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三天,守在朵兒斯身邊的巴圖終于放棄了,他將救不活人的巫醫(yī)砍了。
望著了無生機的兒子,老狼般的巴圖靜默無聲,既然兒子沒了,那所有人都為朵兒斯陪葬吧。
帳篷外右谷蠡王部的貴族們已經(jīng)等待多時,部族騎兵經(jīng)過三天的休整也已經(jīng)恢復戰(zhàn)心。
起身在朵兒斯臉上輕輕一吻,巴圖轉身出帳。
面對著手下貴族和眾軍,巴圖悲憤的吼道:“今日本王要踏平駝城,用冒頓的血來祭奠我的兒子朵兒斯!”
“踏平駝城!”
“踏平駝城!”
.....
人群中趙鐸眼見匈奴人群情激奮,自然而然的收起勸諫的想法。
駝城拖了右谷蠡王部主力三天時間,單于庭怎么可能不做出反應。
那怕相距百里,三天的功夫也該到了,此時還未露面,定是起了包圍全殲的心思。
此時不走可就走不了,巴圖作為右谷蠡王多年,與頭曼打了半輩子的交道,怕是早猜出了老頭曼的意圖。
繼承人朵兒斯的死亡,讓巴圖的王圖霸業(yè)之心一朝盡失,從而萌生死志。
如今的巴圖就是要在頭曼面前殺死冒頓,以作報復。
趙鐸可不想為巴圖的愚蠢報復陪葬,私下吩咐奴隸準備好戰(zhàn)馬,他要等待時機另謀出路。
右谷蠡王部騎兵迅速開出營地,和圍困駝城的軍隊匯合,將駝城團團圍住。
沒有什么能比仇恨更驅動人心,巴圖以半個部族為酬,賞賜不要錢的灑出,鼓動騎兵的士氣猛漲。
戰(zhàn)陣前,馬背上的巴圖遙望南方一眼,他在老頭曼手下多年,熟知對方脾性。
巴圖知道此時部族怕是早已被單于庭騎兵暗中包圍,但那又如何?
此戰(zhàn)他要的不多,獨子身亡,王圖霸業(yè)又有什么用,他要復仇,要在頭曼勝利之際,親手殺死他的兒子,他要和頭曼共享喪子之痛。
此時頭曼正在駝城正南不遠處,借著往來的哨騎推算著局勢,單于庭精銳騎兵環(huán)衛(wèi)左右。
遠處哨騎飛奔來,下馬稟道:“報大單于,右谷蠡王部叛軍盡出所部騎兵,將駝城團團圍住?!?p> 老頭曼不為所動,好像巴圖包圍的不是他兒子似的,揮手讓哨騎再探再報。
斜望一眼身旁猶疑進言的燕吾等人,頭曼自語道:“巴圖有兩萬騎兵,我們只有三萬人,想要全殲,就得等巴圖被駝城消耗,失其銳氣,令其疲憊,不然巴圖率軍拼死北突,茫茫雪原,我們留不住他?!?p> 頭曼的話像是給燕吾解釋,其實是說給周圍異動的貴族們聽,畢竟都有兒子在駝城里,誰都不是頭曼,賣兒子賣的毫無波瀾。
頭曼想一戰(zhàn)盡全功,強力壓下了貴族們的鼓噪。
駝城的李欣就沒有那么輕松了,望著阿爾斯楞帶著狐賀魯、奧敦格日樂幾人,朝著巴圖所在的王旗方向撒尿,被箭雨射回來的狼狽樣子,有人甚至連褲子都沒提上,有人則被自己的褲腰帶絆倒,引來一陣歡笑。
解悶歸解悶,李欣內(nèi)心衡量著雙方的實力,駝城現(xiàn)在還有近四千騎兵,能不能抗住巴圖的絕命一波,李欣心里沒底。
轉頭望了眼南方,連單于庭援軍的影子都看不到,便宜老爹來的時間慢了啊,究竟被什么事耽擱了。
李欣抬頭仰望灰天,此時那怕天空中飛來幾只探路的鷹使提提士氣也好,可惜這一切只能停留在李欣腦海里空想。
巴圖望著依舊矗立在雪原上的駝城,所有人都以為他被悲傷迷惑了雙眼,放三天給駝城休整。
但只有他心里知道,彈丸駝城中有三四千人,密集的人手要消耗大量的資源,被隔絕起來的駝城沒有補充,只有消耗。
如果不是擔心老頭曼來的快,巴圖再圍幾天,駝城不攻自破。
駝城周圍的積雪被三天前的大戰(zhàn)消耗殆盡,三天之內(nèi)右谷蠡王部圍困駝城的部隊,射死出城偷雪的前鋒軍士也有幾十人。
三天的功夫按巴圖估計,駝城內(nèi)已經(jīng)得靠喝馬血,飲馬尿來度日了,饑渴和寒冬永遠是老獵手最好的幫手。
戰(zhàn)鼓敲,角號起,右谷蠡王部提前準備好的三個千人隊弓箭手率先踩雪壓上。
一波波箭雨接踵襲掠,壓制駝城。
望著弓箭手已經(jīng)為騎兵沖鋒贏得時間,巴圖一馬當先,親自率右谷蠡王部精銳沖鋒。
眾人見巴圖王旗飄揚,本人親自帶頭,右谷蠡王部眾騎兵氣大振。
趙鐸望著失去理智的巴圖親自沖鋒,不屑的搖了搖頭,轉身上馬,帶著仆人消失在了雪原上。
眼見巴圖不二話,直接帶頭沖鋒,瞭望局勢的李欣還未下令,敵方漫天的箭雨便襲來,頂盾的駝城內(nèi)時不時傳來慘叫,幾輪箭雨遲滯了駝城的反應。
待箭雨罷,巴圖的精銳騎軍已經(jīng)借機沖過了大半路程。
好在這三天李欣也沒閑著,清理出了大量的陷馬坑,這為駝城贏得了反制的時間。
“快!放箭!放箭!”
李欣嘶吼著下令,嗖嗖嗖,駝城用箭雨收割著沖鋒路上的騎兵。
終究駝城弓箭手數(shù)量有限,硬挨過箭雨的右谷蠡王部騎兵用尸體堆滿了駝城外圍的陷馬坑,沖到駝墻跟前甩出鉤鎖,前赴后繼的借力躍上駝墻。
有些騎兵直接縱馬躍入駝城矗立的長矛木林,悍不畏死,雙方一見面便殺紅了眼。
鮮血讓覆蓋在駱駝尸體上的毛氈變的濕滑,經(jīng)過鮮血澆灌的土地變成泥濘,滿腳血污的李欣作為指揮者,眼見駝城的防守陣一次次經(jīng)受沖擊,前鋒營大量減員,死傷慘重。
鏖戰(zhàn)半日,駝城東邊的阿爾斯楞、奧敦格日樂,西邊的諾珉、恩赫,都被右谷蠡王部的軍士沖進了駝城,雙方攪在一起展開白刃戰(zhàn),不斷消耗著李欣寶貴的兵力。
好在也不是全線失守,南面的狐賀魯、柯爾克穆圖因為敵軍人少,還有轉圜。
殺紅眼的李欣腦袋沒閑,知道一旦巴圖的兵東西對進,自己的駝城就將被分為南北兩段,還不如趁著現(xiàn)在合兵一處。
李欣一把抓過帖木爾,吼道:“去告訴狐賀魯和柯爾克穆組織人手背靠南駝墻,面北組成盾墻?!?p> “阿古達木帶人去找阿爾斯楞和奧敦格日樂,余霖去找諾珉和恩赫讓他們放棄駝城東西兩邊駝墻,收縮兵力向南,趕來與我匯合。”
三人匆匆去傳令,隨著李欣的命令下達,右谷蠡王部由東西北三側突破,沖進駝城的人越來越多。
李欣集兵一處,背靠駝城南部駝墻,用盾牌再立新墻,雙方陣營在駝城內(nèi)涇渭分明,陷入了血腥的肉搏戰(zhàn)。
駝城開了口子,越來越多的右谷蠡王部騎兵涌入駝城,源源不斷的跳下駝城,殺的讓人絕望。
……
“報大單于,右谷蠡王叛軍攻入駝城,大王子生死不知?!?p> 頭曼面無表情,冷聲命令道:“傳令阿矢斯力和青葛,出擊!”
“諾?!?p> 疾馳的戰(zhàn)馬飛奔,駝城的東西南三面地平線上,無數(shù)的單于庭騎兵涌來。
馬蹄猙獰敲打著大地,感受著大地的微顫和遠處傳來的喊殺聲。
砍死面前對手的李欣臉露興奮,高喝道:“兄弟們!單于庭的援兵到了!跟我殺!”
李欣的呼喊迅速傳播,駝城內(nèi)的前鋒軍本來將要潰敗,卻被這句話力挽狂瀾,眾人竭力死戰(zhàn)。
右谷蠡王部沖入駝城的軍士聞訊開始膽怯,隨著外面喊殺聲越來越近,他們開始迷茫,然后變得猶疑,戰(zhàn)意大減。
李欣見此,揮劍高喝道:“將他們趕出駝城!”
阿古達木聞言組織人手,頂盾前行,橫推右谷蠡王部敗兵。
駝城里本來場面混亂,無人知李欣身在何方,但兩句高吼,卻將他的位置暴露。
沖進來的巴圖瞅準機會彎弓搭箭,對著李欣毫不留情就是一箭。
眼見局面扭轉的李欣還未露笑意,突感胸口一疼,只見一只箭羽插在胸前,眼神漸漸模糊,看著無聲的阿古達木、帖木爾焦急的沖來,李欣倒在了尸體堆上。
“大王子!”
“大王子!”
.....
眼見大王子受傷倒下,前鋒營僅剩的貴族子弟兵殺心四起,駝城內(nèi)沖進來的千余右谷蠡王部敵兵盡皆被殺,巴圖被憤怒的軍隊分尸。
駝城外單于庭鐵騎風卷殘云,完美合圍駝城外部所有叛軍,成片的右谷蠡王部族眼見大勢已去,放下了手中的刀槍,失去氣力般的選擇投降。
當須卜那蘇摩帶領單于庭援軍趕來時,登上殘破的駝墻,駝城內(nèi)只剩下殺紅眼的前鋒軍士。
尸橫遍野,血水在駝城內(nèi)凍了一層紅黑色的碎冰,黑中帶紅的泥濘,血污遍地,無一不訴說著這是一場艱難的勝利。
沒有勝利的歡呼,此刻前鋒軍士都記掛著自家主帥。
得知李欣受傷,須卜那蘇摩趕緊上報單于庭,一方面組織人手將李欣運往單于庭治療。
另一方面須卜那蘇摩接管駝城,推開駝城南面駝墻,將前鋒軍悉數(shù)帶出,高傲的單于護衛(wèi)親自為前鋒軍清點人數(shù),補充食物....
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頗為俊美的面龐,李欣以為還是夢境,伸手一摸手感卻是溫熱。
呼延胡笙被李欣突如其來的無禮,鬧的滿面羞紅,誰知道昏迷了兩天的大王子,一醒來便是如此,慌亂的起身,胡笙帶著侍女烏云連忙退出了主帳。
趙炎聞訊趕了過來,知道自己手賤的結果,裝死的李欣在趙炎來后,才主動睜開雙眼。
喝了些溫水,靠在軟塌上,李欣才張口嘆道:“趙兄,單于庭一別,險成永別吶?!?p> 望著嘴唇發(fā)白的李欣,要不是巴圖臨時起意射力不足,秦軍甲胄防御得當,此時怕也就沒他這個人了。
趙炎知道李欣此行不易,可勸慰的話隨時能說,有些事卻不得不說。
趙炎直接說道:“駝城兇險,炎已經(jīng)從回來的將士口中得知,不過李兄昏迷的兩天,單于庭發(fā)生了幾件事。
第一件便是大閼氏舉薦,大單于首肯,一次性為李兄取了三位閼氏。
李兄的大閼氏是出自東胡王族的娜木拉公主,其余兩位閼氏一位出自須卜氏,另一位就是剛剛出去的胡笙姑娘,她出自呼延部?!?p> 李兄無奈的閉上雙眼,終逃不過猜忌了,而最重要的是自己又該如何去面對阿琪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