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破碎，墜落

　　時間在這一剎那仿佛凝固了...

　　于炤的茫然...

　　墨憐的驚恐...

　　路上行人的心悸...

　　每個人的表情似乎都不一樣。

　　時間...并沒有變。

　　有的事情，終將發(fā)生。

　　這是不能阻止的...也是無法挽留的。

　　“砰！”

　　伴隨著一聲巨響。

　　失控的卡車終于停了下來。

　　伴隨著的...是一個身影倒飛了出去，在半空中緩緩勾勒出一個弧度。

　　隨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啪！”

　　那個人手上的醬油瓶，在半空掉落，接觸地面的瞬間，破碎開來。

　　紅色的鮮血從額頭上緩緩流淌...

　　與這黑色的醬油融為一體，變成了一種黑紅色，有夜晚的黑，也有生命的紅。

　　意識...在頃刻間消散。

　　就像是靈魂在沉入無盡的深淵，不停的墜落。

　　最終...還是落在了黑暗之中。

　　風，起來了。

　　卷起地上的落葉，像是在進行著什么的儀式。

　　墨憐奔跑著的身影漸漸慢了下來。

　　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接近。

　　目光瞬間呆滯了起來，失去了光澤，整個身體仿佛被抽干了靈魂。

　　腳步沉重，像是灌了鉛的雙腿費勁的挪動著。

　　鞋在奔跑的時候不知道丟到了哪里。

　　墨憐赤著小腳丫，一步步踩在這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玻璃碎片刺破腳底嬌嫩的肌膚，扎進了肉里，涓涓鮮血流出。

　　柏油路上...留下了一道道鮮紅色的腳印，似玫瑰般吐露著嬌艷。

　　當一個人的心陷入了絕望般的沉痛，她是不會感受到疼痛。

　　墨憐不敢立即的上去確認...

　　因為，她不能接受！

　　也無法去承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不可能...不可能...”

　　眼眶中，淚目盈盈。

　　墨憐呢喃自語，像是瘋了一般，一邊說著，一邊搖著頭。

　　粉色的發(fā)卡在空中掉落，長發(fā)散開，遮住了她半邊的俏臉。

　　她終于走到了于炤的身邊。

　　只是...他躺著，她站著。

　　于炤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安靜過，他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嘴是隙著的。

　　“撲通！”

　　墨憐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她，是崩潰的。

　　白嫩的小手撫摸著于炤的臉頰，隨后緩緩下移，努力的感知著他的心跳...

　　哪怕一絲絲...也好...

　　乞求著...

　　禱告著...

　　卑微著...

　　卻只讓她感到了死一般的平靜，無比的平靜。

　　心臟，似乎是已經(jīng)失去了跳動。

　　潔白的手與這地上的鮮血，交相映襯著，空氣中彌漫著悲痛、凄涼、死寂...

　　墨憐蒼白的嘴唇在顫抖著，臉上毫無血色，她想要發(fā)泄著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雙手緊緊抓住于炤的衣服，都抓得起了褶皺。

　　豆大的淚珠劃過臉頰，像雨水似的落在了于炤的臉上。

　　哭的...已不成樣子。

　　救護車終于來了！

　　停在了兩人的身邊。

　　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墨憐抬起頭，她黯然無光的眼睛里，像是突然跳出了一抹光亮。

　　這是希望...

　　她跪著...抓住一個醫(yī)生的褲腿，淚眼婆娑的哀求著：“醫(yī)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好嗎？”

　　那位醫(yī)生點了點頭，立即說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p>　　一番的檢查...

　　心率、脈搏、血壓、呼吸...消失了...

　　血氧飽和度為0，角膜反射消失。

　　那醫(yī)生看向墨憐悲痛的神情，雖是不忍，但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對不起，他...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體征?！?p>　　墨憐眼中的那最后一道光...消失了。

　　她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

　　“于炤你個騙子，大騙子！”

　　“說好的...來年帶我去看櫻花雨呢？”

　　“你說好的，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呢！”

　　“你答應我的...這都是你答應我的啊...”

　　“你才...剛剛向我求婚?。　?p>　　墨憐泣不成聲。

　　她的聲音...逐漸變得委屈、悲痛、沉重。

　　“你快起來好不好，于炤你醒過來??！”

　　“我以后什么都聽你的，你不是今天想吃粉蒸排骨嗎？你只要醒來...我這就回家給你做，天天都給你做。”

　　墨憐披頭散發(fā)的埋在于炤的胸膛里，雙手拍打著他的身體，乞求的訴說著，越加的悲痛。

　　墨憐至今還清晰的記得，那是陽光和煦的早晨，于炤嘴角噙著笑，對她說著：“不如……你就做我女朋友吧！”

　　在游輪的那個夜晚，他還許諾帶我去東湖看櫻花，去看看世間的美好景象，親口夸過我的美麗。

　　就在剛剛，你說過會不顧一切的去愛我，去包容我的一切，去盡你所能，給我最好，帶我去看山高水長，去看鶯飛草長。

　　你讓我嫁給你，我也答應了。

　　你的一字一句我都記得...

　　陷入美好回憶里的墨憐，癡癡的笑著。

　　她多么的希望，有奇跡發(fā)生...于炤突然睜開眼睛，用著開玩笑的口吻說上一句：“哈哈，我是逗你玩的?！?p>　　可是，奇跡終究沒有發(fā)生。

　　于炤沒有一絲絲的反應...

　　如果她不要去買這個醬油多好。

　　如果是她去買的多好。

　　哪怕...死的那個人是她！

　　墨憐好自責。

　　她抬頭看了眼天...好黑好黑。

　　今天...沒有星光?。?p>　　她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了一棵樹旁。

　　眼神空洞，神情麻木。

　　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意識。

　　一只手劃過樹干，這是一棵梧桐樹，由于冬季的寒冷，葉子已經(jīng)掉光了，如果不是依舊挺直的樹干，光看這光禿禿的樹枝，可能會以為它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力。

　　據(jù)說...

　　梧桐象征著堅貞不渝的偉大愛情，梧樹是雄樹，桐樹是雌樹，這兩棵樹常常生長在一起，誰也離不開誰，就像夫妻之間同生共死的情誼一樣，不會拋棄彼此。

　　不能...拋棄彼此么...

　　墨憐呆呆的看了看。

　　于炤...我曾經(jīng)給你說過：

　　“你要是死了，那我也肯定不會活著的……”

　　我還說過...我是不會騙人的。

　　若有來生，我一定會早早的學會勇敢，去奮不顧身的愛你。

　　若有來生，你一定要在櫻花盛開的日子里向我求婚，不然...我可不答應。

　　若有來生，我還愿成為你的妻子，我想要和你走進婚姻的殿堂，在陽光明媚的日子里，白鴿飛過，你穿西裝，我穿白紗。

　　若有來生，我還是愿意陪你生老病死，一起走過漫長的時光，在你死去的那天也閉上眼睛。

　　墨憐往后退了兩步。

　　旁邊的一個醫(yī)生似乎是看出了墨憐眼中的毅然決然，他猛然意識到了什么，瞪大著眼睛，慌忙的喊道：“不好?。】?，快阻止她！”

　　可是...

　　一切都來不及了。

　　墨憐閉上眼睛。

　　她一頭撞上了這棵梧桐樹。

　　心如死灰！

　　絕美的身姿像是飛蛾撲進了火堆，凄涼而悲愴。

　　那明知是死亡，卻無畏于死亡。

　　因為她的心，在于炤死去的那刻，也已經(jīng)隨他去了。

　　“撲通...”

　　墨憐倒在了地上。

　　烏黑的長發(fā)肆意的散落，血的顏色...和于炤的一樣，也正在和他的漸漸融為一體。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們誰都沒有想過，這個看起來嬌小柔弱的少女，居然會抱著這么大的決心。

　　她的意識在漸漸消散，身體像是會被風吹起來一般，輕飄飄的。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她眼角的最后一縷余光，看向的是身旁的于炤。

　　墨憐在最后一刻，是笑著的...

　　這笑容像自由散漫的風，直戳進每一個人的心田。

　　她哭著來到這個世界，忍著淚活在這個世界...卻是笑著離開的。

　　于炤，我為你而活的。

　　也終究要為你而死...

　　突然...寂靜一片的現(xiàn)場上，不知道是誰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林俊杰的江南。

　　“不懂怎么表現(xiàn)溫柔的我們

　　還以為殉情只是古老的傳言

　　離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濃

　　當夢被埋在江南煙雨中

　　心碎了才懂...”

　　天空中飄起了細雨。

　　這是為逝去的有情者而下。

　　江城不在江南，卻已經(jīng)有人將生命埋葬在這梧桐樹下。

　　有的人，已經(jīng)開始壓抑不住心中的悲傷，小聲的抽泣了起來。

　　也有的人...細心的發(fā)現(xiàn)...

　　那兩人的手，緊緊的抓在一起。

　　醫(yī)生想要搶救墨憐...卻發(fā)現(xiàn)，無論怎么弄，都不能把這兩個人的手給分開。

　　緊緊的抓在一起，至死不休！

　　來年......

　　春意盎然，櫻花依舊盛開。

　　有心人發(fā)現(xiàn)，今年櫻花的花期格外的長，不知道這是為誰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