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漫步
當林語知道,云逸已返校,她再也沒有以前的定力,能夠坦然的待在家里細數(shù)日出日落,林語既管不住她的腿也管不住她的心。嵐子再次成為借口,幸好家里沒人核實過她說的話。
才一月光景有余,踏入熟悉的校園,竟像久別重逢!難怪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些時日,也不知過去了多少秋。長長的走廊上,只一扇門開著,在門上敲了敲,發(fā)出提示音符,坐在桌旁看書的云逸轉(zhuǎn)過頭,緩緩起身走過來,兩人相視無言,別離的滋味太難受了,什么語言都無力,看到對方就好。
林語情難自禁,撲向張開雙臂的他,強大的思念之潮如波濤般同時涌向?qū)Ψ?,在接觸的瞬間相互抵消,兩人抱在那兒,還是無言。林語側(cè)耳傾聽云逸的心跳,“嘣嘣嘣”的,有力而急促,在他沉靜的面孔下,那顆激情澎湃的心,無法隱藏!
不知過了多久,云逸輕輕撥開林語的手,“怎么,還沒夠?”他總喜歡這樣,心里樂著,還開玩笑。
林語松開手,眼睛緊緊盯著他的臉,一刻也不想離。
“怎么,不認識了,小姑娘,變傻了?”
林語沒心情接他的話,只想看仔細,這個深深打動她的人到底長什么樣兒,她要記清楚,什么都要記清楚,兩眼之間的距離,五官的輪廓,甚至是神態(tài),都要貪婪地記住。
等林語恢復(fù)常態(tài),才說了句,“你長胖了!”
“是啊,你的功勞大,我現(xiàn)在心情好,飯也吃的多?!痹埔菡f的時候,好像一切都是真的。
“明明是家里的飯菜可口!”林語有自知自明,她哪有那么大魅力,還能增強食欲。
“寢室好熱,出去吧?!痹埔菡f。
確實,八月的武漢,如果沒有風(fēng),封閉的寢室像蒸籠一樣熱氣騰騰。剛見面時,光知道高興沒察覺,呆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房間里根本坐不住,太熱了。
返校的人很少,偌大個校園,空蕩蕩的,哪里都是他們的地盤。林語毫無顧忌地拉著云逸的手,盡量揀樹蔭多的地方,邊走邊聊。
云逸的學(xué)校面朝湖,背靠珞珈山。山的那邊是武漢大學(xué),據(jù)說,云逸學(xué)校的前身只是武大的某專業(yè),兩所學(xué)校中間連個正式的門都沒有,每次經(jīng)過一個路口,云逸會說,那邊就是武大。
武大是武漢所有高校里,最詩情畫意最浪漫的大學(xué)。日軍侵華時,那里曾經(jīng)作為指揮部,雖是一段并不光彩的歷史,可他們種的櫻花,長到現(xiàn)在,櫻花樹又粗又壯,高聳入云,每年櫻花開放時,嬌柔的櫻花在空中搖立,只能遠觀,不能近賞,可望而不可及!
有的樹枝甚至伸展到櫻園的窗戶里,居住櫻園的同學(xué)可以泰然的在寢室與櫻花對視,身臨其境,享受著自然界最恬靜飄逸的美!
曾經(jīng)的恥辱學(xué)校特地用銅牌打上標識,那標識就像越王勾踐的苦膽,激發(fā)每位武大學(xué)子精忠報國的決心。
在當時高校中盛傳一口訣,“吃在水院,學(xué)在華科,愛在華師,玩在武大?!蔽浯蟮膶W(xué)生除了會學(xué)習(xí),也是最會玩的。
學(xué)校每周末有舞會,詩會,辯論會,英語角,幾乎所有的,只要你感興趣內(nèi)容,都能找到一席之地,如萬花筒一般,綻放一時,快樂一季。不像林語的學(xué)校,周末單調(diào)且無趣。武大與她的學(xué)校雖距離更遠,比起相鄰而居的云逸,她要熟悉得多。
林語忽然想到,武大有條戀愛路,趁現(xiàn)在人少,正好可以和云逸一起去看看。
“走,到武大去,找一條路?!?p> “什么路?”
“去了就知道了?!彪m然有聽說,林語也不太知道具體位置,大概率是在山上,圍著山轉(zhuǎn)就好。
武大不愧為武大,明顯返校的學(xué)生更多,幾個懷里抱著書,急匆匆的身影與他們擦肩而過。
有的時間就是用來揮霍的,每當無所事事虛度光陰的時候,林語都這么寬慰自己,不可能所有的時間都在做有用的事,跟云逸在一起,什么話不說,只在一起走路,就開心快樂,如果可以一直這么走下去,地老天荒,也挺好。
武大的校舍依山而建,每上一層,結(jié)構(gòu)就發(fā)生了變化,越往上,宿舍的面積越大,下一層成為上一層的地基,在此過程中,你以為是上樓,而不是爬山,設(shè)計師將人、宿舍與山融為一體,遠遠望去,那樓像是從山里長出來。終于在一側(cè)下山途中,林語看見了傳說中的那條路。
路上用鵝卵石歪歪斜斜的鑲嵌著宋代詞人秦觀《鵲橋仙》的名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林語心想,難怪武大敢這么修路,學(xué)校哪里是支持,明明是在含蓄的反對,最美好的時光,更應(yīng)該全力以赴地學(xué)習(xí)!學(xué)生哪里會這么理解,想的卻是另一個意思。
看見這條路,云逸有點不太相信,這是在武大嗎?他走得很慢,腳底的每個字都實實地踩下去,似乎,踩到了,就應(yīng)驗了一般。
“你怎么知道有這條路?”
“任晴老鄉(xiāng)說的?!鼻f偉有事沒事往她們寢室跑,都快成為寢室的一員了,如果不是兩個學(xué)校天高水長,林語甚至懷疑莊偉的執(zhí)著,會嚴重打擾她們的正常生活,幸虧他不在本校。
凡武大發(fā)生的大小事,盡收耳底。任晴拗不過莊偉的邀請時,會拉著林語一同前往,被動的當了幾次電燈泡,要不是武大確實迷人,誰愿意再去!憑心而論,武大的學(xué)生有情趣又有真才實學(xué),林語也不懂,為什么任晴就是不愿意接受莊偉,他那顆心掛在那兒,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樹蔭擋住了驕陽,清涼的山風(fēng)偶有吹過,林語在那兒享受著,比起家里電扇吹出的強制性物理風(fēng),自然的空氣流動滑過皮膚,絕不是簡單的固體和氣體的相逢,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太舒服了!
“你怎么總不愿意跟我寫信?”云逸不明白,為什么他寫起來滔滔不絕,林語卻惜字如金。
林語被嚇到了,她好不容易給所有的神經(jīng)放個大假,讓它們自由自在地玩一會兒,就是課間十分鐘也沒這么快結(jié)束吧,只得趕緊通知它們,“大本營出事了,快點回來”。
林語當然知道為什么,見面時,她可以見風(fēng)使舵,隨機應(yīng)變,蠻橫無理。寫信時,只有華山一條路,白字黑字。流水賬她不屑,大道理不敢,小道理無用,詩又寫不好,怎么寫?這些話能坦誠地跟他說嗎?
“你也覺得跟我在一起和看我的信完全不一樣?你不是也說,更喜歡不是寫信的我?”林語只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寫信更重承諾,偏偏承諾,是林語的弱項。當然還有,去年暑假林語的信不但傷了云逸,也傷了自己。
當你對別人有所保留,就不可能肆無忌憚。對云逸,在林語內(nèi)心,一直保留著一塊自留地。林語只盡可能的,把最好的她放在他面前,只要她可以做的,絕不吝嗇。
樹林里,僻靜處,林語踮起腳,用一只手輕輕蓋住云逸的眼睛,一只手緊緊摟著他的腰,親吻著他的耳朵,面頰,唇,盡情的,用在小說里看到的所有想象………..
“你好有經(jīng)驗??!”云逸也不知道他的神經(jīng)怎么會在那一刻放任自流了。
這句話激怒了林語,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全身心的主動投入。即刻,甩了他一巴掌。打了之后,又有點后悔。云逸卻一點都不生氣,抓著林語的手,放在臉頰,笑著望著她,就像那巴掌沒發(fā)生過一樣。
林語還是沒忍住,哭了。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林語不能容忍云逸對她不尊重,就如同云逸不能容忍林語勝似無言的信一樣。
“我錯了!”云逸也覺得他有點過分,玩笑開大了。
只要看見林語哭,云逸的心好像也跟著哭的聲音在碎,好好的見面,最后竟是梨花帶雨的結(jié)局。
那日,林語走的時候,滿是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