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拿捏突厥

　　583年三月十八日，隋朝首都完全遷入大興城。楊堅在大興城接見了南陳使者賀徹、蕭褒一行，雙方舉行了友好會談，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并承諾不收納對方的叛臣。如此一來，隋陳雙方進入蜜月期。

　　南方的陳叔寶大膽啟用新人，實行新政，北方的楊堅也井井有條地開啟對突厥的反攻。

　　1.清邊制勝

　　當(dāng)日，隋朝頒布法令，規(guī)定平民百姓二十一歲為成年人，服徭役由每年三十天減為二十天，不服役的納絹四丈減為二丈。北周末年官府專營酒坊、鹽池、鹽井的禁令，也全部予以廢除，允許私人進入鹽酒市場。

　　十九日朝會，秘書監(jiān)牛弘上表說：“官府收藏的典籍屢經(jīng)喪亂，大多散失民間。原周國朝廷收集的典籍，僅有一萬多卷。平定北齊時所得到的典籍，除去重復(fù)的以外，只增加了五千卷。大規(guī)模匯集典籍，理當(dāng)在圣明之世。治理國家，沒有比此事更為重要的了。豈可使典籍長期流落私家，不歸官府朝廷所有！因此，必須借助陛下的威令，迫令獻書，并給予獻書者一定的賞賜。這樣，則各種典籍一定會匯集官府，國家書庫就會收藏豐富?！?p>　　牛弘此言，得到了蘇威、李德林等人的一致贊同。

　　“嗯，盛世應(yīng)該注重書籍的整理和修訂，朕也早有此意，準(zhǔn)了?！?p>　　楊堅他當(dāng)然知道思想輿論工作的重要性，便下詔在全國各地購求散逸書籍，每獻書一卷，賞縑一匹。這就為將來一統(tǒng)江山奠定了思想基礎(chǔ)。

　　時間來到了四月，南邊的南陳很溫順，西邊的吐谷渾搞事情也被打敗，該來的總要來，是時候?qū)ν回书_展反擊了，因為春天的時候，突厥人遭遇饑荒又南下?lián)尳倭恕?p>　　八日，楊堅召集群臣商討，大家很快形成統(tǒng)一意見：反擊突厥。楊堅頒布李德林提前寫好的詔書《清邊制勝》：

　　“往者魏道衰敝，禍難相尋，周、齊抗衡，分割諸夏。突厥之虜，俱通二國。周人東慮，恐齊好之深，齊氏西虞，懼周交之厚。謂虜意輕重，國逐安危，非徒并有大敵之憂，思減一邊之防。竭生民之力，供其來往，傾府庫之財，棄于沙漠，華夏之地，實為勞擾。猶復(fù)劫剝烽戍，殺害吏民，無歲月而不有也。惡積禍盈，非止今日。

　　“朕受天明命，子育萬方，愍臣下之勞，除既往之弊。以為厚斂兆庶，多惠豺狼，未嘗感恩，資而為賊，違天地之意，非帝王之道。節(jié)之以禮，不為虛費，省徭薄賦，國用有余。因入賊之物，加賜將士，息道路之民，務(wù)于耕織。清邊制勝，成策在心。兇丑愚暗，未知深旨，將大定之日，比戰(zhàn)國之時，乘昔世之驕，結(jié)今時之恨。

　　“近者盡其巢窟，俱犯北邊，朕分置軍旅，所在邀截，望其深入，一舉滅之。而遠鎮(zhèn)偏師，逢而摧翦，未及南上，遽已奔北，應(yīng)弦染鍔，過半不歸。且彼渠帥，其數(shù)凡五，昆季爭長，父叔相猜，外示彌縫，內(nèi)乖心腹，世行暴虐，家法殘忍。東夷諸國，盡挾私仇，西戎群長，皆有宿怨。突厥之北，契丹之徒，切齒磨牙，常伺其便。達頭前攻酒泉，其后于闐、波斯、挹怛三國一時即叛。沙缽略近趣周盤，其部內(nèi)薄孤、束紇羅尋亦翻動。往年利稽察大為高麗、靺鞨所破，娑毗設(shè)又為紇支可汗所殺。與其為鄰，皆愿誅剿。部落之下，盡異純民，千種萬類，仇敵怨偶，泣血拊心，銜悲積恨。

　　“圓首方足，皆人類也，有一于此，更切朕懷。彼地咎徵妖作，年將一紀(jì)，乃獸為人語，人作神言，云其國亡，訖而不見。每冬雷震，觸地火生，種類資給，惟藉水草。去歲四時，竟無雨雪，川枯蝗暴，卉木燒盡，饑疫死亡，人畜相半。舊居之所，赤地?zé)o依，遷徙漠南，偷存晷刻。斯蓋上天所忿，驅(qū)就齊斧，幽明合契，今也其時。

　　“故選將治兵，贏糧聚甲，義士奮發(fā)，壯夫肆憤，愿取名王之首，思撻單于之背，云歸霧集，不可數(shù)也。東極滄海，西盡流沙，縱百勝之兵，橫萬里之眾，亙朔野之追躡，望天崖而一掃。此則王恢所說，其猶射癰，何敵能當(dāng)，何遠不服！

　　“但皇王舊跡，北止幽都，荒遐之表，文軌所棄。得其地不可而居，得其民不忍皆殺，無勞兵革，遠規(guī)溟海。諸將今行，義兼含育，有降者納，有違者死。異域殊方，被其擁抑，放聽復(fù)舊。廣辟邊境，嚴(yán)治關(guān)塞，使其不敢南望，永服威刑。臥鼓息烽，暫勞終逸，制御夷狄，義在斯乎！何用侍子之朝，寧勞渭橋之拜。普告海內(nèi)，知朕意焉?！?p>　　《清邊制勝》這個詔書，寫得是真好。

　　第一段說突厥帶來的危害。北魏分裂為北周北齊，突厥東西結(jié)交，從中漁利，把華夏的財物都耗費了，惡貫滿盈，為禍至今。第二段說隋朝要采取的措施。我是天選之子，理應(yīng)興利除弊，不能拿群眾的財物去資助野蠻人突厥，應(yīng)該拿這些錢財賞賜給將士，徹底打敗突厥，永絕后患，不能學(xué)戰(zhàn)國那些國家去賄賂秦國。你看看，這就是大一統(tǒng)王朝的氣魄和格局！第三段說突厥的內(nèi)憂外患。突厥最近又來進犯，但內(nèi)部兄弟叔侄爭權(quán)不止，外面各個小國家都和突厥有矛盾。第四段說突厥遭受了上天的懲罰，饑荒和災(zāi)害。第五段說大隋上下眾志成城，熱血沸騰，表示要一舉拿下突厥。第六段說打敗突厥后，咱們的軍隊要做仁義之師，恩威并用，一勞永逸消除邊患，再也不要向漢朝那樣送人質(zhì)、和親如此屈辱的方式來解決外敵入侵的問題。

　　《清邊制勝》是輿論戰(zhàn)，是隋朝高層給隋軍將士的定心丸，是一篇戰(zhàn)斗檄文。

　　關(guān)于帶兵的統(tǒng)帥，楊堅曾想到了戰(zhàn)功赫赫的宇文忻。想當(dāng)初他可是在北周滅齊、平定尉遲迥之中都立下關(guān)鍵功勞的人物，北周皇族中，戰(zhàn)神宇文憲之外最能打的就算宇文忻了。楊堅稱帝后，宇文忻一直被閑置。

　　宇文忻、宇文愷兄弟，可以說是宇文家僅存的大才了。他們倆能從楊堅的政治清洗之中活下來，實在是楊堅對他們的才能愛不釋手。宇文忻也自視甚高，以為這統(tǒng)帥之才非我莫屬。

　　結(jié)果，高熲一句話打消了楊堅的念頭：“陛下，宇文忻可是姓宇文呀。宇文忻在平尉遲迥之亂的時候就有想法，當(dāng)時不過是迫于形勢才領(lǐng)軍出征，切不可讓他再帶兵，否則尾大不掉后悔莫及?！?p>　　高熲的話，引發(fā)了楊堅的深思熟慮。楊堅也并沒有被高熲牽著鼻子走，他也懷疑這是高熲和宇文忻之間的私人恩怨，于是反問：“那你覺得誰作為統(tǒng)帥比較好？”

　　高熲很聰明，立馬跪拜道：“行軍統(tǒng)帥必須是陛下絕對信任的人，而此人非皇室宗親不可！”

　　楊堅眼前一亮，急切地問：“誰能擔(dān)當(dāng)此任？”

　　“非衛(wèi)王不可。”高熲口中的衛(wèi)王即楊堅的幼弟楊爽。楊爽自小被嫂嫂獨孤伽羅養(yǎng)大，他和楊堅夫婦的關(guān)系，可以說是親密無間，他來當(dāng)這個元帥，楊堅放心。

　　楊堅對高熲的建議很滿意，對他的懷疑也就蕩然無存。楊堅任命楊爽為行軍元帥，節(jié)制河間王楊弘、北道行軍元帥豆盧績、秦州總管竇榮定、左衛(wèi)大將軍高颎、彭城郡公虞慶則、行軍總管李充、行軍總管李晃、幽州總管陰壽等將，分八道出兵北征。宇文忻沒能帶兵出征，和他關(guān)系好的北周舊臣梁士彥也沒有，二人私下里就有了怨言。

　　八路出擊，氣吞長虹，隋軍對突厥反擊戰(zhàn)正式拉開。當(dāng)然，那個提出“離強合弱”戰(zhàn)略大師的長孫晟也隨同出征。

　　楊爽也不辜負楊堅的信任，一出兵便積極尋找突厥主力，希望來個開門紅。

　　2.各路開花

　　十二日，楊爽一路通過朔州道，在白道（呼和浩特西北）遭遇了沙缽略可汗攝圖的主力部隊，楊爽立刻召集戰(zhàn)前會議。

　　李充率先發(fā)言：“突厥每次犯邊，諸將都以保全部隊為上策，所以沒有能夠死戰(zhàn)的。因此突厥勝多敗少，所以每次輕視中原的軍隊?，F(xiàn)在，沙缽略帶來全國的軍隊，占據(jù)險要之地，必然輕視我軍而沒有防備。如果用精兵突然襲擊，定能破敵?！?p>　　其他將領(lǐng)都不說話，他們認為此舉太冒險了，只有元帥府長史李徹表示贊同。

　　楊爽當(dāng)機立斷：“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讓李充、李徹二位將軍突襲沙缽略，務(wù)必贏得首戰(zhàn)！”

　　李充的判斷是正確的。從來都是突厥人欺負中原爭權(quán)，攝圖確實沒有想到隋軍會主動出擊。當(dāng)時的攝圖在干嘛？突厥人不是經(jīng)歷饑荒么？他正在指揮士兵磨碎死去士兵的尸骨來做糧食，場面相當(dāng)血腥。

　　李充、李徹只帶了五千騎兵，便沖向突厥人，攝圖毫無防備，慘敗收場。突厥被俘千余人，隋軍繳獲牛馬羊等牲畜不可勝數(shù)。攝圖慌不擇路，連身穿的黃金盔甲都扔在了路邊，他本人藏在草叢中間才幸免于難。

　　自古同類相食是大忌。且不說朊病毒，就說流行病、傳染病，一旦爆發(fā)，那傷亡就特別慘重。很快，突厥人就嘗試到了惡果，軍中疫情爆發(fā)，死人無數(shù)，臭氣熏天，一片哀嚎。

　　再看陰壽這一路。

　　陰壽這次的敵人當(dāng)然是高寶寧了，去年就是被高寶寧圍在幽州城內(nèi)捉襟見肘，一想到這些，陰壽的戰(zhàn)力指數(shù)就瞬間拉滿。陰壽讓總管府長史李崇留守幽州，他親自帶著十萬步騎兵，出盧龍塞（河北唐山市遷西縣喜峰口），主動對營州的高寶寧發(fā)動進攻。當(dāng)時的攝圖已經(jīng)被打得抱頭鼠竄，沒時間精力來營救高寶寧，高寶寧只好獨自應(yīng)對這十萬大軍。

　　十三日，高寶寧知難而退，放棄營州龍城（遼寧朝陽市），退守大漠以北。陰壽一鼓作氣，拿下整個營州地區(qū)，派部將成道昂鎮(zhèn)守龍城。不久，高寶寧又招引契丹和靺鞨的軍隊反攻黃龍城，成道昂苦戰(zhàn)連日才擊退高寶寧的聯(lián)軍。

　　“總管大人，高寶寧陰魂不散，如果不把他殺死，他一定會卷土重來的?！背傻腊捍鴼庹f。

　　“是呀，我也知道，只要高寶寧還活著，他復(fù)興齊國的夢想就不會停止，東北的邊患就一直存在。這家伙來無影去無蹤，怎么辦才好呢？”陰壽也很憂慮。

　　“依我看，正面作戰(zhàn)是無法逮住他的，只能用一些陰招，比如反間計之類的?！?p>　　“好！就這么辦，我這就重金懸賞刺客，”陰壽想了想接著說，“成將軍，你親自去跑一趟，聯(lián)絡(luò)高寶寧的心腹，想辦法挑撥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p>　　“交給我吧，我認識高寶寧的心腹趙世模、趙修羅等人，我此去一定卑辭厚禮，完成任務(wù)。”成道昂領(lǐng)命而去。

　　一個月后，陰壽的反間計奏效了，趙世模率部投降隋朝，高寶寧再次逃往契丹，途中被其部下趙修羅所殺。高寶寧堅持了七年之久的復(fù)國運動終告失敗，北齊復(fù)興的夢想徹底破滅，高氏政權(quán)再無翻身可能。這對高氏來說是不幸的，但對天下人來說是幸運的，畢竟又少了一個戰(zhàn)爭隱患。陰壽得手不久就病死了。

　　二十二日，李充、陰壽二路的大勝傳回大興城，楊堅龍顏大悅，當(dāng)即下令表示嘉獎，追封了陰壽的功勞；同時，讓李崇接管陰壽的職務(wù)，繼續(xù)對抗突厥人。

　　“報陛下，陳郢州將領(lǐng)張子譏遣使來降?！碧K威上奏說。

　　“陳將來降？”

　　“恭喜陛下，陛下的功德感動了佛祖，因此陳將來降！”佛學(xué)大師慧遠雙手合十說?；圻h現(xiàn)任嵩山寺主持，受楊堅邀請，來長安講解佛經(jīng)。

　　當(dāng)時，楊堅正和慧遠在討論佛法，聽了蘇威的奏報，他對慧遠雙手合十回禮，然后讓慧遠退下。楊堅雖然崇尚佛教，但他和蕭衍不同，不會讓佛教勢力影響政治。

　　楊堅遲疑了一會兒，堅定地說：“我們現(xiàn)在的主要敵人是突厥，前段時間剛和陳人休戰(zhàn)講和，為了大局考慮，就不接受陳國的降將了，把張子譏的使者打發(fā)走吧?！?p>　　“以臣之見，要做就做徹底，不如向南派遣使者進行聘問，充分展示我們雙方交好的決心?！碧K威說。

　　“好，就依蘇愛卿所言?！?p>　　于是，二十四日，散騎常侍薛舒、王劭代表隋朝到南陳進行國事訪問，并通報了張子譏投降事件及隋朝處理情況，陳叔寶對楊堅這一行為表示高度肯定，他還當(dāng)著群臣的面夸贊楊堅信守諾言，是個正人君子。陳叔寶不知道的是，楊堅這一招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而已。

　　好消息接踵而來。

　　五月初六，李晃這一路在摩那度口（烏魯木齊附近）打敗了沙缽略的另一支軍隊。

　　初八，西梁太子蕭琮到達大興城，向楊堅祝賀遷都之喜，同時也是對楊堅廢除江陵總管、讓西梁政權(quán)再次獨立表達感謝之情。

　　3.敦煌戍卒

　　再說秦州竇榮定這一路的情況。

　　竇榮定帶領(lǐng)三萬騎兵，從涼州北上，在高越原（甘肅武威市民勤縣附近）和阿波可汗大邏便相遇，雙方展開了拉鋸戰(zhàn)，遲遲沒有進展，各有勝負。當(dāng)時高越原缺乏水資源，隋軍官兵干渴難耐，不得已刺馬取血解渴，渴死的官兵達到十分之二三。

　　“哎，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一定得找到突破口才行?！备]榮定一籌莫展。

　　“竇總管莫急，我想親自去一趟阿波可汗的軍營，煽動他們突厥內(nèi)部的矛盾，”長孫晟向竇榮定作揖，然后笑著說，“當(dāng)然，總管你也不能退縮，一定要在突厥人面前表現(xiàn)強勢的一面，這樣，我才有去談判的籌碼?！遍L孫晟時任竇榮定的偏將。

　　“好，長孫將軍放心地去，有你出馬，我們一定能成功?！?p>　　把長孫晟送出大帳后，竇榮定又開始撓頭了，怎樣才能打開局面呢？

　　“報，轅門外有一個叫史萬歲的敦煌戍卒前來求見總管?！?p>　　“史萬歲？快，讓他進來！”竇榮定眼前一亮，他可是聽說過史萬歲的大名，他知道，這個敦煌戍卒可不簡單。

　　史萬歲現(xiàn)年三十四歲，現(xiàn)職是被發(fā)配敦煌郡戍邊的一個普通士兵。史萬歲來自京兆史氏，十五歲時隨父從軍，英俊瀟灑，擅長騎射，迅捷如風(fēng)；在滅齊之戰(zhàn)中，父親戰(zhàn)死，史萬歲以功臣之子的身份拜任開府儀同三司，襲父爵為太平縣公，這時候的他不過二十八歲。開府儀同三司，待遇相當(dāng)于國家副總理級別！

　　隨后，史萬歲又跟隨梁士彥參與平定尉遲迥搞事，他在軍中所向披靡，指哪兒打哪兒，身先士卒。更是在鄴城之戰(zhàn)中，奮勇向前，表現(xiàn)尤為亮眼，成為梁士彥軍中的戰(zhàn)斗明星，因功被封上大將軍。雖然說北周的“大柱國”“大將軍”已經(jīng)泛濫了，但至少在級別上，史萬歲絕對是軍屆高層人物，類似于高熲、楊素、梁士彥、崔弘度、宇文忻等人一個級別的。

　　按理說，這樣級別的人，應(yīng)該在經(jīng)常出場露臉才對，怎么一直到現(xiàn)在才出場？因為史萬歲是個肌肉猛男、帶兵天才，卻是個政治白癡。楊堅篡位后，開展了一輪對宇文家的大清洗，史萬歲因為站隊錯誤，結(jié)果所有的爵位和官職被一擼到底，被發(fā)配到敦煌郡戍邊。

　　當(dāng)時，敦煌郡負責(zé)管理這些戍卒的頭頭姓張，也是個肌肉男，他驍勇英武，常常單槍匹馬深入到突厥人陣中，大獲全勝，突厥人沒有人敢于阻擋。因此，戍邊戰(zhàn)士們給這個頭頭起了綽號叫“張大膽”，時間一長，沒人再記得他的本名，他也干脆自稱“張大膽”。張大膽十分自負高傲，聽說曾經(jīng)牛氣沖天的史萬歲被分配到自己地盤服役，便經(jīng)常羞辱他。

　　史萬歲畢竟是犯罪之身，即便再有怨言，再有本事，也不敢聲張，只想低調(diào)地服役完，以后找機會東山再起。張大膽并不給史萬歲這個機會，史萬歲越是隱忍，越是低調(diào)，張大膽越是羞辱他。突然有一天，史萬歲破口大罵：“你有什么了不起，張大膽，我也是有武藝在身的人，你的那些所作所為，不過如此，我也可以！”

　　喲呵，你也是真男人？很好，光說不練假把式，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猛男。

　　“來呀，給他馬匹和弓箭，”張大膽拍拍史萬歲的肩膀，笑著說，“你小子有本事就去突厥露一手，那樣我才服你！”

　　“好，如果，我也能向你那樣單槍匹馬殺入突厥，大勝而還，張大膽，你以后可不能再罵我了！”

　　“好！我張大膽此生就佩服真男人，真如你所言，等你歸來，我愿意和你結(jié)為兄弟?！睆埓竽懻J真地說。

　　是金子到哪兒都會發(fā)光，尤其是史萬歲這種猛男，尤其是在這個特殊的戰(zhàn)斗歲月里。史萬歲拿好弓箭翻身上馬，單人單騎沖入突厥人中，獲得了許多牛羊之類，安然返回。張大膽得知后，和史萬歲結(jié)為兄弟，二人形影不離，經(jīng)常結(jié)伴行動，進入突厥境內(nèi)幾百里，名震北方夷族。

　　三年戍邊生活下來，史萬歲的名氣越來越大，他的高貴出生和豐功偉績也流傳開來，大家都為他感到不平。這一次竇榮定帶兵出征，張大膽就鼓勵史萬歲去拜見竇榮定，試試運氣。

　　“敦煌戍卒史萬歲，參見竇總管?！笔啡f歲行了軍禮，三年的戍邊生涯，反而讓他更加精神矍鑠。

　　“我知道你，”竇榮定急忙把他攙扶起來，“史萬歲的大名，涼州一帶誰人不知？我想你此次前來，一定是想將功贖罪吧？哈哈哈！”

　　“竇總管，罪臣史萬歲不幸卷入禍?zhǔn)拢熳右驗槲沂枪Τ贾?，饒我一命，我已滿足。如今，突厥侵擾我大隋疆域，我史萬歲愿意舍命疆場，報效國家?！?p>　　竇榮定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不禁心生敬畏，他深思熟慮了一下，說道：“如今，我軍和突厥相持不下，連日干旱無雨導(dǎo)致我軍死傷嚴(yán)重。你既然有報國之志，我倒是有個方法可以讓你如愿，就是有點冒險，不知······”

　　“我愿意！”史萬歲沒等竇榮定說完就答應(yīng)了。

　　竇榮定的方法就是“決斗”，就是影視劇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武將單挑。

　　五月二十五日，竇榮定派人去給突厥人下戰(zhàn)書：“兩國交惡，士卒何罪而使其喪命沙場！今天雙方可各遣一名壯士以決勝負。”

　　阿波可汗看了戰(zhàn)書，大喜。喲，你們中原人居然敢來單挑？誰不知道咱草原雄鷹才是真男人，你們既然來送死，咱豈能放過？阿波可汗當(dāng)即派出一名突厥勇士出陣，竇榮定則派史萬歲出馬應(yīng)戰(zhàn)。

　　武將單挑，這在真實的戰(zhàn)場上是很少見的。決斗是一種貴族禮儀的殘留，來源于春秋時期貴族之間的戰(zhàn)爭。戰(zhàn)國以后，戰(zhàn)爭開始以殺人兼并為目的，變得兇殘無比，毫無貴族風(fēng)度可言。兵者詭道也。戰(zhàn)爭或者戰(zhàn)斗，往往都是用計策謀略，作為武將，一般都是高大威武，都是虎背熊腰，彼此之間并沒有實質(zhì)性的巨大差距，所以他們不會冒險去逞能。影視劇、小說為了吸引眼球，所以才安排武將進行決斗，然后勝利的一方大軍掩殺。

　　可這一次，武將單挑真實發(fā)生了。隋突雙方都沒有使壞，沒人放冷箭。這就看史萬歲和那個突厥勇士的真本事了。竇榮定親自為史萬歲擂鼓助威，史萬歲策馬向前。雙方刀兵相接，你來我往，可謂是飛沙走石、刀光劍影，決斗異常精彩兇險。最終，史萬歲以輕傷的代價，斬下了突厥勇士的頭顱，得勝回軍。

　　隋軍士氣大漲，齊聲高呼“萬歲”，霎時間，風(fēng)云突厥，天降甘露，隋軍缺水問題也就迎刃而解。在大雨中，竇榮定下達了對突厥人的攻擊命令。史萬歲再次一馬當(dāng)先，帶領(lǐng)隋軍和突厥人打了幾次，都取得了勝利；同時，涼州總管賀婁子干也率兵前來夾擊突厥。如此一來，形勢突變，一切都朝著有利于隋軍的方向發(fā)展。

　　此消彼長，突厥這邊士兵們個個驚恐，士氣全無，以為隋軍有上天的幫助，大邏便開始有了退兵的念頭。

　　恰好這時，長孫晟來到了突厥軍中，拜見了大邏便，說道：“沙缽略可汗攝圖每次率軍侵犯，都能獲勝，而你剛率軍入侵，很快就失敗而歸，這是突厥的恥辱。再說攝圖與你的兵力本來勢均力敵，如今攝圖經(jīng)常獲勝，為國人所崇敬；而你卻一敗再敗，成為國家的恥辱。如此，攝圖必然要把罪名加在你頭上，實現(xiàn)他長期的宿愿，滅掉你阿波可汗所占有的北方管轄區(qū)。希望你設(shè)身處地為自己考慮，能抵御住攝圖嗎？”

　　大邏便此刻并不知道攝圖兵敗的消息，長孫晟其實是哄騙他的。但大邏便知道決斗失利和天降大雨的情況，他便沉默了，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長孫晟乘勢追擊：“現(xiàn)在達頭可汗（玷厥）已和隋朝聯(lián)合（指的是去年達頭單獨退兵之事），攝圖無法控制。阿波可汗你為何不依附于大隋天子，連結(jié)達頭可汗，合兵壯大自己的勢力，這實在是保全自己的萬全之計。這難道不比喪兵負罪，屈就攝圖，被他侮辱殺戮好嗎？”

　　說完，長孫晟“啪”一聲拍了案幾，大邏便如夢初醒，收到了驚嚇，連聲說好，同意派人同長孫晟入朝講和。

　　大邏便認為長孫晟說得對，就派遣使節(jié)隨長孫晟入朝請和。

　　大邏便的使者還沒到長安，長孫晟就派人大肆渲染阿波可汗和隋朝交往停戰(zhàn)的消息。果然，離間計百試不爽。攝圖在白道吃了敗仗，又聽說大邏便這小子跟隋軍眉來眼去，他認為肯定是大邏便吃里扒外，才導(dǎo)致自己的失敗，那還怎么打？處羅侯也在一旁教唆。攝圖便帶兵撤回，并在路上舉兵掩襲北邊大邏便的轄區(qū)，大獲全勝，殺了他的母親。

　　這下可好，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大邏便徹底和攝圖決裂。大邏便返回后，發(fā)現(xiàn)自己老窩被一鍋端，不得已只好率兵向西投靠玷厥。

　　“叔父，你可要為我報仇呀，攝圖哪里是沖我，明明是沖你來的。他還說，去年你獨自撤兵，是突厥的敵人，遲早要向你開戰(zhàn)······”大邏便涕泗橫流，繪聲繪色。

　　玷厥可不是軟柿子，他一直有想法。聽說了大邏便的悲慘故事，玷厥馬上給他大量兵馬，讓他出擊攝圖。如此以來，大邏便有了本錢，他之前的部落紛紛前來歸附，將近聚集了十萬騎兵。也難怪攝圖經(jīng)常提防大邏便，大邏便在東突厥的威望確實很高，幾次戰(zhàn)斗下來，大邏便起死回生，重新收復(fù)了失地，兵勢更加強盛。

　　大邏便得勝后，立刻開展輿論攻勢，又從攝圖身邊爭取來很多部落。

　　六月十四日，二人分別派遣使者到長安求援，楊堅很高興，對長孫晟說：“哈哈，多虧了你呀，想不到突厥人也有求朕的時候！呵呵，朕該怎辦呢，朕應(yīng)該去救誰呢，這一時半會，我還真難決策?！?p>　　“呵呵，陛下，咱們誰也不救！”長孫晟躊躇滿志。

　　“哦？”楊堅一臉疑惑。

　　“現(xiàn)在攝圖和大邏便二虎相爭，一時間強弱難辨，我們不妨坐觀成敗，誰弱了，我們再救誰，這樣對我大隋最有利?！?p>　　“哈哈，好你個長孫晟呀，真是壞透了！”楊堅忍不住笑出了聲。

　　二位突厥使者剛走，好消息又來了。行軍總管梁遠在爾汗山打敗了吐谷渾軍隊。梁遠是安定梁氏，梁睿的弟弟。

　　當(dāng)然，隋朝這次對突厥的反擊，也不是那么一帆風(fēng)順。就在全線開花的同時，幽州的李崇遭遇到了突厥第二可汗庵羅的猛烈進攻，危如累卵。攝圖吃了敗仗自然不甘心，總得要找回點面子，高寶寧生死未卜，處羅侯建議來個圍魏救趙，于是跟隨庵羅一起出兵幽州。處羅侯雖然和攝圖有矛盾，畢竟是利益共同體，大敵當(dāng)前總要保持團結(jié)一致。

　　4.李崇殉國

　　庵羅、處羅侯趁著幽州兵主力突襲高寶寧、大軍還沒有回援之際，率軍南下進攻幽州，剛接班的李崇帶著三千人抵抗守城。經(jīng)過十幾天的血戰(zhàn)，李崇被動挨打，傷亡慘重，不得已退守砂城。

　　“可汗，咱們必須加快進攻，否則就晚了?！碧幜_侯說。

　　庵羅也看出來了，一定要趁著主力沒有回援之前，把幽州老巢拿下，便全力攻城。砂城是幽州的一座小城，城墻矮小破敗，不利于防守，城中物資缺乏，糧食也快消耗完了，局勢危如累卵。

　　“繼續(xù)下去，我們只能等死，只有放手一搏，主動出擊，我們或許有生存的希望。”李崇開始了陣前演講。李崇心想著，我可是隴西李氏，當(dāng)今太師李穆是叔父，我李家享受免死特權(quán)，這一仗即便不能勝，也絕不能丟人現(xiàn)眼。李崇一番慷慨陳詞后，他親自帶隊出城去夜襲劫營，趁著突厥人沒有防備，奪取了大量牛羊牲畜。

　　連續(xù)幾個晚上，李崇屢試不爽，庵羅不得不加強夜間防備，每晚上都嚴(yán)陣以待。如此一來，李崇的糧草又遇到了問題，時間一長，幽州軍感受到了絕望，可戰(zhàn)之兵不超過千人。庵羅派使者去誘降李崇，只要李崇投降，就官封“特勒”。特勒，在突厥地位僅次于二把手“葉護”處羅侯，負責(zé)機要和軍國大事。

　　形勢比人強。李崇做好了殉國的準(zhǔn)備，轉(zhuǎn)身對部下說：“我失地喪師，罪該萬死。今日只有效命戰(zhàn)死，以謝國家。你們等我死后，可暫時投降敵軍，然后再乘機逃走，爭取還鄉(xiāng)。如果有人見到皇上，可轉(zhuǎn)告我的話?！?p>　　部下各個眼含淚水，李崇又轉(zhuǎn)頭面向使者，大喝一聲：“我寧死不降！”拔劍沖陣，殺了兩名突厥使者。

　　“放箭！殺死李崇！”在遠處觀戰(zhàn)的庵羅特別憤怒，下令總攻。處羅侯帶隊沖鋒，突厥軍隊亂箭齊發(fā)，將李崇射死，幽州淪陷了。不過，就在第二天，援軍趕到，和那些詐降的守軍里應(yīng)外合，很快就擊敗突厥人，拿回幽州。七月初，楊堅任命豫州刺史周搖為幽州總管，周搖也是老革命了，上任不久便穩(wěn)定了局勢，將突厥人徹底趕回草原。

　　楊堅對李崇之死很難過，讓其子李敏繼承了李崇的爵位。并且，下詔把楊麗華的女兒宇文娥英許配給李敏，以此作為對李家的安撫和褒獎。自從老爹楊堅篡奪自己老公宇文赟的江山后，楊麗華一直就心存芥蒂，只是偶爾給母親獨孤伽羅哭訴，她把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和宇文赟所生的獨女宇文娥英身上，女兒就是她的一切。

　　在進殿謝恩前，楊麗華找到李敏說：“我把天下都讓與了皇上，現(xiàn)在只有你一個女婿，當(dāng)為你謀求柱國；如果皇上授予你其他勛階，你千萬不要拜謝接受?！?p>　　“小婿一定銘記在心?！?p>　　李敏進見后，楊堅先授予他儀同三司和開府權(quán)限，李敏都不拜謝。李敏只是默默看了看一旁的楊麗華和殿上的獨孤伽羅，楊麗華又是一臉哀怨望著楊堅。楊堅這才尷尬一笑：“樂平公主（楊麗華）對朕有大功，朕怎么能對她的女婿吝惜官爵呢？現(xiàn)在授予你柱國?！?p>　　“謝陛下。”李敏這才跪拜謝恩。

　　楊堅知道關(guān)隴貴族不好駕馭，為了長遠打算，他一直在培養(yǎng)獨孤伽羅、楊麗華等外戚勢力，但這對母女一直都比較低調(diào)謹慎。

　　得勝回朝的竇榮定報告完前線勝況后，楊堅又想培養(yǎng)這個姐夫來，便笑著說：“此次高越原擊敗阿波可汗，你功不可沒，朕想任命你為三公，你覺得如何？”

　　竇榮定推辭說：“兩漢的衛(wèi)氏、霍氏、梁氏、鄧氏四家外戚，如果能稍微謙恭退讓，就不致于覆宗滅族?！贝嗽捯怀?，楊堅大為贊嘆。

　　“竇將軍以天下為己任，實在是道德楷模，陛下，臣妾向你祝賀！”獨孤伽羅不失時機地說。

　　“臣等，恭賀陛下。”在蘇威的帶頭下，群臣也開始拍馬屁。楊堅見此，只好作罷。

　　此次反擊突厥中，竇榮定發(fā)現(xiàn)了金城郡的重要性，便建議楊堅提升金城郡的地位為州，楊堅便同意廢掉金城郡，因城南有皋蘭山，故名蘭州，這是“蘭州”得名由來。竇榮定也被認命為第一任蘭州總管。

　　八月十六日，高熲在寧州（慶陽市寧縣）、虞慶則在原州（寧夏固原市）、豆盧勣在夏州（陜西靖邊縣）、楊弘龐晃在靈州（靈武市）都取得了對突厥的勝利?？梢哉f，除了李崇這一路的失敗，隋朝對突厥這第一次反擊戰(zhàn)，取得了全面勝利，戰(zhàn)略上改變了被動挨打的局面，突厥內(nèi)部也發(fā)生了矛盾和分裂。

　　5.埋頭實干

　　十一月，南陳的第二波使者散騎常侍周墳、袁彥又到達長安進行國事訪問。這次袁彥還帶著一個陳叔寶交給的特殊任務(wù)：給楊堅畫像。聽說楊堅是個相貌奇特的男人，陳叔寶就很好奇，同樣是皇帝，你到底奇特在哪兒？很快，袁彥把畫像給帶了回來，陳叔寶抱著張麗華妹妹一起欣賞，花卷還沒展開完，張麗華妹妹就大叫一聲，花容失色；陳叔寶也是嚇得不輕：“快拿走撕掉，朕再也不想看到這個人！”

　　朝臣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么好。楊堅的帝王之相是頭頂長角、身上有鱗片，整個人比較粗糙；而陳叔寶的帝王之相就是一個正常人，一個文藝青年。因為楊堅是勝利者，他的相貌已被宇文憲、王軌、來和、龐晃等人正面、反面都包裝過，而陳叔寶最終失敗了，他本來正常的面貌也被史書、影視劇給弄成肥頭大耳的油膩猥瑣男了。

　　無論怎么說，隋陳之間，現(xiàn)在是很友好的關(guān)系。

　　十二月二十二日，隋朝派遣兼散騎常侍曹令則、魏澹出使陳朝。

　　584年正月初六，楊堅到太廟祭祀祖先；初八，他又去在長安城南郊祭天。向天地祖先宣告自己上位以來，對內(nèi)治理的政績、對外戰(zhàn)爭的勝利。

　　初九，西梁皇帝蕭巋親自來長安大興城拜見楊堅。蕭巋這是有生之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來長安拜見宗主國，他頭戴通天冠，身穿深紅色的紗袍，在郊外受到迎接時面北而立。等進入新都，在大興殿朝見時，楊堅戴通天冠，穿絳紅色紗袍；隨后，蕭巋改戴遠游冠，穿朝服，君臣互拜。

　　這也是楊堅第一次見到自己的附庸國最高領(lǐng)導(dǎo)人前來臣服，這是何等的滿足？楊堅在大興城好好款待了蕭巋，把顏之推、顏之儀、薛道衡、李德林、盧思道等當(dāng)時排得上號的才子都安排來陪同，一會吟詩作賦，一會兒是把酒言歡，給足了蕭巋面子，讓蕭巋在長安瀟灑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楊堅給蕭巋賞賜了縑萬匹及相當(dāng)于萬匹縑價值的大量珍寶，讓他好好感受了當(dāng)大國小弟的榮耀和自豪感。

　　二月十三日，楊堅送走蕭巋的那天，突厥蘇尼部落男女一萬多口歸降隋朝，仿佛上天也在眷顧楊堅，楊堅又在蕭巋那里狠狠掙了個面子。

　　十八日，重量級人物、西突厥達頭可汗遣使來投降隋朝。

　　突厥部落接二連三來投降，讓楊堅信心倍增，這會兒，他想起來西邊的吐谷渾?？珊箍鋮文悴皇抢鲜莵斫俾用?？現(xiàn)在我們大隋有時間了，可以陪你耍耍了。于是，楊堅派賀婁子干發(fā)兵攻打吐谷渾。賀婁子干打吐谷渾已經(jīng)打出經(jīng)驗了，這就是一幫強盜，趁亂偷東西還行，正規(guī)作戰(zhàn)實在是不堪一擊。賀婁子干發(fā)河西涼、甘、瓜、鄯、廓五州的軍隊攻打吐谷渾，斬殺吐谷渾部落男女一萬多口。

　　四月初九，賀婁子干勝利班師，楊堅在大殿中公開表彰了他。

　　楊堅認為，隴西一帶經(jīng)常受到吐谷渾、突厥等外族入侵，而民間從來不建立永久性居住、具有防御能力的村塢，便對賀婁子干說：“為了長久之計，強制隴西百姓建造城堡、屯田積糧防備胡人，你覺得如何？”

　　屯田戍邊本來是歷代中原王朝的常規(guī)軍事操作，但具體怎么操作，還得看實際情況。

　　賀婁子干在涼州經(jīng)營多年，他自然情況，想了想，說道：“隴右、河西地區(qū)地廣民稀，邊疆不安定，不可到處耕作。我近來發(fā)現(xiàn)一些屯田地區(qū)，糧食收獲不多，但費用開支卻很大，白白浪費了許多人力，最終還會遭到入侵者的蹂躪毀壞。因此，凡是疏遠的屯田之所，請求全部廢掉。只是隴右地區(qū)的老百姓一向從事畜牧業(yè)，如果強迫他們屯聚而居，會更加驚恐不安。只要能多建立鎮(zhèn)、戍等軍事要塞和負責(zé)望、傳達軍情的烽火臺、堠堡，使其絡(luò)繹相望，雖然百姓分散居住，也一定能確保他們安居樂業(yè)?！?p>　　“這件事還是交給你去辦吧?！?p>　　于是，楊堅任命賀婁子干為榆關(guān)總管，負責(zé)邊陲的屯田事宜。

　　屯田的事情剛安排布置，渭河漕運的問題又上奏到案頭。渭河橫貫關(guān)中，在通商和漕運方面都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可惜，渭河的含沙量很大，河水時深時淺，讓漕運工人很頭疼。對此，高熲又向楊堅推薦了建筑大師宇文愷。

　　“宇文愷？他還會修筑渠道？”楊堅不可思議。

　　“陛下，宇文愷不止會修筑城市，他可是天生是工匠奇才，他會的可多了呢！”高熲笑著說。

　　六月二十二日，楊堅下詔，令宇文愷率領(lǐng)民工開鑿渠道，引渭水，自大興城向東直到潼關(guān)，共三百余里，名為“廣通渠”。三個月后，廣通渠修成，運輸糧食、客商來往全靠它，關(guān)中的物資迅速豐富起來。關(guān)中之地雖然八百里沃土，要養(yǎng)活日益增長的京畿人民，漢朝的時候還可以，但隋唐就勉強了，正是因為廣通渠打通了整個關(guān)中平原，才讓長安繼續(xù)作為統(tǒng)一大帝國的都城成為可能。

　　“廣通渠”也是大運河的一部分，將來的皇帝楊廣，正是以廣通渠為開端，修建了永濟渠、通濟渠、江南河等，貫通南北。大運河的作用不必多說，那就是7世紀(jì)的“一帶一路”，可以和萬里長城一樣媲美的千秋工程。

　　七月初六，南陳派遣兼散騎常侍謝泉等人出使隋朝，雙方繼續(xù)友好關(guān)系。

　　八月，隋朝有兩個重量級的人物相繼去世：崔猷、竇熾。崔猷死時，年過七旬，崔猷的資歷不必多說，他的同事有宇文泰、王思政、盧辯、宇文護，還是宇文毓、宇文邕的輔政大臣。隋朝建立后，崔氏家族支持楊堅，崔猷雖然退隱，卻受到極大的尊崇，楊堅重用其子崔仲方就是最好的例證。竇熾享年七十八歲，這家伙可是和爾朱榮、宇文泰、李弼、趙貴、宇文護等一起并肩作戰(zhàn)過的男人，而那些人早就死了。如果說于謹見證了后三國的前半段，崔猷、竇熾就是完整見證后三國發(fā)展及走勢的男人。和于謹一樣，崔猷、竇熾及其家族也是善始善終，活得久，位極人臣，而且還功成身退，放眼整個中國歷史，又有幾人能做到？當(dāng)然，后面還有一人，那就是李穆。

　　八月二十六日，南陳又有一個叫夏侯苗的將領(lǐng)來歸附，楊堅還是以雙方蜜月期為由，拒絕了他的投降。楊堅之所以和南陳和平共處，為的就是全力降服這個北方的雄獅。

　　6.降服攝圖

　　當(dāng)天，就有個好消息從北而來。

　　“報陛下，突厥沙缽略可汗遣使前來和親······”長孫晟報告了這一驚天消息。

　　“噢？”楊堅喜出望外。

　　“另外千金公主也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表示希望改姓楊氏，想做陛下的女兒?！?p>　　楊堅很快平靜下來，謹慎地問長孫晟：“長孫郎，這攝圖一向目中無人，今日請和不知是真是假；另外，千金公主和朕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突然要做朕的義女了？”

　　“呵呵，”長孫晟捋了捋胡須，笑著說，“形勢比人強，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突厥多次被我大隋擊敗，他們自然要委曲求全了?！?p>　　“朕就怕他們是緩兵之計，因此憂慮?！?p>　　“陛下不用擔(dān)心，‘離強合弱’是有效的，攝圖主動來示好，說明他已走投無路，不管他是否別有用心，咱們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和他講和了，以免大邏便一家獨大。再說了，即便他有陰謀，咱們大隋將士也不是好欺負的?！?p>　　“哈哈，好好好，就聽你的?？炜煊姓埵拐??！?p>　　使者進殿后，表明了來意，并帶來了千金公主的親筆信。信件的內(nèi)容無非就是千金公主認慫了，很欽佩楊堅的個人魅力，想任他當(dāng)自己父親。千金公主是最想殺死楊堅的那個人，無奈自己老公攝圖不行，被仇人揍得鼻青臉腫，眼下突厥內(nèi)部四分五裂，不得已，千金公主只好忍氣吞聲，認賊作父。

　　楊堅讀完信，內(nèi)心得意洋洋，你老子趙王宇文招被我殺了，現(xiàn)在你不得已也來臣服于我，叫我如何不高興？長孫晟和使者你來我往，雙方都說了一些場面話。最后，楊堅派遣開府儀同三司徐平和出使沙缽略可汗，前往草原冊封千金公主為大義公主，以表彰其為了國家大義做出的決策。

　　“大義公主”這個頭銜似乎是楊堅玩兒的一個幽默藝術(shù)，這對千金公主來說實在是一種羞辱。

　　當(dāng)徐平和一行途徑并州的時候，晉王楊廣聽說了朝廷的動向，他認為父親這是放虎歸山、心慈手軟，便上書表示停止和親行為，一舉殲滅突厥。

　　楊堅看到兒子的上書，心中很高興：不錯，我的兒子很強硬，像我，值得托付大事。但他不表現(xiàn)出來，反而當(dāng)著群臣的面責(zé)怪道：“小娃娃不懂事，對國家大計指手畫腳!”

　　下面很多太子黨的人跟著指責(zé)楊廣，而長孫晟、楊素、虞慶則、高熲等人紛紛站出來給楊廣說好話，楊堅對自己的操作很滿意，他要的就是楊廣、楊勇兩兄弟互相牽制。所謂帝王心術(shù)，不過如此。

　　很快，徐平和完成了出使任務(wù)，并把攝圖的國書帶了回來。

　　攝圖寫道：“從天生大突厥天下賢圣天子伊利居盧設(shè)莫何沙體略可汗致書大隋皇帝：皇帝，婦父，乃是翁比。此為女夫，乃是兒例。兩境雖殊，情義如一。自今子子孫孫，乃至萬世，親好不絕。上天為證，終不違負！此國羊馬，皆皇帝之畜。彼之繒彩，皆此國之物?！?p>　　不得不說，攝圖的國書很有誠意，大義公主既然是楊堅的女兒，那自己就是楊堅的女婿，也就是半個兒子，以后就是親如一家，我的牛羊就是你楊堅的，你楊堅的絲綢也是我的財物。

　　楊堅看到攝圖這態(tài)度，也很高興，當(dāng)即回書一封：“大隋天子貽書大突厥沙缽略可汗：得書，知大有善意。既為沙缽略婦翁，今日視沙缽略與兒子不異。時遣大臣往彼省女，復(fù)省沙缽略也?！?p>　　岳父我很高興收到你的來信，我以后會把你當(dāng)兒子看。朕現(xiàn)在就派遣大臣去看望你們夫妻。

　　于是，楊堅派遣虞慶則、長孫晟一正一副前往突厥，一方面是看望“女婿女兒”，另一方面則是詳細考察攝圖的真實用意。楊堅自然不相信攝圖是一心歸附的。

　　臨行前，楊堅叮囑虞慶則：“朕要存立突厥，他們要送馬給你，你可以接受五三匹?！睏顖缘囊馑际?，虞慶則此行一定能完成任務(wù)，但希望虞慶則給足突厥面子，日后好相見。虞慶則表面上答應(yīng)下來。

　　“報可汗，隋使來了?！碧幜_侯率先得到了消息。

　　“好，按計劃行事！”攝圖一臉橫肉。

　　如楊堅所料，攝圖果然是口服心不服。虞慶則一行來到后，攝圖讓士兵們?nèi)蔽溲b、列隊相迎，他自己則安坐在座位上，并不起身。沒等對方開口，攝圖假裝病殃殃地說：“哎，我最近病了，起不來。而且從父輩以來，我們就不跪拜別人，這是我們的習(xí)俗，希望虞大使諒解?！?p>　　處羅侯在一旁站在，一聲不吭，仿佛在看戲一般。

　　這一招豈能糊弄突厥通虞慶則和長孫晟？長孫晟就不必多說了，在突厥生活過。虞慶則也是精通突厥情況，并且擅長突厥語言的人。

　　“可汗，這就是你們草原民族的待客之道？呵呵?！庇輵c則可是行伍出身的貴族子弟，而且在朝中又是“四貴”之一，能這樣慣著你？虞慶則開始了一頓冷嘲熱諷瘋狂輸出，說得攝圖臉色難看。

　　看氣氛不對勁，大義公主拉了拉虞慶則的袖子，一半是恐嚇，一半是提醒：“可汗的本性像豺狼一樣，你和他過分爭執(zhí)，他會咬人的?！?p>　　虞慶則不以為意，正要加大火力輸出，卻被長孫晟攔下來。長孫晟上前一步說：“突厥可汗與隋朝皇帝都是大國天子，禮相匹敵，可汗不肯起身跪拜，我們做使節(jié)的怎敢違背您的意愿。但是可賀敦是皇帝的女兒，那么可汗您就是大隋天子的女婿。女婿怎么能不尊敬岳父！”

　　高，實在是高，要不說還得是長孫晟。攝圖被反駁得體無完膚，只好尬笑地對身邊人說：“哈哈，確實，女婿應(yīng)該跪拜岳父！”

　　于是，攝圖拉著大義公主叩頭，跪著接受了虞慶則遞過來的隋朝玉璽文書，并頂在頭頂。

　　一會兒后，攝圖覺得太羞愧了，自己想打腫臉充胖子爭口氣，沒想到被長孫晟給化解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越想越難過，竟然和部下相擁而泣。處羅侯繼續(xù)看戲，他就是要看看攝圖和長孫晟他們究竟誰跟強悍。

　　虞慶則趁機出擊：“既然突厥可汗向天子叩拜了，那可汗也理應(yīng)向我大隋稱臣?！?p>　　攝圖好奇地問隨從：“什么是臣？”

　　侍從回答說：“隋朝說的臣子，就是我們所說的奴仆?！?p>　　事已至此，即便再羞辱，攝圖也無可奈何了，只好強打起精神說：“我能夠成為大隋天子的奴仆，全仗虞仆射出力成全?！?p>　　眼看攝圖一敗涂地，看戲的處羅侯也知道時機到了，便出來跪拜。攝圖看了看處羅侯，臉上浮現(xiàn)出了難以描述的表情。為了做足人情，攝圖當(dāng)場饋贈虞慶則馬一千匹，并將堂妹嫁給他。

　　長孫晟在一旁提醒虞慶則，告誡楊堅曾對他說的話。虞慶則意氣風(fēng)發(fā)，哪兒還聽得進去？不耐煩地對長孫晟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北憬邮芰艘磺ヱR，還有攝圖的堂妹。

　　這次外交交鋒，隋朝完勝。虞慶則不辱使命，而且讓突厥向隋朝稱臣，這一點讓楊堅很震驚。楊堅沒想到虞慶則這家伙自作主張，擅自破壞“離強合弱”的國策，讓自己很不爽；所幸虞慶則也沒有讓隋朝損失什么，畢竟在外交場合降服了突厥。楊堅還是獎賞了虞慶則，但內(nèi)心對他有芥蒂了。

　　畢竟隋朝對突厥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以前突厥對北周、北齊都是高高在上，現(xiàn)在反過來向隋朝稱臣，楊堅大大嘉獎了虞慶則、長孫晟二人。全國給地送來表示祝賀的奏表，也如雪花一樣，讓楊堅目不暇接。

　　7.革新文風(fēng)

　　在如此多的奏書中，楊堅挑選到了司馬幼之的奏書，越讀臉色越難看。

　　楊堅當(dāng)著眾人的面，把司馬幼之的奏書啪一聲扔在地上，沉著臉說：“朕即位以來說過多次了，不論公私文書，一定要寫的簡潔樸實，務(wù)必要除去浮華之氣。你們看看這個司馬幼之，又給朕堆砌辭藻，通篇奏表讀下來，咬文嚼字佶屈聱牙，不知所云！這樣的文章，老百姓讀得懂么？寫文章都如此浮華，那辦起事來能腳踏實地么？”

　　司馬幼之現(xiàn)任泗洲刺史，北齊司馬子如的后人。

　　楊堅把節(jié)儉的作風(fēng)也推廣到了文風(fēng)尚，他不喜好文章用詞華麗，詔令天下公私文書都要寫得符合實際情況。要推廣一種風(fēng)尚改革，除了堅定的決心，還需要時間的。當(dāng)時，兩晉南北朝崇尚宮體詩，寫文章就愛寫駢文，就習(xí)慣用詞華美，這是一種習(xí)俗，由來已久。

　　司馬幼之也不過是一個積重難返的文人罷了，他不服不忿，開始據(jù)理力爭：“陛下，自古以來，作文都是崇尚雕琢，治國也一樣，要精心治理，怎能如此粗糙呢？孔圣人也曾說‘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君子和小人是有區(qū)別的。在座都是王公大臣，難不成我們要像鄉(xiāng)野村夫那樣，寫大白話么？”

　　楊堅被反問住了，對呀，我就是關(guān)隴集團貴族的代表，我總不能自己打自己臉，公然和貴族集團對抗吧？司馬幼之的話看似很有道理，實際上是詭辯，誰說樸實的文風(fēng)就是平民的象征，貴族的文風(fēng)就一定要晦澀難懂？文章只是信息的載體，并不是目的本身。

　　“司馬刺史食古不化，迂腐可笑，簡直是一派胡言！陛下應(yīng)該立馬把此人下獄問罪！”

　　楊堅焦頭爛額之際，朝堂上有人抓住了司馬幼之的漏洞：治書侍御史李諤。李諤，來自趙郡李氏，早年在北齊為官，一向崇尚節(jié)儉，可以說是楊堅勤儉政治背后的理論大師，楊堅還是北周丞相的時候，李諤就寫過《重谷論》獻給他，告誡他為政要厲行節(jié)約，尤其是不能浪費糧食。后來，隋朝建立后，公卿死亡之后，子孫就將其愛妾侍婢嫁出賣掉，形成了一種風(fēng)俗。李諤又上書表示，希望改變這種風(fēng)俗，不讓未亡人改嫁。

　　李諤的這一觀點，楊堅還沒表示什么，那個提倡一夫一妻制的獨孤伽羅就兩眼放光了，大加贊賞李諤的想法，并鼓動楊堅推動實施。于是，妻管嚴(yán)楊堅下令，從今后五品官員的死后，妻妾不許改嫁，要為丈夫守節(jié)。在現(xiàn)在看來，這種守節(jié)行為是反人性的，但在當(dāng)時，那可是很符合儒家的治國理念。

　　李諤罵完了司馬幼之，然后遞上自己寫的《上隋高祖革文華書》：“陛下，臣這里有奏書，詳細考量了自古以來的文風(fēng)，發(fā)現(xiàn)，我們的文風(fēng)也需要與時俱進，革故鼎新。”

　　楊堅讓宦官接過來奏書，細細品味起來：

　　“臣聞古先哲王之化民也，必變其視聽，防其嗜欲，塞其邪放之心，示以淳和之路。五教六行為訓(xùn)民之本，《詩》《書》《禮》《易》為道義之門。故能家復(fù)孝慈，人知禮讓，正俗調(diào)風(fēng)，莫大于此。其有上書獻賦，制誄鐫銘，皆以褒德序賢，明勛證理。茍非懲勸，義不徒然。降及后代，風(fēng)教漸落。魏之三祖，更尚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從上，有同影響，競騁文華，遂成風(fēng)俗。

　　“江左齊、梁，其弊彌甚，貴賤賢愚，唯務(wù)吟詠。遂復(fù)遺理存異，尋虛逐微，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fēng)云之狀。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據(jù)茲擢士。祿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于是閭里童昏，貴游總丱，未窺六甲，先制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說，不復(fù)關(guān)心，何嘗入耳。以傲誕為清虛，以緣情為勛績，指儒素為古拙，用詞賦為君子。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圣之軌模，構(gòu)無用以為用也。損本逐末，流遍華壤，遞相師祖，久而愈扇。

　　“及大隋受命，圣道聿興，屏黜輕浮，遏止華偽，自非懷經(jīng)抱質(zhì)，志道依仁，不得引預(yù)搢紳，參廁纓冕。開皇四年，普詔天下，公私之翰，并宜實錄。其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馬幼之文表華艷，付所司治罪。自是公卿大臣，咸知正路，莫不鉆仰墳集，棄絕華綺，擇先王之令典，行大道于茲世。

　　“如聞外州遠縣，仍鐘敝風(fēng)，選吏舉人，未遵典則，至有宗黨稱孝，鄉(xiāng)曲歸仁，學(xué)必典謨，交不茍合，則擯落私門，不加收齒；其學(xué)不稽古，逐俗隨時，作輕薄之篇章，結(jié)朋黨而求譽，則選充吏職，舉送天朝。蓋由縣令、刺史未行風(fēng)教，猶挾私情，不存公道。臣既忝憲司，職當(dāng)糾察。若聞風(fēng)即劾，恐掛網(wǎng)者多，請勒諸司，普加搜訪，有如此者，具狀送臺?！?p>　　第一段，說古代的帝王提倡寫文章的核心是在教化，后來世風(fēng)日下，文章變得華而不實；第二段，南朝齊梁以來，行文連篇累牘注重形式，不注重內(nèi)容，舍本逐末，危害甚廣；第三段，我大隋承受天命，革故鼎新，去偽存真，挽救古圣先賢的大道；第四段，雖然陛下頒布了禁令，州縣之中仍然存在不良之風(fēng)，這就是執(zhí)行不力，陛下應(yīng)該派出官員去巡查糾正。

　　《革文華書》掀起了隋朝革新文風(fēng)的浪潮，是文學(xué)史上一個重要里程碑?！斑B篇累牘”這個成語就是李諤在這封奏書中發(fā)明的。

　　楊堅讀著李諤的奏章，不住地點頭：“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惟是風(fēng)云之狀！李諤說得對呀，一篇篇文章，一箱箱案卷，談來談去，都離不開吟風(fēng)弄月，真是又長又累贅。這樣下去，世俗無論貴賤賢愚，都去吟詠風(fēng)花雪月，崇尚綺麗文風(fēng)，追逐功名利祿，可怎么得了!”

　　“把李諤的奏章頒示天下。如以后寫來的奏章再不注意文風(fēng)，定嚴(yán)加追究?！睏顖栽t令將李諤前后奏章頒布天下，并將司馬幼之下獄治罪，殺一儆百。

　　楊堅這一做法，很快得到了薛道衡、盧思道、李德林、顏之推等文人的支持，他們也不得不支持。

　　時間來到十一月初四，楊堅派遣薛道衡出使南陳，并對他叮囑說：“你應(yīng)該明白朕的意思，你不要在語言上和對方爭高低?！睏顖赃€是一貫的態(tài)度，盡量麻痹南陳，讓陳叔寶繼續(xù)自娛自樂，不要刺激他。可楊堅的低姿態(tài)并沒有換來陳叔寶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