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死一刻
戰(zhàn)斗持續(xù)到第三天，八達嶺古老的城墻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
瓦剌人的攻勢依然猛烈，但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
明軍也不好過，幾乎人人帶傷，此時已經(jīng)處于崩潰的邊緣，全靠著體內的堅強意志力在支撐。
三天以來，朱祁鎮(zhèn)壓根就沒有回過營房，每天都和將士們一起睡在城墻上。
夜幕降臨，大家在城墻上吃了些干糧，便原地倚著休息。
張輔等幾名主要將領竊竊私語一番，然后來到朱祁鎮(zhèn)面前。
“皇上，老臣建議，還是撤回居庸關吧！”
張輔并非畏懼，而是心中放心不下朱祁鎮(zhèn)。
你是大明皇帝，每天站在城墻上和瓦剌人面對面廝殺，這要是有個什么閃失，誰擔當?shù)闷穑?p> 朱祁鎮(zhèn)想了想，喊道：“陳瀛！”
“臣在！”
朱祁鎮(zhèn)問道：“神機營還有多少火藥？”
陳瀛如實答道：“回皇上，幾乎已經(jīng)告罄?！?p> 朱祁鎮(zhèn)眉頭一皺，喊道：“羅通呢，在不在？”
“臣在！”
“彈藥補給呢？”
羅通一臉無奈地說道：“皇上，居庸關的彈藥補給都運過來了，只是……消耗的太快了！”
居庸關儲存的軍備有限，羅通每天兩頭奔波，把所有的彈藥和補給都運到了八達嶺。
饒是如此，火藥也已嚴重不足，以至于神機營的將士們大多數(shù)時候直接拎著火銃上前肉搏。
事到如今，朱祁鎮(zhèn)必須重新考慮要不要撤回居庸關，畢竟八達嶺這個關隘只是第一道防線，必要的時候是可以放棄的。
這時候，樊忠上前：“皇上，平鄉(xiāng)伯求見！”
“陳卿家來了？”朱祁鎮(zhèn)眼前一亮，揮手道，“趕快，宣！”
不多時，陳懷登上城墻，行禮道：“老臣叩見皇上！”
“卿家免禮！”朱祁鎮(zhèn)急忙問道，“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幸不辱命，老臣已將燒制的第一批石灰粉全數(shù)運了過來，整整十大車！”
“好！”
朱祁鎮(zhèn)不禁拍手叫好，有了這玩意，火藥什么的就沒那么重要了。
也先小兒，是你緊咬著不放，別怪老子不講武德！
這一晚，朱祁鎮(zhèn)可算睡了個好覺，美中不足的是，可能是因為太累了，并沒有夢到十八號技師。
隨著旭日升起，瓦剌人再一次發(fā)動了攻擊。
可是，這一次迎接他們的，卻是明軍的秘密武器。
明軍作為守城方，居高臨下，連投石機都省了，直接往下扔就行。
石灰粉夾雜在風沙之中，猶如漫天的白雪，但是今天的雪并不美麗，而是暗藏殺機。
瓦剌人吃過石灰粉的虧，當下并沒有選擇強攻，直接就撤退了。
“瓦剌人撤了！我們贏了！”
城墻上歡聲雷動，所有人興奮地呼喊起來。
朱祁鎮(zhèn)看著撤退的瓦剌人，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將袁彬喊過來，在他耳邊輕輕吩咐幾句。
袁彬點頭稱是，然后下去安排，不多時，只聽到城墻上萬人齊聲呼喊：
“退出長城，保爾全尸！”
“退出長城，保爾全尸！”
“退出長城，保爾全尸！”
剛開始喊話的只有幾百人，隨著整齊劃一的喊聲傳出，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到最后，城墻上所有的將士們一起呼喊，聲勢如排山倒海一般。
撤退的瓦剌人顯然已經(jīng)聽到明軍的挑釁，但是他們卻無可奈何，一個個垂頭喪氣回到營地。
看到瓦剌撤軍，明軍士氣大振，所有人的疲憊一掃而空。
他們歡呼雀躍，來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
朱祁鎮(zhèn)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有石灰粉這樣的神器，瓦剌人就別想攻城！
突然，張輔一指前方，大聲道：“皇上，他們又來了！”
“什么？”
朱祁鎮(zhèn)神色疑惑，這還沒等慶祝呢，怎么又來了？
這個也先還真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非要撞個頭破血流才肯罷休嗎？
“皇上你看，對方的陣型好像有些奇怪！”
朱祁鎮(zhèn)遠遠看去，這一次瓦剌騎兵的陣型做出了調整，大致上只有幾千人，而且行進速度極慢。
“奇怪了，怎么好像是步兵在前，騎兵在后？”
朱祁鎮(zhèn)很是疑惑，這是什么陣型？
張輔上前問道：“皇上，這一次怎么打？”
朱祁鎮(zhèn)思索片刻，說道：“不管他搞什么花樣，石灰彈準備！”
“是！”
隨著對方慢慢靠近，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
張輔突然說道：“走在前面的好像是漢人！”
朱祁鎮(zhèn)也發(fā)現(xiàn)了，瓦剌騎兵身前，是一大群衣衫襤褸的人，被驅趕著前進。
“他娘的，竟然抓了我大明的百姓當炮灰！”
看到這些人，朱祁鎮(zhèn)的怒氣瞬間爆表。
那些人雖然衣衫襤褸，眼神空洞，但可以看出，那都是漢民，應該是瓦剌人是一路上劫掠的普通百姓。
這些人幾乎全都是青壯男子，并非說瓦剌人多么仁慈，恰恰相反，看到這些青壯，不難想象，那些老弱婦孺的下場。
“皇上，瓦剌人是要用這些百姓來充當炮灰！”
張輔的聲音愈發(fā)微弱，因為他知道，此時朱祁鎮(zhèn)定是非常生氣。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張輔深深感覺到，面前這位高高在上的大明皇帝對生命極其尊重。
現(xiàn)如今看到大明百姓被用來充當炮灰，想必此時，他的心情一定壞到了極點。
陳瀛上前問道：“皇上，敵軍已接近城下，是否用石灰彈攻擊？”
“不可！”朱祁鎮(zhèn)慢慢搖了搖頭，說道，“傳令下去，沒有朕的命令，所有人不可擅自動手！”
陳瀛臉色糾結，繼續(xù)說道：“臣理解皇上的心情，可是，若不采取措施，敵軍就能毫無阻攔……”
朱祁鎮(zhèn)突然說道：“你看那些人，都是朕的子民！”
俘虜大軍被驅趕著前進，有人突然發(fā)現(xiàn)城墻之上的明軍，開始向前狂奔，嘴里不停地喊著：“救救我！我是漢人！”
沒等他跑出多遠，從身后飛出一支羽箭，將他射倒在地。
此時他還沒有完全斷氣，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向前爬行，嘴里喊道：“救救我！”
看到這番景象，城墻上的明軍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可是，他們空有殺敵之心，卻無殺敵之機。
朱祁鎮(zhèn)看到的景象卻不止如此，在歷史上，明軍兵敗土木堡之后，也先大軍圍困京師，死傷的百姓何止千萬？
歷史不能重演，百姓也絕不能如此任人蹂躪！
這是一次嚴峻的挑戰(zhàn)，作為大明的皇帝，自己必須立即做出選擇。
“英國公，對方并沒有派主力，他們是來羞辱朕的！”
張輔定睛看了看，點頭道：“大致兩三千人，不過，對方的主力隨時可以支援?！?p> “你估計對方主力趕過來需要多久？”
“這個……很難說，最多也就一刻鐘?！?p> “一刻鐘的時間，夠了！”
朱祁鎮(zhèn)默默閉上雙眼，嘶聲喊道：“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