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海梨猛哥白楊林追殺整整過去一周，李欣帶著部族經(jīng)過遷營，終于趕到了老人們提議的卡勒丘草地，路上經(jīng)過耽擱，卡勒丘草地已被拇指厚的初雪覆蓋，牧人們難以收集牧草，望著畜群刨開雪層找草吃的場景，李欣不免陷入憂慮，呼出一口白氣，無奈的他又轉(zhuǎn)身鉆進了暖帳。
海梨猛哥的突襲雖然沒殺了李欣，但忽室爾的敗兵在潰逃時還不忘放一把火，李欣部本來收尾相顧的牛車很容易形成連鎖反應(yīng)，匈奴人又多用皮毛，火一旦著起來更是無解。
偌大的個草原臨時去那找水滅火，畜群見火四散逃亡，李欣只能眼睜睜看著財產(chǎn)被燒光，逃跑的畜群還能補救，但被燒光的家當可難圓。
李欣心里大罵敗兵不是東西，叫人去統(tǒng)計損失，匈奴人本就沒幾個算數(shù)好的，這項工作可謂全員上陣。
經(jīng)過這樣一場大戰(zhàn)下來，軍民死亡近五百人，其中牧民的數(shù)量占了多一半，騎兵損失了兩百騎，余下的全員掛傷，就連李欣本人也被海梨猛哥揍的七上八下。
逃跑的畜群雖然派人去找了，還是損失了近半數(shù)之多，其余在車上裝的帳篷、器具被大火燒的只剩下來兩成，現(xiàn)在整個營地除了李欣、阿琪格和哈斯蘭住一頂帳篷外，其余人差不多都是二三十人擠一頂帳篷才勉強夠住，比這更慘的是糧食，本來李欣從單于庭領(lǐng)了不少糧食出來，分部時頭曼沒有給兵馬，所以在糧食方面不做苛求，現(xiàn)在都付之一炬了。
帳篷里很安靜，透著些許壓抑，連小阿蘭都懂事的幫著阿琪格整理著東西，愛昵的摸了摸阿蘭的腦袋，李欣坐到了矮案前，處在后世阿蘭這個年紀正是無憂無慮的時候，現(xiàn)在隨時可能食不果腹。
想到此處，不覺間李欣眉毛又蹙了起來，他讓朝魯帶著騎兵們?nèi)ネ饷媾雠鲞\氣，看看能不能打一點野味來彌補一下糧食的不足，但杯水車薪。
現(xiàn)在大營里的糧食只能堅持最多三天，就連上了十幾年學(xué)的李欣都萌生了想去搶劫的想法，可想而知都到了什么地步，現(xiàn)在李欣終于理解為什么老人們會在部族困難時離開了，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啊。
在李欣胡思亂想時，派去打獵的朝魯回來了，說著呼楞爾樂、阿古達木、賽罕和朝魯頂著寒霜掀開帳篷門簾走了進來，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明眼人都知道收獲肯定好不了。
知道這不是他們的責(zé)任，李欣示意幾人坐下笑道：“沒事，阿蘭給呼大爺和叔叔們倒幾杯熱水過來，先暖暖身子?！?p> 阿蘭乖巧的應(yīng)了一聲，小手很勤快的從爐子上熱著的壺中，倒出了幾碗冒著熱氣的開水，呼楞爾樂幾人恭敬的道了謝，接過阿蘭端來的熱水小口喝了起來。
朝魯埋怨道：“都是這個鬼天氣，昨晚下了一場雪，將禽獸們的爪印和蹄印都掩蓋了，跑了一早上就抓住了幾只兔子，還不夠塞牙縫的呢，真是晦氣?！?p> 呼楞爾樂默不作聲，拉著的黑臉顯然對這次狩獵很不滿意，畢竟人力物力都耗費，但沒有收獲，讓這個有些小摳門的大管家很不爽。
李欣沒有理朝魯?shù)谋г?，反而是拿起矮案上的薄絹說道：“今天早上魏覓派人來說，他已經(jīng)帶著陛下的賞賜、書籍和老師趕到了九原的秦軍大營，要我們派人去迎接，從卡勒丘營地到九原大營快馬一來一回也要兩天，可我們的糧食只夠三天的食用了，所以我想放棄在卡勒丘營地過冬，將部族向著九原方向再遷移，你們意下如何？”
看著手下們李欣想聽聽他們的意見，畢竟他們代表的可是底下幾千人的意思。
呼楞爾樂皺著眉頭說道：“大王子，我們的卡勒丘營地已經(jīng)離秦人新建的九原城很近了，如果我們繼續(xù)南下，會不會和秦人產(chǎn)生摩擦？就算去了九原也不見得會得到補給不是嗎？”
朝魯附和道：“不錯，我們的騎兵兩天內(nèi)趕到九原當然沒問題，但這么大的雪，部族里的婦孺老人可走不了那么快，三天時間根本到不了秦人的九原城。”
作為經(jīng)過秦匈大戰(zhàn)的匈奴人，呼大爺、朝魯他們對秦人始終保持著警惕與忌憚。
強扭的瓜不甜，李欣見他們有疑惑，反問道：“不去九原自然可以，可你們有什么好辦法來解決我們現(xiàn)在的糧食問題？”
呼楞爾樂、朝魯、賽罕都沉默了，只有阿古達木甕聲說道：“不是還可以打獵嘛?！?p> 李欣搖頭調(diào)笑道：“就你們今天打的東西，恐怕都不夠吃你一人吃?！?p> 眾人聞言一陣大笑，阿古達木起先在兩部時老挨餓，其實食量大的驚人，每餐吃下一只小羊羔不在話下，隨著李欣調(diào)笑，本來安靜的帳篷里壓抑氣氛變得融洽了不少。
李欣望著阿古達木笑著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行了，你們不要吵了，本王子意已定，部族繼續(xù)南下九原，到了九原本王子不會讓你們餓著，呼楞爾樂和賽罕組織部眾南下，速度慢一點沒關(guān)系，照顧好部族里的婦孺老人，那可都是寶貝。
帖木爾的傷我們現(xiàn)在的條件是治不好了，帶上他，還有朝魯和阿古達木，選一百騎兵隨我南下，本王子要在九原為你們準備好過冬的一切，這個漫長的冬天我們在九原過冬?！?p> “諾。”
李欣已經(jīng)定下了基調(diào)，手底下人都紛紛應(yīng)諾，不一會便各自安排去了，李欣也不拖沓，第二天趕早便帶人奔著九原而去，沒辦法畢竟時間不等人，幾千張嘴要養(yǎng)。
九原秦軍大營內(nèi)現(xiàn)在氣氛凝重，中軍帳內(nèi)蒙恬、扶蘇高坐主位，帳下驕兵悍將林立，剛送走傳旨的宦官，中軍帳內(nèi)就炸開了鍋。
“憑什么啊，咱們累死累活的打下了匈奴，卻要反過來給匈奴人賞賜？這是什么說道？”
“就是，那可是滿滿幾十大車的財物，咱們北伐的將士們還沒得到陛下的恩賞，餓著肚子，憑什么要給匈奴人，國府不公。”
“對啊，國府不公?！?p> .......
聽著下面將官的吵鬧，蒙恬和扶蘇的面色很不好，不要說下面的人有異議，就連身為主將的他們都有了怨氣，北伐戰(zhàn)勝匈奴已經(jīng)過了幾個月，平常國府再拖沓也不會如此怠慢有功將士，可這次卻久久不見訊息，蒙恬和扶蘇上了幾次表都宛如石沉大海了無音訊，只是回話說還在議中，就沒了下文。
不過國府下令要在攻占匈奴的河套地建立新郡九原，就連匠作監(jiān)規(guī)劃的九原城圖紙都送到了秦軍大營，可撥付建城費用卻遲遲不見下發(fā)，而國府催促建城的文書卻一份接一份的傳到了九原秦軍大營，這讓蒙恬頭痛不已，難道國府這是要讓北伐將士自掏腰包去建九原城不成。
無奈下蒙恬寫信去問了遠在咸陽的蒙毅，但回信中透露出來的惶恐之意卻溢然于信中，陛下不松口為之奈何，看來蒙家的實力和過早表露出的政治站位讓陛下起了疑心。
如果說這些都是隱藏在內(nèi)部的潛在原因，那從咸陽傳旨宦官帶來陛下對匈奴的賞賜，卻是引發(fā)將士們不滿的導(dǎo)火索，本來大家都沒有心中雖然不滿，但總不會生出事端，可這批賞賜卻打破了平靜。
如果說大家不知道還好，蒙恬說不定悄悄就將事情辦了，不了了之最多心中不爽，可誰知道傳旨的魏覓卻帶著賞賜大張旗鼓的開進了秦軍大營，鬧的滿營皆知，是無意為之還是有意挑撥蒙恬現(xiàn)在都懶得計較了，現(xiàn)在的問題是怎么解決。
沒有蒙恬和扶蘇的制止，底下的將官們將這段時間內(nèi)的不滿都發(fā)泄了出來，積累的怨氣難消啊。
“上將軍咱們將這些賞賜都扣下來，讓弟兄們分了吧，您可是知道這不打仗了，國府可是將糧餉減了大半，禁足令一下來外出打獵都不行，這幾個月下來兄弟們嘴里早就淡出個鳥來了?！?p> 這話說出了大家的心聲，站在將官群里的車尋和王離互相對視一眼，他倆都看出了不尋常的意味。
蒙恬聞言心中一驚，連忙壓下了這種想法，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扶蘇，從扶蘇的眼中他看到了躍躍欲試，一旦私自分了陛下的賞賜，那就是抗旨，后果不堪設(shè)想，不過好處也很明顯，他蒙恬可以牢牢將這二十萬精銳秦軍的軍心握在手中，進可助扶蘇登上大位，退可與蒙毅繼續(xù)遙相呼應(yīng)，左右朝堂的局勢，這真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一想到要抗旨，蒙恬心中不免打起了突突，畢竟當了皇帝這么多年的臣子，嬴政給他的影響太深了，千古一帝威名可不是吹出來的，那些睿智和手段蒙恬至今還歷歷在目，刺殺他的燕丹，謀逆的呂不韋...太多了，這些人最后的下場都慘不忍睹，而他可都是這一切的見證者。
嬴政在蒙恬心中就是最完美的帝王，如果不是帝王垂垂老矣，給他一萬個膽子他都不敢生出二心，如果皇帝長生不老，蒙恬永遠是皇帝最忠心的臣子，但如果皇帝不是，他未嘗不可嘗試一下，從龍之功，蒙家的萬載昌盛這誘惑可是不小，猶豫間蒙恬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扶蘇看著面露沉思的蒙恬閉口不談，畢竟在這軍中蒙恬才是主將，作為蒙恬的學(xué)生，他深知取舍之道，有時候的沉默才是最大的爭。
上位主坐上蒙恬、扶蘇都不發(fā)話，下面的將官們則更肆無忌憚，甚至連扣下財貨之后該怎么分配都想好了，談笑間好像這都是應(yīng)該似得，在他們眼中國府并不比上將軍的話管用，他們只聽將軍的調(diào)遣。
熱鬧的中軍大帳，猶豫的上將軍，野心勃勃的公子，想不發(fā)生點事情都難。
離開的魏覓冷冷望著遠處的中軍帳，臉上露出了不覺的微笑，這次可是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