下來。
韋孝寬一行走到朝歌（河南鶴壁市淇縣）的時候，賀蘭貴拿著尉遲迥的親筆信等候多時了。
姜還是老的辣。韋孝寬故意套賀蘭貴的話，看賀蘭貴眼神不定閃爍其詞，韋孝寬覺得尉遲迥必定有什么密謀，沒說幾句就對賀蘭貴說自己生病了，要放慢行程。韋孝寬留住賀蘭貴大吃大喝，讓他無法回去給尉遲迥通風報信。與此同時，韋孝寬派人以買藥為名去相州，暗中偵察尉遲迥的動靜。
奇怪，賀蘭貴去了這么久怎么還不回來？莫非是出了意外？尉遲迥再次派部下韋藝去迎接韋孝寬。韋藝是韋孝寬的侄子，官居相州魏郡太守，平時和尉遲迥關(guān)系不錯。大家都是關(guān)隴軍事貴族集團，或多或少都沾親帶故的。
一番寒暄后，韋孝寬直視韋藝的雙眼：“藝兒，根據(jù)我掌握的情況，蜀國公似乎不愿意離開鄴城，暗中在蓄積力量，你知道么？”韋孝寬并沒有確切的證據(jù)，只是根據(jù)一些捕風捉影的情報，故意詐韋藝。
“??？”韋藝措手不及，趕緊用笑容掩飾內(nèi)心的恐懼，“叔叔，你在開玩笑么？蜀國公忠心耿耿，沒有的事兒！”
韋藝口頭上沒承認，但細微的表情卻出賣了自己。于是，韋孝寬加大表演力度，他一把掀翻案幾，破口大罵：“我已經(jīng)掌握了尉遲迥造反的證據(jù)，你卻包庇縱容，雖然你是韋家的人，今天，老夫就要清理門戶，大義滅親！”
韋藝嚇得汗珠直冒，渾身哆嗦。
“來人呀，韋藝伙同尉遲迥造反，拉下去砍了！”
撲通一聲，韋藝跪了下來：“叔父！叔父饒我一命！我全部如實告知?！?p> 韋孝寬心想，哎，我這個侄兒心理素質(zhì)這么差，還想著去造反，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呀。韋藝就把尉遲迥的一舉一動全都和盤托出，嚇得韋孝寬后背發(fā)涼。沒想到這個尉遲迥還真要造反呀！
事不宜遲，韋孝寬很快想到了對策。此行前來，韋孝寬并沒有帶兵馬，必須要趕緊撤退才是上策。韋孝寬就找來賀蘭貴，對他好生安撫，并表示自己的病痊愈了，讓他先行回鄴城，自己隨后就到。
賀蘭貴一走，韋孝寬立刻帶著韋藝往長安撤，每到一個驛站，就把驛站中的馬匹全部驅(qū)趕走，并對驛站官員說：“蜀國公的的使者很快就要到達此地，趕快準備酒宴招待?！?p> 尉遲迥在鄴城正納悶，為何韋藝也遲遲不回，這時候賀蘭貴回來了。賀蘭貴描述和韋孝寬的對話，說自己如何與韋孝寬大吃大喝等?！鞍パ讲缓茫f孝寬已經(jīng)知道了，他肯定要跑了，快，我們趕緊去追！”尉遲迥恍然大悟。
隨后，儀同大將軍梁子康帶了幾百名騎兵去追擊韋孝寬。結(jié)果，梁子康每到一個驛站，都被驛站官員的美酒灌醉，而且換乘的馬匹都被驅(qū)趕走了，梁子康根本沒法給部隊換馬，一方面交通工具沒了，另一方面又天天肥肉美酒，哪兒來的追擊動力呢？只能眼睜睜看著韋孝寬逃回長安。
韋孝寬一路狂奔，搞得十分狼狽，楊堅這邊卻在著手干一件大事：恢復(fù)佛教。楊堅自小就生活在尼姑庵，他對佛教一直有好感，迫于親家宇文邕的強勢地位，楊堅對滅佛敢怒不敢言。楊堅掌權(quán)后，就沒有忘記恢復(fù)佛教這事。
580年六月初六，楊堅下令恢復(fù)佛道二教，讓那些還俗的和尚、道士重新回到寺廟、道觀工作，并在全國恢復(fù)修建宗教場所。為了表明決心，楊堅還親自去拜見了慧遠，請他到寺廟、皇宮講解佛經(jīng)?；圻h，就是之前和宇文邕辯論的那個高僧，宇文邕滅佛后，慧遠到太行山隱居了起來。
楊堅此舉，不排除受到大環(huán)境和個人喜好的影響，另外，這也是一種政治信號：我楊堅上臺了，和宇文家不一樣，他們排斥宗教，我卻搞的是信仰自由，所以，大家趕緊來歸附我吧。
剛和慧遠聊完天，楊堅就聽說韋孝寬逃回來了。楊堅知道，此時非同小可。
“韋老，你看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呢？”
“尉遲迥舉兵是鐵板釘釘?shù)氖虑榱耍皇菚r間問題，當務(wù)之急，應(yīng)該先派人去申訴，表明你隋公沒有異志，穩(wěn)住尉遲迥的心；同時，我們要趕緊召集軍隊，出征尉遲迥?！?p> “好好好，就按照韋老說的辦。”
楊堅叫來了候正官破六韓裒，讓他去鄴城安撫尉遲迥。候正，即軍隊中負責偵察情報的官員。破六韓來到鄴城，表面上是代表楊堅向尉遲迥說自己沒有野心，暗地里的任務(wù)卻是聯(lián)絡(luò)一切反對黨，孤立尉遲迥。破六韓找到相州長史晉昶，把楊堅寫的信給他看，讓他帶頭防御尉遲迥。
尉遲迥也是老江湖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楊堅的心思？自從韋藝跟著韋孝寬跑了后，尉遲迥就知道該下手了，否則就是待宰羔羊。賀蘭貴第一時間把破六韓的秘密行動報告給了尉遲迥，尉遲迥當機立斷把晉昶和破六韓裒斬殺。
以此為契機，尉遲迥登上城樓，召集官吏百姓，發(fā)表一番慷慨陳詞：“楊堅憑借著皇后父親的地位，挾制年幼的天子，作威作福，這種不遵守臣道的行為，早已路人皆知。我和太祖文皇帝是舅甥，與國家情同一體，休戚與共，一身擔當出將入相的雙重大任。先帝讓我鎮(zhèn)守相州，本來就寄托著的國家安危興亡。現(xiàn)在我要與你們一起糾合仁義勇敢之士，揭竿而起，以匡扶國家，保護百姓，你們看怎么樣？”
“好！匡扶國家，鏟除奸賊楊堅！”相州官吏百姓都表示愿意跟著尉遲迥干。
尉遲迥于是自封為大總管，宣稱秉承天子之意，設(shè)置各種官吏，以崔達拏為總管府長史，也就是自己大管家。這個崔達拏是北齊名臣崔暹的兒子，因為妻子樂安公主（高澄女兒）說自己老媽不好，高洋就把自己老媽給殺害了。崔達拏懷恨在心，北齊滅亡后，他第一時間殺掉了樂安公主給老媽報仇，痛痛快快地和陽休之、薛道衡、李德林等十幾個文人一起投降了北周，前文提到過，這里不再贅述。
也就是說崔達拏對北齊政權(quán)沒有什么好感，反而以北周為恩人。但尉遲迥不這么認為，他覺得崔達拏的國家被滅了，崔達拏肯定會支持自己，反對楊堅就是反對北周中央呀。貴族名士的心里尉遲迥并不懂，崔達拏這種人，到哪兒都能吃香喝辣，江山一統(tǒng)可以拿來裝潢門面；但戰(zhàn)亂之中，他們是不怎么講究政治站位的。況且，崔達拏一介文人，沒有什么計謀方略，尉遲迥此舉確實沒有識人之明，這也為后來的失敗埋下伏筆。
因為軍政事務(wù)那么多，處理不好就會得罪很多人的利益，而最高統(tǒng)帥尉遲迥是沒有那個精力去顧及方方面面的，只能交給總管府長史去做?？梢?，這個職位是很重要的，尉遲迥卻給了崔達拏。
當時趙王宇文招應(yīng)朝廷征召入朝，小兒子宇文乾鏗留在封地襄國（河北邢臺市襄都區(qū)），尉遲迥就尊奉他并以他的名義傳檄天下，希望聯(lián)合各方諸侯一起討伐楊堅。從道義上來說，如果尉遲迥真心要拯救大周，不應(yīng)該以宇文乾鏗為旗號，這叫“另立中央”；應(yīng)該以小皇帝宇文闡為旗號清君側(cè)，清除楊堅這個小人，這樣號召力或許更大一些。
初十，楊堅的軍隊也集結(jié)完畢。楊堅任命韋孝寬為行軍元帥、相州總管，叱列長叉為相州刺史，梁士彥、元諧、宇文忻、宇文述、王誼、崔弘度、楊素、李詢等人為行軍總管，統(tǒng)率軍隊討伐尉遲迥及其盟友。為了預(yù)防尉遲迥的奇襲，楊堅任命楊尚希鎮(zhèn)守潼關(guān)。
宇文述是宇文盛的兒子，妥妥的官二代，老爹宇文盛在這一年去世不久，他想要出人頭地證明自己，便主動請纓，表示要跟著楊堅干。李詢是李遠的兒子，李穆的侄兒，有文韜武略，之前和楊雄一起參與平定宇文直的叛亂。此外，隨行的還有柳裘、皇甫績等人，他們帶上楊堅寫的書信，工作是拉攏、分化、瓦解尉遲迥的盟友。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這一戰(zhàn)事關(guān)楊堅的存亡，誰贏誰就能掌握最高政權(quán)。
韋孝寬一行剛出發(fā)，楊雄就神色匆忙來到丞相府，秘密報告了雍州牧宇文賢的陰謀。聽說五王被楊堅在長安監(jiān)視了起來，宇文賢坐不住了，他試圖要挽救大周的江山，因此暗中密謀，準備聯(lián)絡(luò)五王刺殺楊堅。不過，宇文賢的保密工作沒做好，被楊堅安排的眼線雍州別駕楊雄知道了，宇文賢的計劃注定要胎死腹中。
“該來的還是來了，看來，只能出手了。”楊堅倒是很沉著，他知道宇文宗室遲早有人會對他宣戰(zhàn)的。
“事情的關(guān)鍵是五王怎么辦？”楊雄提醒道。
“眼下韋公出征尉遲迥，人心惶惶，不宜對五王下手，應(yīng)該對他們加以安撫?！备邿庹f。
“嗯嗯，正是如此，誅殺宇文賢以殺雞儆猴，等平定尉遲迥后，再處理五王也不遲?！崩畹铝盅a充說。
“就這么辦?！睏顖哉f。
楊堅派竇榮定率軍前往宇文賢府邸，宣布了他的罪狀，說他要造反。一聲令下，宇文憲以及他三個兒子紛紛被就地處決。死前，宇文賢仰天大哭：“可憐太祖文帝和父親、叔叔辛苦創(chuàng)下的大周基業(yè)，最終要落入楊堅之手了！”
楊堅的內(nèi)心真是很強大，不論外面如何暴風驟雨，他依然不露聲色，有條不紊地推進中央政府的工作。為了穩(wěn)住宗室，楊堅任命秦王宇文贄為大冢宰，杞公宇文椿為大司徒。
2.長孫晟出使
處理完宇文賢后，楊堅找來宇文慶和長孫晟，詢問千金公主出嫁的工作進度，得到二人肯定答復(fù)后，他如期給千金公主舉行了出嫁儀式，并要求五王參加，似乎宇文賢之死和五王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儀式上，千金公主和宇文招抱頭痛哭，其他四王也默默流淚，他們都知道，這眼淚不只是為千金公主遠嫁異國他鄉(xiāng)而流，更是為了北周江河日下的前途命運而流。
“女兒呀，你此去說不定是好事，可以遠離宮廷紛爭，而父親我恐怕難逃楊堅之手了！”宇文招在千金公主耳邊低聲說，眼淚又流了出來。
“父王，”千金公主擦了擦眼淚，堅決地說，“父王你別擔心，我此去一定和突厥可汗搞好關(guān)系，他楊堅要是敢對你不利，我一定說服突厥大軍南下，為你討回公道，為大周江山討回公道！”
“你有如此決心和勇氣，為父死而無憾了！”宇文招露出了欣慰的目光。
同時，楊堅叫來賀若誼，給他大量財物，讓他找機會賄賂沙缽略可汗，把高紹義給要回來。賀若誼是賀若敦的弟弟，賀若弼的叔叔，曾經(jīng)代表西魏出使柔然，并做過宇文覺的長史，還跟隨于翼出征北齊攻占洛陽，性情剛烈果敢，有才干。
于是，在處羅侯的帶領(lǐng)下，宇文慶、長孫晟、賀若誼、千金公主等一行數(shù)百人走上了前往突厥的路。
出發(fā)前，阿史那皇后以犒勞慰問的名義出席了送別儀式，她對千金公主表示了祝福，一番叮囑后，阿史那皇后壓低聲音說：”楊堅此人野心勃勃，你走后，恐怕我們宇文氏的江山要易主了，希望擬不要忘了祖國大周的安危?！?p> 二人相視而泣，依依惜別。
先行使者幾十人來到突厥，他們負責搬運物資和傳達消息，攝圖只是禮貌性地接待，對他們并不上心，覺得這些人平平無奇，心想中原人不過如此，就打算給宇文慶他們來個下馬威。
千金公主一行到達后，處羅侯去通報了消息，但攝圖不動聲色，沒有親自迎接的意思，只是把宇文慶一行晾在帳外。
“這可怎么辦？突厥可汗如此目中無人?！庇钗膽c質(zhì)問處羅侯。
“啊，這。”處羅侯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知道大哥心里在想什么，大哥有真實想法也很少向他表露。處羅侯在突厥人中有很高的地位，這一次又出色完成了外交任務(wù)，攝圖對他更加提防了。
“可汗沒有誠意，看來突厥是欺辱我大周無人！”說罷，賀若誼就抽出了佩刀，圓眼大睜。
“呵呵，可汗不過是在試探我們罷了，”長孫晟笑道，把賀若誼的刀又插入了鞘中，“讓我來試試吧?！?p> 長孫晟清了清嗓子，對著大帳喊道：“可汗兩番派人到我大周求親，應(yīng)該是想很渴望和我們建立友好關(guān)系，如今卻不出來迎接，想必是給我等下馬威，呵呵，殊不知這樣只能顯得突厥人不懂禮節(jié)，實在是愚昧可笑?！?p> “哈哈哈，來使可真知我心呀，”攝圖緩緩走出大帳，一臉堆笑，“剛才不過開個玩笑，大家別放心上，我以為周國沒有豪杰，一見到諸位才知道，我想錯了?！?p> 處羅侯開始介紹雙方的主要領(lǐng)導(dǎo)，長孫晟、賀若誼二人的氣場首先吸引了攝圖，雙方互相點頭示意。同時，攝圖對千金公主很滿意，不僅人漂亮，而且還懂的突厥的規(guī)矩和禮儀；千金公主也被攝圖的領(lǐng)袖魅力所吸引，二人彼此對上了眼。
酒宴上，雙方開懷暢飲。賀若誼一直沒有忘記楊堅交給自己的任務(wù)，他一直在找機會。等攝圖喝嗨起來后，賀若誼借著酒意向攝圖索要高紹義，并且率先獻上了黃金、美玉、琥珀等許多財物。攝圖的眼睛都快掉到千金公主身上了，還有什么要求不能答應(yīng)的呢？更何況一個外族人高紹義？
攝圖叫來兒子雍虞閭，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雍虞閭點頭后便出去了。攝圖轉(zhuǎn)頭對賀若誼說：“事情安排妥了，我以打獵的名義邀請高紹義，平時我們經(jīng)常一起打獵，他一定不會懷疑，待會他來后，能否捉住他，那就看你本事了?！?p> “好，有勞可汗。”賀若誼也退出了宴席，準備對高紹義的抓捕行動。
看大家喝得差不多了，攝圖就提議打獵?！按颢C是我們草原民族的日常生活，也是我們招待外賓的最高禮節(jié)，各位大使，不知道是否賞臉？”攝圖驕傲地看著長孫晟等人。心想，你長孫晟耍嘴皮子厲害，打獵估計就不行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長孫晟拱手道。
幾人策馬奔騰，來到獵場。天空中正盤旋著兩只大雕，他們哄搶著食物，攝圖看到后，伸手指了指說：“長孫大使，不知你箭法如何？”說后，從自己箭囊中抽出兩支箭給他。
“一支箭即刻，何須兩支？”長孫晟拿過來一支，策馬向前的同時，已經(jīng)拉滿了弓。
只聽“嗖”的一聲，兩只雕被貫穿，重重砸在地上。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都張大嘴看著長孫晟，別說攝圖、處羅侯不知所措，就連宇文慶也沒見過長孫晟這一面。
“哎呀，厲害呀，一箭雙雕！即便是我草原上的勇士，也沒有這樣的箭術(shù)！我甘拜下風！”攝圖這下是真服氣了。長孫晟發(fā)明“一箭雙雕”這個成語后，名聲立刻傳遍突厥大地，攝圖叫來弟弟處羅侯以及兒子們，讓他們和長孫晟結(jié)交，并學習射箭之術(shù)。
處羅侯暗中想著，反正哥哥對自己猜忌，不如暗中結(jié)交長孫晟，一來搞好兩國關(guān)系，二來也可以結(jié)交外援以此打壓攝圖。處羅侯提議：“難道遇見如此英雄，可汗，我們應(yīng)該好酒好肉款待才是！希望長孫大使可以多留在我們突厥，彼此多切磋切磋技藝?！?p> “對，葉護所言很對，不知長孫大使意下如何？”攝圖稱呼處羅侯的官位，而不是“老弟”。
這種細節(jié)并不會被長孫晟放過，他猜的沒錯，突厥內(nèi)部果然有矛盾，為了消除這個北方的大患，長孫晟順水推舟答應(yīng)了，表示要留下來處理一些和親的善后事宜，幫助千金公主更快適應(yīng)突厥生活，把兩國關(guān)系推向深入。
再說高紹義這邊。關(guān)于和親之事，攝圖專門下令要對高紹義保密，要是高紹義知道突厥和北周聯(lián)姻，他一定會阻止的，或者至少有很大情緒的。高紹義還以為這是一次普通的打獵，便爽快答應(yīng)了。雍虞閭把高紹義帶到指定地點后，便消失了，高紹義不知所以，便開始尋找呼喊他。
就在這時，賀若誼伏兵四起，高紹義的手下人很快被斬殺，他本人也被賀若誼活捉。
完成任務(wù)后，賀若誼、宇文慶二人押著高紹義開啟了南歸之路，而長孫晟則繼續(xù)留在突厥，一邊和突厥貴族子弟教授射箭技術(shù)，一邊暗中結(jié)交處羅侯等野心家，了解突厥的山川地貌。
七月初一，高紹義被押送到長安，楊堅下令把他流放到蜀地。楊堅算是又建立了一個大功，因為高紹義的流亡北齊政府也垮臺了，相當于北齊再次滅亡了一次，至于營州的高寶寧，只是一個軍閥而已，楊堅遲早也要收拾他。
3.實力對比
再來看尉遲迥的救國行動。尉遲迥所統(tǒng)轄的相州、衛(wèi)州、黎州、趙州、冀州、滄州等地，可以集結(jié)差不多十萬人軍隊。尉遲迥是老江湖了，他知道，要干大事，必須有盟友支持，經(jīng)過一番縱橫捭闔下來，支持他的有以下幾類人。
一，親戚。兒子尉遲惇、尉遲佑耆、尉遲誼等，有文韜武略，有一定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和能力。侄子尉遲勤當年在抓獲高緯時，立下了關(guān)鍵的功勞。尉遲勤現(xiàn)任青州總管，所統(tǒng)轄的青州、齊州、膠州、光州等全部都追隨他，軍隊可以集結(jié)數(shù)萬人，地位和實力不在尉遲迥之下。
二，國外勢力。營州高寶寧名義上還是流亡北齊政府里的丞相，高紹義被北周抓了，復(fù)興北齊最后的希望就落在的高寶寧手下，一聽說尉遲迥領(lǐng)銜反對楊堅，高寶寧立刻聯(lián)絡(luò)契丹、靺鞨等游牧民族起兵南下。突厥因為剛和北周聯(lián)姻，也就拒絕了尉遲迥的聯(lián)盟。尉遲迥也直接聯(lián)絡(luò)了陳頊，答應(yīng)割讓淮南之地為條件，請求南陳出兵，不用說，最希望北周動亂的自然就是陳頊了，答應(yīng)是毫無懸念的。
重點說蕭巋。
看到尉遲迥的聯(lián)盟信后，西梁朝廷集體陷入了猶豫之中，莫衷一是。很多將領(lǐng)都勸蕭巋起兵響應(yīng)尉遲迥，一來可以為北周皇室盡忠，二來可以席卷漢江、沔水一帶拓寬地盤。武將們個個眉飛色舞，似乎要抓住機會好好揚眉吐氣一把，但蕭巋依然是神色嚴肅，沉默地看著大家，他似乎在等什么。
“報！中書舍人柳莊覲見！”
“快快讓他進來！”蕭巋突然活了過來一樣，從龍椅上蹦了起來，徑直向前走去。老一輩的元勛蔡大寶、王操等人離世后，蕭巋行事更加謹慎，處處看北周高層的臉色。蕭巋一直在等柳莊的出使結(jié)果，他想知道楊堅是什么樣的人，以便采取下一步行動。
“柳愛卿，你可算回來了，快，快給朕說說這個楊堅。”蕭巋拉著柳莊的手，往大殿里走。
柳莊將楊堅的善意娓娓道來，并把他在長安的見聞告訴蕭巋，勸諫道：“以前袁紹、劉表、王凌、諸葛誕等人都是漢、魏時期有雄才大略的人，他們占據(jù)著戰(zhàn)略要地，擁有強大的軍隊，但是都沒有能夠建立功業(yè)，禍難反而緊隨而至。其根本原因就是由于魏、晉挾天子以令諸侯，占據(jù)著京師，倚仗名正言順以討叛逆，師出有名。方今尉遲迥雖然是一員老將，但是他年老昏庸，而司馬消難、王謙又是極普通的人，都沒有匡時濟世的才干，周朝的將帥大臣，大多數(shù)只為自己打算，競相效忠于楊堅。以我看來尉遲迥等人終當被消滅，隨公楊堅必定會奪取周政權(quán)。我們不如保境安民，靜觀事態(tài)的發(fā)展變化。”
“嗯嗯。”蕭巋仔細聽著，很快就權(quán)衡了利弊，便向眾人宣布決定：西梁選擇站隊楊堅。至此，眾人不再爭論。
三，對楊堅不滿的封疆大吏：王謙、司馬消難等。
益州總管王謙，來自太原王氏，他是西魏、北周開國將領(lǐng)王雄之子，官二代，幾乎沒有什么優(yōu)秀個人能力，因為王雄斛律光射死，宇文邕父子同情他，才讓他出鎮(zhèn)一方。
楊堅上臺后，王謙覺得自己跟楊堅沒什么交情，便派司錄賀若昂到長安打探虛實。賀若昂回來后，詳細陳述京城中的情況。王謙因父子同受北周的恩惠，不滿意楊氏專政，圖謀匡扶社稷，便興兵起事，自己設(shè)置官署，總管長史乙弗虔、益州刺史達奚惎其心勸他憑借蜀地的險要，堅守以觀時變。達奚惎是達奚震的弟弟，都是達奚武的兒子，而達奚武和楊忠當年都是北周的締造者，達奚震看著楊堅竊取北周，心有不甘，前不久郁悶而死，死前寫信告訴弟弟要隨時為挽救北周而犧牲，便勸王謙舉兵。
王謙手下還有一個特別的人物：高阿那肱。對，就是禍害北齊的那個家伙。隆州刺史高阿那肱知道，現(xiàn)在雖然復(fù)興齊國已經(jīng)沒指望，但只要能攪亂北周的政局，他也是樂見其成的，便為王謙籌劃三策:“你親自率領(lǐng)精銳部隊，直搗散關(guān)，蜀人知道你有勤王的義舉，一定爭相效命，這是上策;出兵進向梁、漢，以觀望天下，這是中策;坐守劍南，擁兵自衛(wèi)，這是下策?！?p> 上中下三策并無優(yōu)劣，只是激進與否的差別。主動攻擊不一定高明，有可能主動送死；被動防守也不一定愚蠢，有可能堅壁清野拖死敵人。不過，主動是風險與收益并存；被動，雖然收益不大，也沒有太大風險。王謙沒有過實戰(zhàn)經(jīng)驗，他認為自己主要是為了配合尉遲迥，沒必要冒進，便采取了中下策。
對此，北周方面帶兵反擊的是梁睿。梁睿是開國將領(lǐng)梁御之子，被楊堅任命為信任益州總管，只要打下王謙，蜀地就歸梁睿管轄了。
勛州（湖北安陸市）總管司馬消難，他是司馬子如之子，是宇文闡的皇后司馬令姬之父，是宇文赟生前用以制衡楊堅的重要籌碼。自己是當今皇帝的岳父，卻沒有在輔政之位上分配到任何好處，司馬消難自然是不滿。
“干脆反了吧，這事兒咱又不沒干過！”老下屬裴藻一臉激動。
“好，老裴，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二十二年彈指一揮間，如今又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反了！”司馬消難也是熱血上涌。
當年正是參軍裴藻的建議，司馬消難才反了高洋投降長安。二十幾年過去了，兩個老搭檔壯心不已，本著“誰讓我不爽，我就讓誰不爽”的原則，果斷反擊，站在了尉遲迥一邊。
北周方面，對付司馬消難的是王誼、崔彥穆、元景山、于顗四人。崔彥穆來自清河崔氏，不僅擅長清談，而且有戰(zhàn)功，是韋孝寬的同學，在東西魏的戰(zhàn)爭中主動投靠了宇文泰，跟隨于謹討伐江陵，得到宇文泰、宇文毓、宇文邕幾人的重用。
元景山是元景安（就是秘密舉報發(fā)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堂兄元景皓的那位）的弟弟，二人在北齊滅亡后一起投靠的北周，元景安在討伐稽胡中戰(zhàn)死，元景山就接管了哥哥的部隊和職務(wù)，之前和韋孝寬一起出征過淮南。宇文胄響應(yīng)尉遲迥起兵后，寫迷信聯(lián)絡(luò)過元景山，元景山卻把他的迷信交到了長安，獲得了楊堅的信任，于是被委以重任討伐司馬消難。
四，地方實力派。滎州刺史邵公宇文胄、東楚州刺史費也利進、潼州刺史曹孝遠等都各據(jù)本州，徐州總管司錄席毗羅占據(jù)兗州，前東平郡守畢義緒占據(jù)蘭陵，都起兵響應(yīng)尉遲迥。席毗羅的軍隊有八萬之眾，駐兵蕃城，攻克了昌慮、下邑兩縣城。對此，楊素奉命出征宇文胄等人。
五，迫于壓力投靠尉遲迥的人。懷縣永橋鎮(zhèn)將紇豆陵惠以城投降了尉遲迥，紇豆陵惠攻陷巨鹿，接著又進圍恒州。尉遲迥派遣將軍石遜攻打建州，建州刺史宇文弁也以州城投降。尉遲迥又派遣西道行臺韓明攻克潞州，生擒潞州刺史趙威，任命潞州城人郭子勝為刺史。李惠自申州進攻永州，攻克了永州城。
有跟著尉遲迥干事的人，也就有堅決和尉遲迥劃清界限的人：李穆、于翼、源雄、于仲文等。
尉遲迥特別看重李穆，第一時間派人去拉攏。不僅因為李穆是除韋孝寬以外資歷最老的，還因為自己和李穆同為宇文赟首批“四輔”之二，影響力在北周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李穆現(xiàn)任大左輔、并州刺史，鎮(zhèn)守晉陽，實力雄厚，不容小覷。
“父親，并州是天下險要，對全國來說舉足輕重，我們不如響應(yīng)蜀公，一起成就大事。”第五子李榮說。
“呵呵，你懂什么！那是和朝廷作對！隨公不僅挾天子令諸侯，而且關(guān)系網(wǎng)根深蒂固，他一定會成功的?！蔽具t迥和楊堅，雖然都是親戚，都是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但他還是選擇了楊堅。政治站隊有風險，聰明人首先要考慮的是實力，而不是道德制高點。李穆個人認為楊堅的贏面更大，便堅決站在楊堅這一邊。李穆把尉遲迥派來的使者抓起來，和勸降信一起送到了長安。
與此同時，使者柳裘、李渾也來到了并州。李渾是李穆第八個兒子，在長安任職左侍上士。因為李穆本就選擇了楊堅，所以柳裘、李渾沒有多費口舌，李穆就表達了真實想法。臨別之際，李穆把一只熨斗轉(zhuǎn)交給了李渾，讓他帶話給楊堅：“希望你執(zhí)掌權(quán)柄，安定天下?！辈粌H如此，李穆還把一條十三環(huán)金腰帶送給柳裘，讓他轉(zhuǎn)交給楊堅。此物只能是天子才有資格佩戴的?？梢姡钅滦睦锴宄?，這一仗，誰贏誰就能取代北周天下，而他相信楊堅可以開創(chuàng)新局面。
隴西李氏中也有真正忠君愛國的人物，比如李穆的侄子、李賢的三子李崇。李崇時任懷州刺史，他本來想響應(yīng)尉遲迥的，聽說叔父李穆積極追隨楊堅，便嘆氣說：“我全家得到富貴者多達數(shù)十人，現(xiàn)在遇到了國家有難，竟不能匡扶危難，延續(xù)皇室，還有什么面目立于天地之間呢！”不得已，也被迫依附了楊堅。
楊堅能不高興么？沒想到李穆如此看好自己。知道了李穆的誠意，楊堅又派柳裘去司馬消難那里去做思想工作，讓李渾去告訴韋孝寬關(guān)于李穆的態(tài)度。
既然選擇了，那就不后悔，就得放手去干。李穆很快發(fā)兵攻打朔州刺史尉遲誼，把他捉住送往長安；又出兵攻打尉遲迥的盟友郭子勝，再次得勝送往長安。
于翼現(xiàn)在是幽州總管，封疆大吏，地位和并州李穆、相州尉遲迥一樣，他在于謹?shù)膸讉€兒子中最為優(yōu)秀，也最像于謹。因為大哥于實、五弟于智在朝中已經(jīng)感受到了楊堅的強大，他們于家內(nèi)部很快統(tǒng)一意見，集體倒向楊堅。于是，于翼把尉遲迥的使者和信件都轉(zhuǎn)手送到了長安，以此表示支持楊堅。
徐州總管源雄、東郡太守于仲文，也拒絕了尉遲迥的拉攏。
源雄祖上世代貴族，東西魏分裂之際，父親被高歡誅殺，源雄西入關(guān)中，是西魏、北周開國元老，一直在地方任職，是封疆大吏。皇甫績給源雄帶來了楊堅的信：“源公妻子兒女在鄴城，雖然落入賊寇包圍，賊人覆滅，你們終究會相聚。相信幾個月后，作亂就會被平定，希望你不要有所顧慮。徐州是東南鎖鑰，靠近吳賊，是最需要費心經(jīng)營的地方。源公你英雄蓋世，值得朝廷托福，我個人也很看好你，希望能委以重任呀。“
聽楊堅這個晚輩如此尊重和吹捧自己，源雄很受用，他一直沒有卷入過長安的權(quán)力斗爭，本可以置身事外，但楊堅如此謙恭，源雄就果斷拒絕了尉遲迥的拉攏。
于仲文是于實的次子，他拒絕了尉遲迥的好意。不聽？不聽就打！于翼、李穆、源雄都是和自己一個級別的，暫時不好惹，你小小一個太守我還不能捏一捏？先下手為強。尉遲迥派遣宇文胄由石濟渡河，宇文威由白馬渡河，分兩路去攻打于仲文。于仲文抵抗無效后，被迫放棄東郡城，逃回長安，他的妻子兒女全被處決。
小勝之后，尉遲迥派遣檀讓大肆進攻河南之地。楊堅聽了于仲文的匯報后，潸然淚下，于家雖然沒有向李穆那樣溜須拍馬，但畢竟用家人生命給自己交了投名狀，便真的開始信任于家來。楊堅任命于仲文為河南道行軍總管，派他到洛陽征發(fā)軍隊討伐檀讓。
不過，于家也并不是鐵板一塊，有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比如廣州（河南魯山縣）刺史于顗。于顗是于實長子，于仲文的大哥，聽說家人都支持楊堅，他卻打起了自己的算盤。于顗和上級吳州總管趙文表不和，他以稱病為由，引誘趙文表來探視，然后就暗殺了他，而對外宣稱趙文表勾結(jié)尉遲迥謀反，并接管了趙文表的部隊。
楊堅聽說后，敢怒不敢言，前一秒才加封了于仲文，對于家表示了拉攏，難道能懲罰于顗么？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派人去安慰于顗，順水推舟任命他為吳州總管。
全國性的動亂開始，正好給了楊堅集權(quán)的機會，七月二十四日，北周朝廷“任命”丞相楊堅都督中外諸軍事。
4.虎口脫險
大敵當前，誰都可以害怕，唯獨楊堅不能怕；或者說，至少在公開場合，楊堅必須表現(xiàn)得鎮(zhèn)定坦然。私底下，楊堅卻時不時和老朋友元諧、郭榮、宇文慶幾人袒露心扉，表達隱憂。
“尉遲迥、司馬消難、王謙幾人都是一方諸侯，實力強，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呀?！庇钗膽c嘆氣說。
元諧安慰楊堅道：“楊公沒有援助，就像洪水中一堵墻，確實很危險呀。不過沒事，有我們這些老朋友支持你，你要有信心，我們共勉吧！”
“怕什么，事情只是剛剛開始，鹿死誰手還不一定?！惫鶚s說。
“對呀，咱們也有咱們的優(yōu)勢，皇帝還在我們手中呢。”竇榮定笑道。
聽了眾人的話，楊堅稍微安定下來，對宇文慶道：“尉遲迥是貴戚，很早就有聲望，國家有變，必會作亂。然而尉遲迥的智慧與氣度平庸淺陋，子弟輕佻，貪婪而少施恩惠，終將滅亡。司馬消難為人反覆無常，也并非池中之物，他的反覆只在瞬間；但司馬消難輕薄無謀，不能為害，不過逃往江南罷了。蜀地險要，艱難險阻，王謙愚蠢，素無謀略，只是他恐怕為人所誤導(dǎo)，不足為慮。”
“希望如丞相所言。”宇文慶說。楊堅對尉遲迥三人的評價，大概率上是事后附會，畢竟沒有人能夠料事如神。也有可能是一種積極自我暗示，算是穩(wěn)住大家的心，團結(jié)一致對外。
前線戰(zhàn)事吃緊，五王并不會坐以待斃，尤其是宇文招。尉遲迥打著他兒子的旗號在外面搞事，他就算有理也說不清，還不如主動行動。況且，宇文招不會眼睜睜看著楊堅就這樣奪走大周的江山，還不如聯(lián)合尉遲迥，一起搞掉楊堅。具體怎么辦呢？老辦法，宇文招想到了鴻門宴。因為五王被單獨監(jiān)視，他們之間也不可能串聯(lián)，宇文招打算自己冒險行動，反正這正是其他四個兄弟的想法，也是廣大宇文宗室的想法，只要事情辦成，他們都是支持自己的。
宇文招還暗中聯(lián)絡(luò)了一個重量級人物：李璋。
李璋是李虎第四子，李昞的弟弟，李淵的四叔，他一直和楊堅不和。李虎死后，他們李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而且前面三個哥哥都相繼離世，振興家族的重任就落到了老四李璋身上。李虎可是第一批六柱國之一，而楊忠當初不過是十二大將軍，地位在李虎之下。而現(xiàn)在，同樣是二代，楊堅卻爬到了權(quán)力的頂峰，李璋卻在北周朝堂上默默無聞，他能甘心么？宇文招承諾，只要事情成功，就讓李璋取代楊堅做宰相。
李璋答應(yīng)了。李璋時任梁州刺史，正逢進京述職，便秘密聯(lián)絡(luò)了侄子李安、李哲兄弟，希望他們能和自己一起除掉楊堅。李安、李哲是老七李蔚的兒子，和堂兄李淵一樣，他們也深受楊堅的信任和喜歡，李璋認為再親不過血緣關(guān)系，如果李安兄弟能幫忙，這楊堅就必死無疑了。
李哲對李安說:“這種事怎么辦好呢？不告訴丞相是為不忠，告訴丞相出賣叔父是為不義，失去了忠和義，如何在世上安身立命?“
李安答道:“丞相像父親一樣，怎能背叛他?“李蔚和李昞一樣，死得早，因為楊家、李家有姻親關(guān)系，楊忠夫婦不僅收養(yǎng)了李淵，也把李安兄弟視如己出，所以李安才這樣說。
李安又征求了李淵的意見，楊堅是李淵的姨父，并且從小把他帶大，能說什么？自然是堅決捍衛(wèi)楊堅了。
于是，李安偷偷把宇文招與李璋的密謀告訴了楊堅。對此，楊堅并不意外，這年頭，想殺自己的人多了，誰讓自己處在權(quán)力巔峰呢？那注定是個危險的位置。之前宇文賢搞事，背后就有五王的影子，楊堅一清二楚，一直在等機會殺五王，沒想到五王送上門來。
恰好，這時候，宇文招的邀請來了。為了穩(wěn)住李璋、宇文招二人，楊堅便欣然赴宴，不動聲色。經(jīng)過和兒子宇文員、宇文貫以及舅哥魯封的商議，宇文招把宴請地點安排在了自己臥室，把兵器藏在帷幕后，讓壯士埋伏在臥室后面。
楊堅挑選了兩個忠心且勇猛的人作為隨從：楊弘和元胄。大將軍楊弘，是楊堅的堂弟；大將軍元胄，北魏宗室，形象氣質(zhì)佳，跟隨宇文憲東征過，很看好楊堅。楊堅早就想除掉五王，一直不想承擔濫殺皇室成員的惡名，所以沒有動手，這一次，他想演一出戲，讓外人看來他是不得已殺掉五王的，如此他才能“又當又立”。于是，赴宴的路上，楊堅和楊弘、元胄二人交頭接耳，進行了充分的彩排。
楊堅、宇文招二人開懷暢飲，互相寒暄客套，酒吃到盡興時，宇文招用佩刀不斷地刺瓜送入楊堅口中，想借機刺殺。元胄見狀，知道該自己的戲份了，便上前對楊堅說道：“相府有事，不可久留?！?p> 宇文招呵斥他說：“我正在與丞相談話，你想干什么！”喝令他退下。
元胄雙目圓睜，怒氣沖沖，提刀站在楊堅身旁。
宇文招被震住了，便賞賜元胄酒喝，和緩地說：“我難道會有惡意不成！你為何如此多疑，而加以戒備？”元胄只是客氣地接過美酒，沒有多說什么。
一計不成，宇文招又假裝要嘔吐，站起身想到后房去，元胄恐怕他一離開就會生變，便多次扶他重新坐好，笑著說：“王爺不要走，來，我再敬一杯！”
宇文招又謊稱喉嚨干渴，命令元胄到廚房取水來，結(jié)果元胄假裝喝醉沒聽見，一動不動。二人在你推我拉之間，楊堅一直在旁邊坐立不安，正在等一個新的人物或事情出現(xiàn)，以便好推動劇情向有利自己方向發(fā)展。
這時候，正好騰王宇文逌、宇文純、庾信幾人來了，宇文招從小喜歡文學，宇文毓、宇文邕還在位的時候，他們就經(jīng)常一起喝酒吟詩。楊堅看到幾人，便走下臺階去迎接他們。
元胄乘機對楊堅耳語道：“情況異常，請趕快離開這里！”楊堅冷靜地說：“他沒有掌握軍隊，又能有什么作為！”元胄說：“軍隊本來就是皇室的，他如果先發(fā)制人，到那時一切就完了。我元胄并不怕死，只是怕死而無益?！?p> “呵呵，我到要看看他宇文招能耍什么花招！”楊堅沒有聽從元胄的勸告，仍舊入坐。到這一步，楊堅已經(jīng)有點入戲了，有點當年爾朱榮的感覺，自信心暴漲。
元胄聽到寢室后面有士兵穿戴甲胄的聲音，立即上前對楊堅說：“相府公事繁忙，您怎么能如此暢飲停留！”于是扶楊堅下座床快步離去。這時候楊堅也聽到了盔甲兵器相碰的聲音，不免大汗淋漓，猛然醒悟過來。
宇文招想要追趕楊堅，元胄用身體堵在門口，宇文招不得出；等楊堅到了大門口，元胄才從后面趕上。楊弘在門口等候多時，三人相視一眼，都知道了怎么回事，楊弘立刻牽來馬匹，楊堅拍馬而去，楊弘二人緊隨其后。
這時候，埋伏好的宇文員、魯封等人出來才發(fā)現(xiàn)人去樓空，只看到宇文招在那里站著發(fā)呆，宇文招后悔自己沒有及時下手，以至恨得彈指出血，和宇文逌幾人大眼瞪小眼。庾信這才知道宇文招想干什么，便嘆氣道：“王爺當斷不斷，我恐怕楊堅是不會放過你的。”
逃出生天后，楊堅對著楊弘、元胄說：“到今天我才知道爾朱榮的自信是愚蠢可笑的，差點我就重蹈覆轍了?！薄笆茄剑┫?，那種情況下，就算您掌管天下軍隊，單槍匹馬，不過也是砧板上的魚肉而已。”楊弘說?！八餍杂钗恼胁蝗缥倚⑶f帝那般干脆果斷，不然丞相就生死難料了?！痹醒a充到。
“還好有元將軍及時提醒呀！”
楊堅緩了緩，面露兇光：“既然宇文招放過了我，我就不客氣了！”
七月二十九日，楊堅誣陷宇文招與宇文盛、宇文逌、宇文純、宇文達謀反，殺了他們及其兒子，株連很廣。隨后，楊堅重賞了元胄和楊弘。庾信因為沒參與，而且是文人一個，楊堅就放過了他，不過庾信和宇文招幾人是布衣之交，宇文招之死對他打擊很大，他直接病倒了。
同時，楊堅將給李安兄弟加官晉爵，表示拉攏和鼓勵。楊堅授李安開府，晉封為趙郡公；授李哲上儀同、黃臺縣男爵。
李安叩頭說:“我們兄弟沒有汗馬功勞，過分地承蒙獎賞，即使我全家盡節(jié)，也無法酬謝。不料我叔父無德，被兇黨迷惑，犯下了滅族之罪，卻仍然不加悔改。如蒙保全他的性命，那我們就感到很幸運了。怎能用叔父的性命來換取官爵呢?“說完便拜伏于地，流淚痛哭，極度悲傷。
楊堅雖然很感動，但經(jīng)過這一次鴻門宴，他知道，對對手絕不能心慈手軟，否則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可不想提前去見爾朱榮。所以，楊堅還是要殺李璋的，他整理了下容貌，哀傷地說：“我為你們特別留下李璋的兒子，已延續(xù)他的血脈?！?p> 便下令有關(guān)部門，只處罰李璋一個人，不及李家。楊堅也為李安隱瞞了泄密之事，沒有告訴其他人。
經(jīng)過這件事，楊堅加強了安保措施，除了竇榮定、盧賁等帶兵固定守衛(wèi)的將領(lǐng)，及楊弘、元胄二位臨時保鏢，還專門找來李圓通作為自己貼身保鏢，寸步不離。李圓通來自京兆李氏，是隴西李氏的分支，因為是父親和仆人所生，從小不被待見，就被楊堅夫婦收養(yǎng)在家中，所以楊堅和李圓通有父子情義。
5.主角韋孝寬
剛處理完五王，楊堅就接到了前線李詢秘密會見：“梁士彥，宇文忻和崔弘度三位行軍總管接受了尉遲迥饋贈的金錢，因此軍中不安，人心異常。”
楊堅皺緊雙眉，找來鄭譯、李德林等人來商議。
前線不容樂觀。元帥韋孝寬率軍至永橋城（河南焦作市武陟縣西），眾將領(lǐng)都請求先攻打此城，韋孝寬說：“永橋鎮(zhèn)城雖小卻很堅固，如果攻而不克，就會挫傷我方軍威。如果我們打敗了尉遲迥的大軍，紇豆陵惠還能有什么作為！”于是率軍在武陟安營扎寨。
尉遲迥派遣兒子尉遲惇率軍十萬進至武德（武陟縣東南），在沁水東面安營扎寨。時逢沁水暴漲，韋孝寬就與尉遲惇的軍隊隔水相持，都不進攻。尉遲迥一直沒有放棄統(tǒng)戰(zhàn)和策反工作，于是派梁子康去給梁士彥幾人送禮。
梁士彥幾人是宇文邕時代的猛將，也很少參與宮廷政治，而且和尉遲迥都有一定的姻親關(guān)系。特別是崔弘度，他的妹妹是尉遲惇的妻子。面對尉遲迥的拉攏，三人沒有答應(yīng)，但也不拒絕。
長史李詢是軍中大總管，他通過各種渠道聽到了一些關(guān)于梁士彥三人的風言風語，就報告給了韋孝寬?？僧吘谷思覜]有公開表態(tài)，戰(zhàn)爭中爭取人心是最重要的，韋孝寬拿不定主意，便叫長史李詢?nèi)ハ驐顖詤R報這個情況。
當時，于仲文路過永橋，見到了韋孝寬，韋孝寬向他說了自己對梁士彥三人的擔心。于仲文安慰道：“他們?nèi)撕螄L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呢？他們之所以猶豫不決，沒有公開表態(tài)，一定是有所顧慮，我請求去說服他們?！薄昂茫悄憔拖热ピ囋嚢??！表f孝寬說。
三人中，宇文忻最是心事重重，坐臥不安，他甚至主動找到了于仲文，想了解長安的情況。
“你剛從京師來，你看丞相的意思怎么樣?尉遲迥實在不值得一打，只擔心事情完了以后，又有鳥死藏弓的憂慮。“宇文忻袒露心跡。
于仲文對他說:“丞相寬弘大度，明識有余，我們?nèi)缒鼙M力為國，他必定不會有二心。我在京師三天，常見他有三個好處，以此看來，丞相不是一般的人?！?p> “三個好處怎樣?“
“有個叫陳萬敵的，新近從賊人中來，丞相馬上叫他的弟弟陳難敵召集人馬，隨官軍討伐賊人。這是丞相有大度的第一個長處。上士宋謙，奉命調(diào)查一些事，宋謙于是要調(diào)查陳萬敵別的罪過。丞相責備他說:'上當入網(wǎng)的，自可推求，何必又去調(diào)查訪問，有虧大禮!'這是他不管人隱私的第二個長處。說到我于仲文的妻子兒女，丞相沒有不潸然落淚的。這是丞相有仁愛之心的第三個好處。“
于仲文的一番話，說得宇文忻頻頻點頭，他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并且把想法也告訴了梁士彥、崔弘度二人。
聽了李詢匯報，楊堅嘆氣說：“這幾人靠不住，恐怕要換掉才行?！?p> 李德林擺擺手，說：“丞相，您與這些將領(lǐng)本來都是國家重臣，地位平等，他們沒有服從您的義務(wù)，現(xiàn)在您只是憑借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quán)威來控制和駕御他們罷了。以前所派遣的，您疑心他們懷有異意；那么往后再派遣的，您又怎么能知道他們會向您推心置腹呢！再說，他們?nèi)耸杖∥具t迥饋贈金錢的事，真假不明，現(xiàn)在如果馬上派人替代他們領(lǐng)兵，他們可能會因害怕獲罪而逃走；如果把他們都抓起來，那么前線的將帥自鄖公韋孝寬以下，就會人人自危，莫不驚慌。況且臨戰(zhàn)易將，正是戰(zhàn)國時期燕國、趙國被齊國、秦國打敗的根本原因。以我看來，您只要派遣一位既是您的心腹，又通曉謀略，向來為眾將領(lǐng)所信服的人，立刻到軍中去，監(jiān)視將領(lǐng)們的舉動。縱使他們懷有異意，也肯定不敢輕舉妄動；萬一有異常舉動，也必能將其制服。”
李德林的話說得很透徹。第一，大家地位都差不多，你楊堅不過是僥幸執(zhí)政，不服你是正常的。第二，這些人不服你就要取代，你怎么保證取代者的忠誠？第三，他們收受賄賂只是捕風捉影，如果貿(mào)然采取行動，會弄巧成拙，人人自危。第四，臨陣換將，人心浮動，是兵家大忌。以上是四個不能換將的理由，第五點就提出解決辦法：派個忠誠且威信高有能力的人去做監(jiān)軍，要么拉攏，不行再采取行動。
楊堅大悟，轉(zhuǎn)憂為喜：“如果不是你講明這些道理，幾乎要敗壞大事?！?p> 說罷，楊堅便轉(zhuǎn)頭看看司馬劉昉、長史鄭譯二人，臉上寫滿了期待。畢竟此二人的地位在丞相府僅次于楊堅，楊堅找他們也是走的合法程序。
“啊，丞相，這個，這，我從來沒帶過兵……”劉昉吞吞吐吐。劉昉插科打諢、泡妞把妹是有一套，但說到去前線做監(jiān)軍，節(jié)制諸位將領(lǐng)，他還確實不夠格。
楊堅不動聲色，又看了看鄭譯。鄭譯面露難色：“丞相，我母親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我是真走不開，她需要我呀！”說著說著，面部逐漸變形，要哭的樣子。
楊堅搖搖頭，心想，果然是個廢物，爭權(quán)奪利你們倒是積極，關(guān)鍵時刻就不行了，那就別怪我把你們排擠出核心權(quán)力層了。
“崔內(nèi)史，你去一趟吧?！睏顖詫Υ拗俜秸f。崔仲方在之前的東征滅齊中，表現(xiàn)優(yōu)秀，是個文韜武略的人才，而且又是老同學，能力忠誠都有了。
崔仲方先表態(tài)自己愿意為國家分憂，接著就面有難色：“家父（崔猷）正在叛軍轄區(qū)公干，我怕敵人以此威脅我，到時候我怕忠孝兩難全呀，丞相！”
楊堅看出了崔仲方的真誠，就拍拍他肩膀說：“老崔，你說的是實情，我知道了。哎，不知道誰可以擔當大任?！?p> 危機時刻方顯英雄本色。大家都在沉默的時候，高颎主動請纓：“丞相，高某不才，如果您信得過我，我愿意前往?！?p> “哈哈，丞相，昭玄出馬，必定能成功！”李德林笑道。高颎，字昭玄。
楊堅也想過高颎，他不僅有軍功，而且有能力，給楊堅推薦了好多人才，就是威望上差了一些，害怕眾人不服。這下，鄭譯、劉昉不敢去，高颎主動請纓，楊堅內(nèi)心狂喜不已，他剛好可以用高颎、李德林來取代鄭譯二人的地位，便順坡下驢立刻答應(yīng)了。
“昭玄呀，前線的大事就托付于你了！”楊堅拉著他的手，授予了他節(jié)制眾將領(lǐng)的符節(jié)。這樣一來，高颎瞬間就從丞相府工作人員一躍成為前線政府軍的總政委，他名義上就和元帥韋孝寬平起平坐了。
高颎臨危受命，沒有懈怠，派人向母親告別。此后，楊堅便順理成章疏遠鄭譯、劉昉，軍務(wù)大事繞過二人和李德林商議。前線高颎，大本營有李德林，二人配合得十分默契。當時高颎發(fā)到的軍書日以百計，李德林往往同時向幾個人口授批文，文意多種多樣，從不加以修改。
高颎到前線后，立刻對梁士彥三人安撫，推心置腹，贏得了那些騎墻派的信任。在軍務(wù)管理上，親力親為，井井有條，和韋孝寬的配合也是很順利，士氣大振，形勢一片大好，一下子就扭轉(zhuǎn)頹勢。
隨后，高颎提議，在沁水上建造橋梁準備進攻，韋孝寬也認為時機已到，便指揮將領(lǐng)開始搞工程。尉遲惇得知后，帶人從上游放流帶火的木船，試圖破壞橋梁。這一點，高颎早有考慮，他事先在橋的上游建造了一些被稱為“土狗”的土墩以阻擋火，使其不能靠近橋梁。
阻擋失敗后，尉遲惇退而求其次，布陣二十余里，指揮軍隊稍微后退，想等到韋孝寬的軍隊渡河中間時發(fā)起進攻。韋孝寬知道尉遲惇的意圖，哪兒能給你這個“半渡而擊”的機會，他趁尉遲惇軍隊后撤之機，親自擂鼓并大喊：“叛軍敗了！”尉遲惇軍隊陷入慌亂之中。
軍隊過河后，高颎又命令將橋焚毀，斷絕了士卒的退路。此消彼長，一邊是破釜沉舟高歌猛進，一邊是軍心大亂。結(jié)果尉遲惇的軍隊大敗，尉遲惇單騎逃走。韋孝寬率軍乘勝前進，一直追到鄴城。
在尉遲惇和韋孝寬對峙的時候，尉遲迥在四處征戰(zhàn)。尉遲迥派上大將軍宇文威攻打汴州，莒州刺史烏丸尼等率領(lǐng)青、齊兩州軍隊圍攻沂州。大將軍檀讓攻克曹、亳二州后，駐軍梁郡。
同時，尉遲迥也積極謀劃進攻重鎮(zhèn)洛陽。不過，那個奉命在洛陽修宮殿的竇熾反應(yīng)迅速，立刻聯(lián)絡(luò)洛州刺史元亨，把建筑工動員起來變成了防御兵，把洛陽打造成鐵桶一般，讓尉遲迥無處下嘴。恰好尉遲惇的敗績傳來，尉遲迥感覺大事不妙，放開了洛陽這個硬骨頭，急忙派人去青州向尉遲勤求救。
司馬消難聽說后，認為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尉遲迥身上，他得找個萬全之策，于是，找來老搭檔裴藻商議。
狡兔三窟，裴藻建議司馬消難向南陳投降，拉入外援，以此增加造反的勝率。因為自己的轄區(qū)緊挨著南陳，司馬消難在響應(yīng)尉遲迥的同時，就把所管轄鄖、隨、溫、應(yīng)、土、順、沔、儇、岳九州和魯山等八鎮(zhèn)全部投降了陳頊，他本來就是北齊的降將，隨時做好了投降他國的準備，如果尉遲迥失敗，他可以馬上南下陳國，繼續(xù)過貴族生活。
面對尉遲迥、司馬消難相繼求援這一好事，陳頊欣喜若狂，一掃淮南之地丟失的陰霾，八月初六，陳頊下詔任命司馬消難為大都督、總督九州八鎮(zhèn)諸軍事、司空，并賜爵隨公；次日，陳頊又下詔書讓鎮(zhèn)西將軍樊毅督察沔、漢地區(qū)的軍事；命令南豫州刺史任忠率軍向歷陽進發(fā)；任命超武將軍陳慧紀為前軍都督，率軍向南兗州進發(fā)，隨時準備迎接司馬消難。
八月十五日，陳朝下詔書任命司馬消難為大都督水陸諸軍事；十七日，通直散騎常侍淳于陵率軍攻克臨江郡?？梢哉f，陳頊這次來勢洶洶，勢必要渾水摸魚。
司馬消難進退有余，引起了一個特殊人物的興趣，他就是北周的荊州總管獨孤永業(yè)。自從北齊滅亡后，獨孤永業(yè)寄人籬下，雖然出鎮(zhèn)一方，但心始終是大齊心。他的地盤離司馬消難比較近，所以獨孤永業(yè)想借助天下大亂的機會，謀求北齊的復(fù)國大業(yè)。獨孤永業(yè)的想法還沒有付諸實踐，就被路過的崔彥穆給預(yù)判了，也有可能是二人本來就不合，崔彥穆先斬后奏，把獨孤永業(yè)的復(fù)國夢想埋葬在了搖籃之中。
獨孤永業(yè)一生忠心耿耿，最后也算用實際行動踐行了初心和氣節(jié)。
同一天，尉遲迥及其兒子尉遲惇、尉遲佑耆等，集結(jié)了十三萬人在鄴城之南布陣。尉遲迥頂盔帶甲，站在最前線，雖然六十四歲，依然是神采奕奕，精神飽滿，他親率一萬人，穿戴綠頭巾、錦棉襖，號稱“黃龍兵”，精銳中的精銳。另外，尉遲勤的五萬大軍也從青州出發(fā)了，他自己則帶了三千人先到達了鄴城。
這注定是一場精彩的戰(zhàn)爭。尉遲迥是以機動戰(zhàn)、主動出擊聞名，有過平定蜀地、東征洛陽這樣的功績；相比之下，七十一歲的韋孝寬以守城防御聞名，知名的戰(zhàn)績就是玉璧之戰(zhàn)耗死高歡、南征壽陽拿下淮南之地。也就是說，韋孝寬要攻擊，而尉遲迥要防守，大家都在嘗試自己之前不擅長的作戰(zhàn)方法。
“父親，現(xiàn)在韋孝寬來勢洶洶，我們怎么辦才好？”尉遲惇說。
尉遲迥勒住馬籠頭，用皮鞭指著敵方陣營，冷靜地說：“韋孝寬生平謹慎，善于守城，今日來攻，不過揚短避長。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只有主動出擊才有機會。”
說完，尉遲迥又看看尉遲勤：“你怎么看，勤兒？”
“叔父所言正是，我們?nèi)Τ鰮?，一定可以擊破韋孝寬這個老匹夫！”尉遲勤擲地有聲。
“好！哈哈，將帥聽令！”，
“在！”
“今日一戰(zhàn)，事關(guān)我大周存亡，你們不愧是我大周的忠實臣子，咱們不能愧對文帝的恩情，勢必要鏟除楊堅這個亂賊，即便不能成功，一定要打出我們的氣節(jié)！”
“必勝！必勝！”尉遲勤帶頭高呼。
“隨我殺敵！”尉遲迥策馬揚鞭，一聲令下，帶著自己的“黃龍兵”率先沖殺。狹路相逢勇者勝，面對士氣昂揚的尉遲迥部隊，韋孝寬軍不敵，開始陷入慌亂中，有的將領(lǐng)甚至悄悄撤退。
韋孝寬對高熲感嘆道：“尉遲迥還真是勇武不減當年呀！老夫自愧不如。”高熲一時半會兒也沒有什么好主意，低頭沉思著。韋孝寬看著諸位將領(lǐng)，在期待一位救世主的出現(xiàn)。救世主正是之前收受賄賂的宇文忻。
突然，宇文忻大喊：“形勢危急，我只能用詭詐的方法來擊敗敵軍了！”隨后，宇文忻彎弓搭箭朝著周圍的百姓射去。
當時，鄴城中跑出來觀戰(zhàn)的百姓竟然多達數(shù)萬人！尉遲迥之所以能集結(jié)十幾萬軍隊，也是因為鄴城及周邊百姓的支持。這些群眾本來是北齊的子民，他們很難不對北齊還有一些感情在。看到北周內(nèi)部發(fā)生戰(zhàn)爭，這些百姓樂見其成。而且，自古以來吃瓜群眾都是喜歡看熱鬧的，反正無論你尉遲迥勝利，還是韋孝寬勝利，咱們普通老百姓依然是人下人，該種地種地，該服役服役，所以，沒什么立場可言。那是貴族的時代，韋孝寬和尉遲迥都沒有想到過要拉攏底層百姓，因為他們的實力不值一提，他們不過是貴族的附庸，不過是螻蟻罷了。
本來好好地吃瓜看比賽，沒想到參賽隊員竟然出戲了，朝著老百姓攻擊，就相當于電視里的運動員一拳打了出來，打在了沙發(fā)上的觀眾，那種震驚和恐懼程度可想而知。一時間，群眾們慌作一團，互相踩踏，哭聲震天。
“叛軍失敗了！沖呀，殺敵立功就在此刻！”宇文忻一聲大喊。兵不厭詐，正是如此。韋孝寬也是震驚了，沒想到宇文忻還有這么一手，且不去管他是否手段低劣，管用就行！韋孝寬急忙下令反擊，剛才還悄悄撤退的將帥們，又殺了回來，全軍的士氣立刻恢復(fù)。梁士彥、李詢、賀婁子干、高熲等人紛紛帶頭廝殺，戰(zhàn)場形勢出現(xiàn)逆轉(zhuǎn)，尉遲迥軍大敗，退回了鄴城。
韋孝寬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調(diào)兵強將包圍了鄴城。兵敗如山倒，尉遲迥來不及關(guān)閉城門，而韋孝寬軍已殺入了城內(nèi)，敗局已定。
和宇文忻一樣，為了表明自己已徹底和尉遲迥劃清界限，崔弘度進城后徑直朝著尉遲迥逃跑的方向追去。來到城樓頂部后，尉遲迥窮途末路，便彎弓搭箭，回頭準備射崔弘度。崔弘度摘下頭盔對尉遲迥說：“還認識我嗎？今日我們各自都是為了國事，不能顧及私情。念我們有親戚之情，特地遏制住亂兵，不許對您侵犯欺侮?，F(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您應(yīng)該早為自身考慮，還等待什么呢？”
自身考慮，怎么考慮？崔弘度當然不可能放過他，意思就是讓他自行了解，不必受辱。尉遲迥也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他并不怨天尤人，把弓箭扔在地上，指著天大罵：“我自己無能導(dǎo)致戰(zhàn)敗，可惜大周的基業(yè)就要落入楊堅這個外姓人手中，楊堅呀楊堅，文帝待你們楊家不薄，你這個亂臣賊子竟然要篡奪別人的江山，真是不忠不義的豬狗！”
崔弘度默默地聽著，也不反駁，反而覺得有些羞愧低下頭。隨后，尉遲迥指著崔弘度的鼻子大罵：“我死而無憾，無愧文帝、明帝、武帝的恩情，我先到下面去等你，看看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有什么樣的結(jié)局！”罵完后，尉遲迥抽出佩劍，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看尉遲迥的確是死了，崔弘度對弟弟崔弘升說：“你可取下尉遲迥的頭顱?！庇谑谴藓肷龑⑽具t迥斬首，送往長安。
這一戰(zhàn)，直接把韋孝寬的戰(zhàn)功推向了巔峰。平心而論，就鄴城之戰(zhàn)局部而言，韋孝寬對尉遲迥并沒有壓倒性實力，甚至尉遲迥很可能贏得這次戰(zhàn)爭。不過，歷史是最好的編劇，宇文忻不走尋常路，他的一個非常規(guī)操作改變了戰(zhàn)局，尉遲迥兵敗如山倒，很快失敗，實在是可惜。
尉遲迥如果贏得了這場戰(zhàn)斗，那些騎墻觀望的必定能重新聚攏過來，借著打敗韋孝寬這樣的戰(zhàn)績，殺入長安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也就是說，尉遲迥或許是可以憑借一場戰(zhàn)爭的勝負而扭轉(zhuǎn)整個不利的戰(zhàn)略局勢的。不管尉遲迥是否是真的要保住大周江山，但楊堅想要竊權(quán)篡位就沒有可能了。
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勝負之間，尉遲迥成了叛賊，史書上提及此事都是“尉遲迥之亂”；而韋孝寬成了平叛的大功臣。無法掩蓋的是，韋孝寬從北周的忠臣變成了北周的掘墓人，從宇文泰的忠實盟友變成了楊堅的創(chuàng)業(yè)伙伴。
如果非要總結(jié)尉遲迥必敗的原因，我想離不開以下幾點。一，用人不當。崔達拏不稱職，尉遲迥卻拿他當自己的管家；韋藝是韋孝寬侄子，尉遲迥卻寄予厚望。二，打出的旗號不對，“另立中央”。三，協(xié)調(diào)指揮工作沒做好。雖然盟友很多，高寶寧、陳頊等外援也有了，但各自為戰(zhàn)，導(dǎo)致救援沒到，尉遲迥自己就先垮了。其他方面，特別是軍事作戰(zhàn)方面，尉遲迥是很優(yōu)秀的。正因為如此，尉遲迥更像是個將軍，而韋孝寬是個統(tǒng)帥全局的元帥。
尉遲迥自殺后，高寶寧在幽州邊境劫掠一空就回到營州了。
鄴城中很多士兵都對尉遲迥忠心耿耿，他們和韋孝寬的軍隊展開了巷戰(zhàn)，對韋孝寬軍造成了很大傷亡，他們最后力竭倒地，這些士兵全被韋孝寬下令活埋。至于尉遲勤、尉遲惇、尉遲佑耆等人，他們在城破后就向青州逃跑，不過在路上被大將軍郭衍追上活捉。郭衍也是太原郭氏，郭榮的族弟。
長安，楊堅正興致勃勃地接受并處理前線送回的戰(zhàn)俘。尉遲勤功勞大而且認罪態(tài)度良好，被楊堅特赦，尉遲家也算北周開國功臣，也是關(guān)隴集團的骨干成員，尉遲勤就代表家族活了下來，其他成員就全被除決。宇文乾鏗、崔達拿、賀蘭貴、梁子康等人被處死。大勢已去，周邊的韓明、紇豆陵惠、石遜等將領(lǐng)也被韋孝寬的大軍擊破，全部被斬殺。
楊堅對鄴城下達了屠城并焚燒的命令，以此徹底斷絕北齊遺民的造反決心。當年來和相面不是說自己要殺戮才能平定天下么？好，那可別怪我楊堅，反正這是天意！
鄴城，這個曹魏、后趙、冉魏、前燕、東魏、北齊六朝都城，居黃河流域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中心長達四個世紀之久的戰(zhàn)略要地，就這么一把火被楊堅給燒了。楊堅是怎么想的呢？從個人情緒上來說，楊堅仇恨當?shù)匕傩湛磻蛐膽B(tài)，仇恨他們沒有旗幟鮮明和尉遲迥劃清界限。從戰(zhàn)略地位上來說，漢末以來，亂世已持續(xù)了四百年了，鄴城作為關(guān)東地區(qū)唯一一座可以和長安抗衡的城市，承載了亂世政權(quán)的活路。而楊堅雄心勃勃，他要統(tǒng)一江山，締造秦漢一樣的大一統(tǒng)帝國，那就必須消滅鄴城這樣的地方性政治中心，所以，鄴城必須毀掉。
同理，南方的建康也逃不脫這個宿命，這是后話。
尉遲迥雖然失敗了，他的忠實追隨者宇文胄、檀讓、席毗羅等人還在苦苦堅持，另外，王謙和司馬消難兩巨頭也沒有束手就擒。不過，除掉了最強的反對派尉遲迥，楊堅取代北周只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