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隊——”
看著前方揚起的煙塵，蘭柯佩爾轉身，比出剪刀手，笑道：
“滿分！”
萊妮絲和孩子們爆發(fā)出前所未有地歡呼：
“好耶！我們都是冠軍！”
一旁的凜冬見了都說：
“蘭柯佩爾，你要是有天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就去當幼兒園的老師吧，保管每天上課下課孩子們都纏著你不放?！?p> “……嘖，就連我都不得不承認，戰(zhàn)場上戰(zhàn)場下你都有非凡的領袖魅力?！?p> 蘭柯佩爾毫不在意，只是回答：
“我只是做好我最真實的自己而已?！?p> ……
這時，孩子們都有些累了——當然，為了讓孩子們有真正的參與感，蘭柯佩爾都給每個孩子分配到了洽到好處的力。
“我先帶孩子們去休息室，有些肌肉酸痛什么的，還是要及時處理一下。”
蘭柯佩爾決定先領孩子們休息——而畢竟他們也完全纏著自己不放了。
……
于是，在孩子們最后的打鬧歡笑中，蘭柯佩爾領著他們離去了。
“……”
可在蘭柯佩爾走后，突然間，小熊們都有些沉默——大家其實都能在之前就看出來，凜冬的神色其實不太對，似乎有心事。
“其實我今天叫大家來，還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們說……”
終于，凜冬想說些什么，可喉嚨聳動了半晌卻沒了下文，一旁的烈夏都有些憋不住了，說道：
“索尼婭！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支支吾吾了？有什么話就快點說！”
“別告訴我你把我偷藏在床下的那罐私藏蜂蜜扒出來吃了！不然我好歹要給你磅磅兩拳！”
身側的早露也詢問：
“索尼婭……從剛剛開始你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勁……怎么了嗎？”
凜冬最后還是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面向所有人說道：
“我……決定解散烏薩斯自治學生團?！?p> 擲地有聲的落言，其他的小熊們都愣住了幾秒。
“我聞聞……沒有蜂蜜味……不是醉蜜……”
直到羅莎琳湊上前嗅了嗅，才一把拍向凜冬的肩膀，嚷道：
“那你在說什么瘋話啊！”
凜冬神色認真地回答：
“我沒有說瘋話，這是我的正式?jīng)Q定?！?p> 真理眼神復雜地看索尼婭，說道：
“索尼婭……”
“蘭柯佩爾先生剛剛回來，我們不是說好一起來迎接他，在這段來之不易的日子里慶祝他的回歸嗎？七天之后他又要奔赴凍原上了。”
“解散自治團的事……就算你真的這么想，也不應該這時候說吧？”
凜冬閉上了眼睛，掩飾住一瞬間地動搖，但再次睜開眼時，這個同樣和在場的所有人一般大的烏薩斯少女堅定地回應：
“不，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候?！?p> “我們團體建立的初衷，很重要的一條就是為了相互支撐著渡過那段昏暗混亂的日子。”
“但是，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走出來了，自治團的大家，都已經(jīng)在新切爾諾伯格上找到了自己更愿意投入精力去做的事情。”
“像如今的娜塔莉婭，從完全不了解戰(zhàn)斗，到在實戰(zhàn)演練中獲得好成績......她的變化，就是我們最好的榜樣?！?p> “同時，她還是新彼得海姆中學的歷史課老師，也許未來還回去其他的國家深造和巡講?！?p> “曾幾何時，我都在懷疑自己能不能成為一個稱職的領袖......或許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我獲得了大家的信任與擁戴。
“……但這不意味著我可以一直沉溺在這樣的身份之中。”
“我曾經(jīng)是烏薩斯自治學生團的領袖，而現(xiàn)在是新切爾諾伯格的一名公民，索尼婭的未來還會有更多可能。”
“你們也一樣。”
“未來等待你們所有人的，會是一片更遙遠，更寬廣的天空?！?p> 古米張了張口，最終說道：
“嗯……可是，古米還是不太明白呢。”
“自治團就算解散了，對我們大家又有什么影響呢？”
“就算沒有烏薩斯學生自治團了，我們五個人，不還是在一起嗎？”
凜冬回答道：
“拉達，這是不一樣的，你不是想做一個好廚師嗎？安娜也說過，她的父母也找到了，以后很可能回去各個國家旅行?！?p> “對于曾經(jīng)的我們來說，這些完全是做大夢，但現(xiàn)在我們有了更好的平臺，也許……不，大家一定會有更好的未來?！?p> “我們都會成為更好的自己，而不再只是一名烏薩斯學生自治團的團員?！?p> 這時，早露上前一步，對凜冬說道：
“該怎么說呢，真不愧是我們的領袖?！?p>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最先提出退出自治團的竟然是你?！?p> 凜冬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不是我單方面退出，是烏薩斯學生自治團解散了！大家都自由了！”
早露語氣變得有些復雜地對索尼婭說道：
“……可這就是你思考的，關于我們未來的答案嗎？”
“索尼婭？”
凜冬看著她們，小熊們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周圍彌漫的也不再是血腥和焦土的臭味，這種甘甜到讓人沉醉的氣氛……
讓索尼婭……讓凜冬，讓冬將軍甚至有些害怕。
“……各位，如我之前所說，烏薩斯自治學生團，其實從一開始誕生時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如果真翻到了烏薩斯的課本……就會明白，【學生團】和【自治】這兩個詞聯(lián)系起來，到底有多么荒謬可笑。”
“可那時我們面對的卻是烏薩斯更荒誕的環(huán)境，要么我們進行所謂地【團體自治】，要么就只能在那群貴族雜碎的拳腳下苦苦求饒?！?p> 羅莎琳滿不在意地切了一聲，說道：
“那又怎么樣？你的斧頭螺旋飛飛飛，我的拳頭左右呯呯呯，還記得嗎？最開始時，我們兩個合力就干趴下了一走廊的貴族雜碎！”
索尼婭閉上了眼睛，對羅莎琳說道：
“可我的斧頭再鋒利，你的拳頭再兇猛，也無法憑空劈砍出，擊打出糧食。”
“而且，那一次我們打得是一支疲憊到如果第二天再沒有搶到糧食就會嘩變的貴族群體，他們許多人和被拔了筋的走獸差不多。”
“……每每看到他們的表情，我就會害怕，我總會睡不好覺，我怕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處境落到你們身上?！?p> 眾人都有些沉默，哪怕是羅莎琳，此時也停止了動作，緘口不言。
“我能明白那樣的感受的……那時候的拉達認為，挨餓就是最恐怖的懲罰了……這種懲罰……真的會使人失去人性的?！?p> “沒有挨過餓的人是不知道的……許多人覺得自己肚子餓了……那其實不是挨餓……那只是食欲……真正的饑餓……是不一樣的?！?p> 最終，古米打破了沉默，說道：
“許多烏薩斯的哥哥姐姐們其實都不想傷害別人……可如果不傷害別人……自己就會餓死……就連拉達也……做過那樣的事……”
“我還記得，為了半塊里面有夾心的蜜糖餡餅來緩和一下安娜姐的低血糖……拉達也曾經(jīng)……傷害過無辜的人?！?p> 可在那種環(huán)境下……生存的本質就是吞噬他人這句話被展現(xiàn)到了極致，倘若真的設身處地……又有誰能夠指責誰？
“是啊……可那樣的日子已經(jīng)離我們遠去了，拉達?！?p> 而索尼婭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開口說道：
“我還記得那段最艱難的歲月，我們用麥稈燒成的灰，地上的土，僅有的一點可憐的砂糖……做成了讓我們熬了一星期的手指餅干?！?p> “那一星期我每天睡覺時都感覺有冰冷的手指在從四面八方戳我的胃?！?p> “以前，我對于未來并沒有什么打算?！?p> “那時我想，我們都從切爾諾伯格逃出來了......未來再怎么樣，也不會比那時候更壞吧？”
“說實在的，現(xiàn)在羅德島對我們真的不賴！我們幾個漸漸適應了這里的生活，也都找到了各自適合去做的事?！?p> “對于我們來說，一切都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
“烏薩斯學生自治團也一樣?！?p> 結果就在這時，傳來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聲音：
“真是抱歉打擾你們了，但我決定還是加入進來比較好?！?p> 所有人立刻循聲望去——視線的盡頭是站在眾人身后的蘭柯佩爾。
“——蘭柯佩爾哥哥？！”
面對蘭柯佩爾這么快就去而復返，顯然所有人都沒有做好準備，古米第一個有些甚至稱得上驚慌地對自己說道。
“……無意偷聽，只是才從休息室出來沒幾步，眉頭就跳個不停，索性就加快了步子，血魔的聽覺很敏銳，隔著很遠就能聽到你們說話?！?p> 蘭柯佩爾走上前，站定在眾人的中央，看向凜冬：
“你決定解散烏薩斯學生自治團？為了大家的未來？索尼婭？”
凜冬突然間有些不敢面對所有人的眼神了，她張了張口，最終還是說出了那個字：
“是。”
她的身體在抖，蘭柯佩爾看得出，其他人也是一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冬將軍。”
“在我最后報上烏薩斯自治學生團這個名稱的時候，你的眼神帶著一絲安心?！?p> “我是明白這種感受的?！?p> “因為你那時好像確實保護到了什么，你被人信任，你開始覺得自己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領袖，就像是那些小說里的英雄一樣?！?p> “你也一直以此來要求自己……而這樣的重壓一直持續(xù)……一直持續(xù)下去?！?p> 其實，凜冬是個不太會掩掩藏藏自己情緒的人，從她的面部表情，蘭柯佩爾就能夠明白，凜冬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是你總認為自己做得還不夠多，做得還不夠好，但你在生存的困境中也不得不自信。”
“直到你碰到了我……你的眼神中閃爍著不加一絲掩飾的崇拜?！?p> “在很早之前，你就和我說過，你想在我麾下效力，獲得戰(zhàn)功，榮譽還有綬帶之類噼里啪啦的東西，你也一直在為此努力?！?p> “你一直想盡快來到我身邊最近的位置，為我分擔更多，學習更多——然而，你看了看，我身邊的盡是些所謂的怪物。”
“你察覺到自己只是個普通的烏薩斯人，沒有愛國者那樣拔山蓋世的氣力，也沒有霜星那樣強大無匹的法術?！?p> “所以你感到很無力?！?p> “你心里很悶，總是憋著一團無名火……你有時甚至會覺得……自己不如真理和古米?！?p> 一旁的真理和古米看著索尼婭，從她那驟縮又松弛的瞳孔，和急促起伏的胸膛那里，印證了自己的想法。
“索尼婭……”
真理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自己能說些什么。
“你其實已經(jīng)很優(yōu)秀了，冬將軍，自舊彼得海姆中學為大家開辟出一條生路的你，功不可沒?！?p> “所以我不希望你一直悶著，憋著這股火……你需要釋放。”
凜冬沉重地呼吸著，她看著自己，眼神認真地點了點頭，自己同樣看著這個烏薩斯少女，她的拳頭攥的緊緊的。
“我知道了?！?p> 蘭柯佩爾點了點頭，伸出手來，眼神平靜地和凜冬對視，笑著說道：
“那么，來打一架吧，冬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