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攤開雙手,微笑著注視寧負的江依,像極了《黑客帝國》中提供紅藍藥丸的墨菲斯。
寧負可以選擇轉身離去,在命運的浪潮中隨波逐流,也可以選擇接受這項使命,把自己的一切都押在江依這個瘋女人身上。
寧負說:“不應該來點什么藥丸么?吃了藍色的忘記一切回到現實,吃了紅色的跟著你共赴遠大前程。”
江依說:“你吃的還不夠多么?”
寧負想了很久,問了一個自認為很蠢而且不會有答案的問題:“你知道那么多關于我的事情,我好奇過,可我沒問過。不知道是心里覺得天機不可泄露,還是不愿相信真的存在“命”這種東西,但是我現在想問一下。”
江依說:“問什么?”
寧負說:“我會死么?會因為這件事死么?”
江依說:“人們只會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你愿意相信什么?”
寧負說:“我愿意相信不會?!?p> 江依說:“那就不會,歡迎加入我們。”
寧負有種自己被忽悠了的感覺,江依如果去做傳銷,肯定會是一把好手。不過傳銷大概不會像江依這般,直接將一筆錢轉給寧負,讓他隨便花。
遇見江依之后,寧負已經漸漸對金錢失去了概念。很多事都變成了“可以,但沒必要”,幾十萬的麥卡倫年份威士忌是喝,兩百塊錢的尊尼獲加黑方也是喝,之前遙不可及的法拉利、蘭博基尼、柯尼塞格,現在唾手可得,巴寶莉、范思哲、古馳想買多少就買多少,但是寧負還是穿著回力帆布鞋,淘寶購的牛仔褲和洗得很干凈但衣領有些磨損的白襯衫,他的生活質量沒什么明顯提升,唯一的變化就是多了一輛勉強算是奢侈的性能車。
不過賬戶里的余額確實給寧負帶來了充足的安全感,他明白,現在的自己已經比很多人都要過得好。樓下燒烤店的老板夏天擼起袖子烤串,冬天擺上銅鍋涮羊肉,還自己包水餃,苦苦經營了一年,每天起早貪黑披星戴月,好不容易略有起色,瘟疫之下,蕩然無存,只剩門口一張有氣無力的轉讓告示。
寧負知道,還有千千萬萬個這樣每天努力但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顆粒無收,最后依舊掙扎在溫飽線上的人們,甚至,是這樣的人們構成了社會的主體。江依的夢想就是讓這個世界變得不一樣,讓這些人不再為生計發(fā)愁,不再充當利益輸送鏈條中的一環(huán),從而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釣魚、繪畫、唱歌、研究量子力學抑或雞尾酒配方。
寧負對實現這個夢想沒有什么信心,覺得社會應該不會向這個方向演變,也覺得人性之中應該有不可避免的惡,會阻礙這一切的發(fā)展,但是這個夢想足夠美好,所以不問應不應該,只論值不值得。
他開著三菱EVO飛馳在山路上,現在他也能像跑拉力賽一般熟練地過彎。來到江依別墅的地下室,恍若隔世,他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這就是元宇宙中的場景還是真正的現實。
江依就像之前在元宇宙場景中一樣,總是那么賞心悅目。今天她穿著一條絲綢質感的淺藍色魚尾裙,看起來就像是從舞池中偷偷溜出來一般。
江依要給寧負的人工智能做一次升級,脫離了以FPGA現場可編程邏輯門陣列、神經芯片以及DSP數字信號處理器等構成的神經網絡實現硬件,小智不過是一道手機程序而已,他的真正實力并沒有被完全發(fā)揮出來。
人工智能現在不僅能進行一般的工作活動,還可以創(chuàng)作,甚至發(fā)明,與人類的最大區(qū)別就在于人工智能沒有欲望,或者沒有意志,人工智能不會自主去做某件事,這也可以看作人工智能并沒有自我意識。
但是,如果在執(zhí)行人類命令的過程中,人工智能開始探索自我意識,甚至最終實現了自我意識,那將會是怎樣一幅場景?
抑或是幫助人工智能維持一個與外界信息交互的熵池,模擬人類欲望產生的過程,這樣也可以實現人工智能自我意識的覺醒。
信息才是下一個時代最寶貴的資源,建造海上風能工業(yè)集群,需要全部傳統(tǒng)工業(yè)設備的信息,需要大量海洋地質構造以及氣候變化的信息,需要每位員工個人的信息,這些員工下班后,在元宇宙購物中心里試穿一雙鞋,需要極度精確的足部擬真信息。人工智能的各種行為,也需要信息去不斷喂養(yǎng)、訓練。
寧負將小智導入江依提供的處理器,小智會學習納米技術,并且自動完成硬件升級。
江依說想去游泳,便指揮寧負去調兩杯龍舌蘭日出,說想喝酸一點的。
寧負記得龍舌蘭日出的調制方法,需要銀標龍舌蘭、橙汁、石榴糖漿、櫻桃,江依廚房的小吧臺內應有盡有,他不記得自己以前對調酒這么熟悉,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大概是江依通過量子通道給他傳輸的信息。
現在這些信息就像破碎的記憶般,有些地方模糊不清,但是關鍵之處卻精細萬分。冰塊加至七分滿,攪拌冰杯,倒入45ml銀標龍舌蘭,再加入橙汁淹沒冰塊。紅色部分需要借助石榴糖漿,寧負緩緩倒入,待石榴糖漿分層沉底,用吧勺伸入杯底,反復提拉,日出時天空的瑰麗便被復現在杯中。用一顆櫻桃點綴,寧負感覺這杯酒至少能買到八十元。
他端著兩杯龍舌蘭來到泳池邊,江依換上了比基尼,正在挽著頭發(fā),較好的身材在月光之下一覽無余。泳池內紫色的呼吸燈起起伏伏,夜風輕柔,水面波光粼粼。
寧負把龍舌蘭放在小桌上,不知道自己該看哪里。
“姐姐不好看么?”江依用腳尖試了一下水溫,又改變了主意,走向寧負,嘗了一口他調的龍舌蘭日出。
寧負害怕江依繼續(xù)好不好看這種話題,他有些難以招架,便問道:“我們的組織有名字么?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么?”
江依說:“夜羽。我們組織采用點對點分布式管理,以大部分共識為基礎建立,靠相同的信念連結在一起,我不知道組織都有誰,具體有多少人,我只對招募我的人負責,而我招募了你,你對我負責就好?!?p> 她轉身跳入水池,潛泳了一段距離后浮上水面,在氛圍燈的映照下像一條身形流暢粉色的海豚。
她向寧負招招手,寧負沒多想,便湊到了泳池邊。
她一把將寧負拉下水,掩著嘴故意做作地說道:“你坐在上面看我游,我會不好意思的。”
恨不得泡澡都要帶著救生圈的寧負被嗆了個半死,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又被江依迎面潑來一捧水給打得睜不開眼。連忙舉手投降。
寧負還沉浸在剛才江依對夜羽的介紹中:“是誰招募了你?”
“還想這事兒呢?你以后會知道的呀?!?p> 江依看寧負狼狽萬分,還要故作嚴肅,試圖挽回一點點可憐的尊嚴,笑得像只大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