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了冬,琪琪格也如哈斯納圖一家的愿懷上了孩子,脫木兀惕望著新婚妻子,處處露著笑意,琪琪格也重新?lián)碛辛私屑业牡胤健?p> 伴隨著初春來的還有畜群的發(fā)情和懷崽,一家人忙的不可開交,但卻任勞任怨,似乎這份平靜宛如蜜糖般粘人。
拂曉地平線上跑來一隊騎兵,其中就有哈斯納圖家隔壁草場奇渥溫家的格根。
見遠(yuǎn)處有人來,早起的脫木兀惕停下手里的活計,將羊圈的木柵欄門重新關(guān)上,機(jī)警的他隨手抄起來打羊得鞭子。
隨著騎兵隊伍漸近,脫木兀惕發(fā)現(xiàn)是熟人,這才笑著高聲問道:“格根大哥,這一大早你怎么來了?”
奇渥溫格根勒住馬,問道:“脫木兀惕,你父親哈斯納圖大叔在嗎?”
脫木兀惕搖了搖頭,解釋道:“阿爸一早帶戰(zhàn)馬去溪邊飲水吃草了,一時半會恐怕回不來。
格根大哥有什么事給我說吧,我也成丁了?!?p> 奇渥溫格根笑贊道:“脫木兀惕不愧是長成大小伙子了,既然哈斯納圖大叔不在,告訴你也一樣。
三日后,你們家出一丁,帶一匹青馬去斯瑪千夫長那里報到?!?p> 脫木兀惕面露驚色,趕忙問道:“格根大哥,咱們兩家不是奇渥溫哈喇百夫長的丁嗎?怎么我家要去斯瑪千夫長處報到。
難道是哥哥嫌我哈斯納圖家沒請你進(jìn)氈房,喝香醇的馬奶酒,便故意將我家踢給斯瑪千夫長?!?p> 奇渥溫格根笑著搖了搖頭,罵道:“你小子可比哈斯納圖大叔滑溜多了,哈斯納圖家永遠(yuǎn)是咱們克魯克騰部的一份子。
不過這次大單于要施行千戶制,同一個部落的騎兵要分開到各個千夫長手下。
聽說后續(xù)連人帶部落都要分,以后一個部族里的騎兵在一起的機(jī)會是沒有了,皆以上官為準(zhǔn)。
就連我也不能留在本家中,要去白部狼騎大營報道?!?p> “啊。”
一時間脫木兀惕很難接受這個消息,畢竟自從懂事以來,匈奴人打仗都是先找到自己的部族,再由首領(lǐng)帶著走,如今卻變了。
奇渥溫格根撫摸著馬脖子,笑道:“你小子,不要跟傻狍子似的立著了,趕緊取幾口水來,讓我們解解渴,門就不進(jìn)了,我還要趕去其他家傳信呢?!?p> “唉?!?p> 應(yīng)了聲,脫木兀惕連忙轉(zhuǎn)身,進(jìn)帳去拿水袋。
望著略帶慌張的脫木兀惕,奇渥溫格根笑道:“看,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p> 奇渥溫格根的話引來護(hù)衛(wèi)騎兵的一陣笑意,畢竟誰當(dāng)年還不是從孩子成長為戰(zhàn)士的呢?
奇渥溫格根一行飲了水,又喂了些水給戰(zhàn)馬,給脫木兀惕留了斯瑪宿營地的位置,這才啟程奔向下一家。
得知征兵消息的哈斯納圖一家有些沉悶,只有烏恩格沁望向哥哥的眼神中充滿了星星。
哥哥脫木兀惕就要去大單于的狼騎了,那里可是每個匈奴孩子的夢想地。
女人們可就沒那么輕松了,德圖婭把早前準(zhǔn)備好的牛肉干裝滿了皮袋。
這些牛肉金貴著呢,德圖婭一手包辦了切條,抹鹽,風(fēng)干,烤熟的每一個步驟,只愿兒子能在遠(yuǎn)方吃到母親的味道。
阿茹娜一邊幫著母親的忙,另一邊又在安慰著傷心的琪琪格嫂子。
有孕的琪琪格哭個不停,前些年在匈奴攻滅東胡時受過驚嚇,如今新婚丈夫要上戰(zhàn)場,嚇得她都有了早產(chǎn)的跡象,這在如今草原的醫(yī)療條件下,無疑是在鬼門關(guān)打轉(zhuǎn)。
脫木兀惕正陪著父親哈斯納圖喝酒,往日沉默的父親為兒子傳授著作戰(zhàn)經(jīng)驗(yàn)和保命的土方子。
最后哈斯納圖從柜子里鄭重的拿出了一副半身甲,不善言語的他今日似乎話很多,說道:“這是半副秦甲,你母親又在后背補(bǔ)了些皮子,重是重了些,但秦人造的東西可都是寶貝哩。
聽說九原城里秦人打造出來的東西,大單于的狼騎都分不勻稱,你要好好珍惜,常擦拭它,關(guān)鍵時刻說不定能救你一命。
你年歲小,我的硬弓還拉不開,先帶著吧,總有用到的那一天。
這把東胡劍你也拿著,有機(jī)會再換個秦劍,那東西鋒利……”
脫木兀惕望著絮絮叨叨的父親,曾幾何時那個在他眼中頂天立地的射雕者,卻已經(jīng)有了白發(fā),兩年安閑讓他的背都佝僂了些,低頭的脫木兀惕不覺間已經(jīng)有了淚水。
……
三天后,哈斯納圖一家在高崗上送別脫木兀惕。
脫木兀惕跪別父母,為妻子擦干眼淚,擁抱了妹妹和兄弟,跳上青驄馬,打馬遠(yuǎn)行。
在他身后母親哭倒在父親懷里,妻子哭的被妹妹扶住,弟弟興奮的帶著獵狗追著他奔跑。
回首一望,脫木兀惕暗暗說道:“等我回來?!?p> ……
匈奴草原上,各部都在選拔勇士,收攏牛羊,戶戶出兵,服役的部族騎兵如涓涓細(xì)流般匯聚,在各自千夫長的帶領(lǐng)下趕路圍獵,最后匯合在萬騎長麾下。
單于庭營地,冒頓正逗弄著兒子,胡笙也在一旁陪著說話。
胡笙說道:“大單于日夜勞累于軍國大事,但怎能忘了氈帳中人?”
冒頓抱著兒子笑問道:“怎么了?可是阿蘭那丫頭又闖禍了?”
胡笙比劃著哈斯蘭的身高,說道:“阿蘭跟妾身差不多高,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單于應(yīng)該為她挑選一個好夫君了?!?p> 聞言冒頓突生感慨,從蒙恬秦皇三十二年北伐,第二年他在俘虜營里撿到哈斯蘭,到現(xiàn)在六七年過去了。
如今哈斯蘭十四五的年紀(jì),按這個時代的觀念是該考慮嫁娶了。
將兒子交給烏蕓,摸了摸腦袋,冒頓突然有點(diǎn)不舍養(yǎng)大的哈斯蘭遠(yuǎn)嫁。
但自己平日里打交道的匈奴權(quán)貴,能混到自己跟前的都是中老年居多,新貴的兒女尚小,不匹配啊,有點(diǎn)小頭疼。
想了想冒頓覺得自己搞不定這種大事,只好求助于老婆,道:“秦人常言皇后母儀天下,胡笙是匈奴的皇后,自當(dāng)比之,你可見那家的少年郎君,可配我家阿蘭?”
胡笙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妾可沒聽說過單于最尊敬的陛下有過皇后,單于又消遣胡笙呢。
阿蘭平日里最膩單于,單于為何卻不知女兒心?!?p> 不會是自己吧,冒頓心中頓時一慌。
見冒頓的表情,胡笙便知道這家伙想多了,氣的伸手打了自家木頭一巴掌,哼道:“是趙侯。”
趙炎!這小子居然敢勾引自家姑娘,簡直!簡直罪不容誅。
怒了一會,冒頓這才回過味來,望向胡笙。
知道丈夫猜了出來,胡笙解釋道:“是阿蘭求到妾身這里,讓我來當(dāng)說客的。
她愛文士,不愛將軍,已經(jīng)屬意趙侯很久。
趙侯跟烏蕓的身份總是差了許多,妾私下跟趙母聊時,見老人家也常念叨此事。
妾也找過幾位貴女給趙侯,但趙侯似乎無意。”
這么一聽,冒頓又敲起了手指,作為自己的首席大謀士,趙炎對他的幫助和重要性自不必說,但這種私事他輕易不好插手。
想了想冒頓說道:“既然阿蘭屬意,我也可以去問問趙炎,但若是趙炎不愿,我也難添新命,強(qiáng)成此婚?!?p> 胡笙頷首,她知道此事強(qiáng)求不得,一頭是重臣,另一頭卻是閨女。
暫時解決了阿蘭,冒頓問道:“呼大爺最近怎么樣?上次開的草藥可還有吃?”
胡笙咬著嘴唇,嬌嗔道:“藥是吃了,不過身體還是大不如以前,老人家心思重,總是念叨著給他們家單于添麻煩了。”
冒頓大笑道:“呼大爺總是這樣的,你去讓人給我溫一壺酒,我去陪他坐坐?!?p> ……
第二天,抱著嫁女兒的心思,冒頓找到了趙炎,這小子正和幾個胡姬鬼混,左擁右抱的陪伴下瀟灑的喝著花酒。
見到冒頓到來,趙炎將胡姬使了出去,招呼冒頓坐下,但趙炎卻發(fā)現(xiàn)冒頓一直盯著自己不言語。
難道是臉有唇???趙炎連忙用手抹了抹臉,燦笑著問道:“李兄何故來此?單于庭即將西征,事務(wù)定然繁多,怎會得暇來此?!?p> 望著一臉春意的趙炎,冒頓想不出阿蘭瞧上了他那一點(diǎn),真是越想越氣。
冒頓硬聲哼道:“單于庭都說趙侯風(fēng)流成性,瀟灑不羈,本單于特來一瞧。”
趙炎不自在的笑了笑,解釋道:“李兄,這定是有人惡意中傷與我,誰不知道我是邯鄲有名的正人君子?!?p> “正人君子?”
冒頓不屑的一抽嘴,我信你個鬼。
不愿歸不愿,但冒頓卻明白需要有人站出來通婚,來拉近彼此的距離,無關(guān)喜怒好壞,只因?yàn)閱斡谕ヒ鋈倥谋砺省?p> 若是趙炎早娶胡女,相位也不會讓自己妥給呼延部。
匈奴要崛起就不能有門戶之見,本就人口不足,族內(nèi)的人才也被開發(fā)的差不多了,隨著地盤的增加,很多崗位都是硬頂。
所以冒頓不止讓匈奴別部成為真正的匈奴,像趙炎、車尋、丘力哲哲…這些各族人才也需要被接受吸納,通婚無疑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不論是像秦軍中的秦化胡人,還是狼騎軍中的胡化秦人,包容才是王道。
冒頓將想法告訴趙炎,趙炎沉默良久,非是不喜哈斯蘭,也不是心中有夷狄之分,而是浪蕩慣了,突然要將兄弟喊岳父,這讓趙炎心中宛如吃了只蒼蠅般難受。
死死地盯著冒頓,趙炎逐字逐句的哼道:“李欣!你故意的是不是!”
心中暗爽的冒頓是不會承認(rèn)自己有這個心思的,他伸手拍了拍趙炎,語重心長的說道:“趙兄,匈奴的崛起需要人做出犧牲,而匈奴也有你的一份啊?!?p> 說完冒頓瀟灑的走了,獨(dú)留趙炎滿臉糾結(jié)。
而趙炎和哈斯蘭的事,貌似為冒頓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開始樂于助婚,不停的牽線搭橋,意圖為各民族融合添磚加瓦。
甚至連兒子冒頓也不打算放過,此時他心里已經(jīng)謀劃上了,就不知道是那家姑娘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