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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念念不忘,可否緩緩歸矣

如若念念不忘,可否緩緩歸矣

墨色南兮 著

  • 浪漫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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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4-23上架
  • 8493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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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念念不忘,可否緩緩歸矣

  安和的世界里有一所房子,

  房子里面是哭泣的安和,

  安和將她鎖在了房子里,

  所以,

  在外人眼里,

  安和依舊是那個陽光開朗的安和。

  安和的朋友很多,

  卻總是一個人逛街,

  一個人吃飯,

  一個人看電影,

  安和是這個世界里的異類,

  像一個熱鬧與孤獨(dú)的矛盾體。

  安和在一個離家很遠(yuǎn)的城市工作,

  偶爾給家人打一個電話,

  寒暄幾句便就掛斷了,

  父母總是會嘮叨著,

  讓安和找個人嫁了吧,

  三十歲在自己的家鄉(xiāng)應(yīng)該已是為人妻為人母了,

  安和只是聽著,沉默著,

  直到聽到父母無奈的嘆息,

  安和會借故工作忙匆匆掛斷電話,

  然后一個人發(fā)呆很久,

  等回過神來,

  才發(fā)現(xiàn),

  手邊的白紙上,

  已寫滿了顧笙的名字。

  安和在工作的城市租了一間小小的房子,

  她將它裝扮的溫馨漂亮,

  像大多數(shù)女孩的房間一樣,

  有少女感,

  又有幾分小資情懷,

  安和在這個房間里生活,

  和同事吃火鍋,

  和朋友唱KTV,

  和父母度過一年又一年的生日,

  安和總是開心的笑著,

  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安和小心翼翼的偽裝著快樂的表象,

  像流浪的小丑,

  臉上涂著厚厚的油彩,

  用最鮮艷的紅色勾勒夸張的笑容。

  安和一個人,

  在沒有顧笙的世界里迷了路,

  安和時常獨(dú)自一人徘徊在夜深人靜的大街上,

  用耳機(jī)堵住耳朵,

  將音樂開到最大聲,

  漫無目的的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十字路口,

  慢慢迷失了歸家的方向,

  安和不想停下,

  停下會讓悲傷滋生蔓延,

  藤蔓會伸向遠(yuǎn)方,

  安和看不清它的樣子,

  卻聽到他在說著,

  喜歡的季節(jié)是冬季,

  喜歡的顏色是白色,

  喜歡的歌曲是憂傷的,

  喜歡的人是……安和。

  安和喜歡的季節(jié)是秋季,

  安和喜歡的顏色是紅色,

  安和喜歡的歌曲是歡快的,

  安和喜歡的人是……顧笙,

  可是安和找不到顧笙了,

  顧笙便成為了安和的悲傷,

  安和弄丟了顧笙,

  也同樣弄丟了自己,

  安和拼命的尋找,

  用盡全力,

  精疲力竭,

  在尋找的路上,

  安和丟失了喜怒哀樂,

  手中緊握的,

  僅剩顧笙手心的一抹余溫。

  五歲的年紀(jì),

  快樂的安和遇見了悲傷的顧笙,

  安和像初晨的暖陽,

  照亮顧笙躲藏的角落,

  從此,

  安和成為了顧笙的光,

  顧笙成為了安和的影子,

  安和每天都會叫很多遍顧笙的名字,

  有時有事,

  有時只是單純的叫著,

  顧笙每次都會輕輕的回應(yīng)一個“嗯”字,

  安和喜歡顧笙回應(yīng)自己的樣子,

  不太愛笑的顧笙,

  臉上會浮現(xiàn)淡淡的笑意,

  那是安和年少時的乍見歡喜,

  是繾綣時光中的久處不厭。

  顧笙的爸爸是一名消防員,

  他是一位英雄,

  大家都這樣告訴顧笙,

  當(dāng)隔壁的張奶奶將顧笙帶到爸爸的面前時,

  顧笙已認(rèn)不出面目全非的爸爸,

  張奶奶的眼淚,

  醫(yī)生的嘆息,

  讓顧笙懵懂的明白,

  爸爸也離開了自己,

  他成全了他人的平安喜樂,

  卻未曾來得及顧及顧笙的往后余生。

  顧笙安靜的站在原地,

  不敢向前邁出一步,

  周遭關(guān)切的聲音變的遙遠(yuǎn),

  慢慢墜入海底,

  被深海吞沒,

  變成一個個漂浮不出海岸的點(diǎn)點(diǎn)泡沫,

  顧笙用沉默掩藏悲傷,

  悄悄緊握起拳頭,

  倔強(qiáng)的不肯讓眼眶中的眼淚滴落,

  直至世界徹底變的安靜,

  眼淚順著眼角落下,

  孤獨(dú)很冷,

  眼淚很燙。

  “等我回家”

  顧笙慢慢睜開雙眼,

  腦海中回蕩著夢中爸爸的聲音,

  刺眼的陽光讓爸爸的笑臉漸漸變得模糊,

  在世界變的清晰時,

  徹底消失不見,

  顧笙用被子蒙住腦袋,

  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眼淚,

  意外的闖入者讓顧笙暫時忘記了哭泣,

  兩雙眼睛在黑暗中四目相對,

  “你是誰?”

  顧笙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噓,你是在玩捉迷藏嗎”

  不速之客輕聲說,

  “……”

  顧笙沒有回應(yīng),

  “我是安和,我們一起玩吧,不要讓我媽媽找到”

  安和向著離顧笙更近的地方挪動了一下,

  頭發(fā)掃過顧笙的臉龐,

  那上面有太陽的味道,

  安和是從陽光中走來的,

  撞進(jìn)了顧笙的黑暗中,

  顧笙無處躲藏,

  當(dāng)光芒變的披荊斬棘,

  連影子都會與自己背道而馳。

  “為什么不讓媽媽找到”

  顧笙的聲音很輕,

  輕到只有靠在身旁的安和才能聽的到,

  “因為……在玩游戲啊”

  安和踮起腳尖,

  在顧笙的耳邊,

  同樣輕聲的回答,

  “我不喜歡這樣的游戲”

  顧笙拉開被子,

  任由陽光帶著鋒利的棱角,

  刺痛雙眼,

  眼淚并不是因為悲傷,

  而是陽光劃出的傷口,

  留下無色的傷痕,

  它悄無聲息,

  卻歷久彌新,

  “我有糖,給你吃,可甜了”

  安和從挎包里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

  笑著遞到顧笙的面前,

  顧笙別過頭去,

  不敢看安和微笑的模樣,

  黑暗中的光亮總是太過耀眼,

  顧笙本能的躲避著,

  也卑微的奢望著,.

  會有一雙手,

  解救孤獨(dú),

  給與溫暖。

  “真的很甜,不騙你”

  安和跑到病床的另一邊,

  直接將糖紙剝開遞到顧笙的嘴邊,

  “我……”

  安和趁機(jī)將奶糖塞進(jìn)顧笙的嘴里,

  “甜嗎”

  安和歪著腦袋,

  直視顧笙的眼睛,

  顧笙看到了安和眼中的光,

  從此,

  顧笙變成了偷光的人,

  小心翼翼的追逐著眼前的光亮,

  奶糖中掩藏苦澀的絲絲甜意,

  是安和給與顧笙最初的勇氣。

  “甜嗎”

  見顧笙沒有回答,

  安和又問了一遍,

  “……嗯”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

  卻讓安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迎著陽光站著的安和,

  笑起來臉頰有深深的酒窩,

  里面仿佛蘊(yùn)藏了整個世界的快樂,

  顧笙妥協(xié)了,

  不再倔強(qiáng)的冷漠,

  “沒騙你吧”

  “嗯”

  “我叫安和,你的名字呢”

  “顧笙”

  “顧…….笙”

  安和笑著念著顧笙的名字,

  抑揚(yáng)頓挫的語調(diào),

  將悲傷揉碎在光陰里,

  變成塵埃,

  微不足道。

  顧笙喜歡安靜,

  而安和卻是個例外,

  安和說起話來情緒飽滿,

  聲情并茂,

  像一只晨起的小鳥,

  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顧笙不覺得吵鬧,

  反倒會安靜的聽著,

  偶爾給予附和,

  安和喜歡顧笙認(rèn)真聽自己講話的樣子,

  當(dāng)見慣了大人的不耐煩,

  顧笙臉上若有似無的笑意,

  是安和眼中溫暖的樣子。

  窗外的陽光將時光拉的很長很長,

  悲傷躲藏在光影背后,

  偷偷窺探著逆光的影子,

  那是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枯萎了歡喜,

  讓悲傷如影隨形。

  “安和,原來你在這里,你的媽媽正到處找你,這邊阿姨有些事要跟顧笙說,你先去找媽媽,好嗎”

  外人的闖入,

  打破了歲月靜好,

  一切又回到了這個世界原本殘酷的模樣,

  顧笙低下頭,

  原本輕淺的笑意,

  漸漸消失不見,

  安和磨磨蹭蹭并不想離開,

  可在大人面前這點(diǎn)小伎倆也只是徒勞無功,

  只得作罷,

  “顧笙,我會再來找你的,再見”

  顧笙不語,

  沉默是顧笙的保護(hù)傘,

  將所有難過與不安擋在世界之外,

  “我把所有的糖都給你,下次給你帶更好吃的”

  安和將所有的糖果塞進(jìn)顧笙的手中,

  沒等顧笙拒絕便跑出了病房,

  顧笙看著安和離開的背影,

  偷偷將手中的糖果緊緊握住,

  顧笙將再見兩個字沉入心底,

  他真的害怕了,

  所有再見后的再也不見。

  顧笙收回看向門外的視線,

  轉(zhuǎn)身面對眼前的三個陌生人,

  用最輕的聲音說著最抨擊心靈的話語,

  “你們是來告訴我,我沒有家了,對嗎”

  站在最前面的醫(yī)生動了動嘴唇,

  卻一個音調(diào)都沒有發(fā)出來,

  身旁社會福利院的工作人員顯然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略顯麻木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公式化的溫柔,

  刻意勾勒的嘴角讓笑容少了一些溫度,

  “顧笙,等你好了,我們接你回家,好嗎”

  陌生人將手伸向顧笙,

  大概感受到顧笙的抗拒,

  手在離顧笙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里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年紀(jì)的小朋友,你可以跟他們成為朋友、家人,你愿意來我們這個大家庭嗎”

  陌生人耐心的解釋,

  卻沒有要放下手的意思,

  “我不要,我有家”

  顧笙用力推開陌生人的手,

  光著腳跑下床,

  對于顧笙而言,

  眼前的人是危險的,

  沒有善意的,

  顧笙站在冰涼的地面上,

  瑟瑟發(fā)抖,

  “顧笙,別怕,叔叔阿姨都是來幫助你的”

  醫(yī)生擔(dān)心顧笙的心臟,

  出言安撫,

  卻將幫你兩個字說的格外心虛,

  “我有家”

  顧笙小聲重復(fù)著,

  似根本聽不見周遭的聲音,

  有根弦像是要斷了,

  顧笙大口的呼吸著,

  沒有人能夠救他,

  他很冷,

  如跌進(jìn)了千年不化的冰川,

  在死神拉住他的手前,

  安和先拉住了顧笙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

  卻足夠溫暖,

  顧笙沒有那么冷了,

  他聽見安和說,

  “顧笙,跟我回家吧”

  遙遠(yuǎn)的聲音撞進(jìn)現(xiàn)實的壁壘,

  跌碎成黑暗中點(diǎn)點(diǎn)星光,

  安和伸出手,

  試圖留下些什么,

  直至手掌淹沒在黑暗之中,

  夢醒了,

  連同一點(diǎn)微光也消失不見了,

  “顧笙,這次換你帶我回家,好嗎,我,有點(diǎn)想家了”

  眼淚順著安和的臉頰滴落在枕頭上,

  驚醒了被安和鎖住的悲傷,

  安和拉起被子蒙住頭,

  如第一次遇見顧笙一般,

  他們是相識于黑暗之中的,

  這像是一個魔咒,

  讓安和與顧笙之間的喜歡好似永遠(yuǎn)也無法沖破黑暗,

  走進(jìn)陽光之下,

  安和,

  那個顧笙眼中從陽光中走來的女孩,

  在故事的最后,

  變成了躲在角落里,

  在黑暗中作繭自縛的可憐蟲,

  確實,

  在這段諱莫如深的喜歡里,

  安和從來不夠勇敢,

  也不夠聰明,

  所以這之后所有的陰霾與黑暗,

  安和都安之若命,

  只因她別無選擇。

  “他是顧笙,不是哥哥”

  安和仍記得,

  顧笙正式成為自己家人的那一天,

  爸爸和媽媽試圖糾正安和對顧笙的稱呼,

  可安和卻倔強(qiáng)的不肯妥協(xié),

  她筆直的站在爸爸安慶和媽媽桑落的面前,

  小臉高高昂起,

  聲音稚嫩,

  卻堅定不可質(zhì)疑,

  桑落只是笑笑,

  默許了安和小孩子的任性,

  媽媽一向是溫柔的,

  她的臉上總有淡淡的笑意,

  她的嚴(yán)肅,

  只是想讓安和明白,

  給別人一個家,

  并不是牽起手拉住了彼此就是給予,

  而是牽住的手不再放開,

  余生皆有一人,

  懂你苦,

  知你憂,

  總能給予溫暖的方寸之地,

  那便不會辜負(fù)選擇二字,

  媽媽桑落那時說過的話總會時常在安和耳邊響起,

  她蹲在安和面前,

  拉住安和和顧笙的手,

  表情嚴(yán)肅的對安和說,

  “是你選擇了顧笙成為我們的家人,那他便不僅是爸爸媽媽的責(zé)任,也同樣是你的責(zé)任,顧笙身體不好,你要照顧他,保護(hù)他,永遠(yuǎn)做他的家人,可以做到嗎”

  “嗯”

  安和認(rèn)真的點(diǎn)頭,

  她看著顧笙天真的笑著,

  顧笙也笑了,

  淡淡的,

  卻十分好看,

  那天陽光正好,

  他們一起照了全家福,

  四個人,

  爸爸,媽媽,安和,還有顧笙,

  閃光燈下,

  定格住了最美好的瞬間。

  “祝你生日快樂,顧笙”

  安和一筆一畫寫的十分認(rèn)真,

  光與影的交疊,

  安和完成了寫給顧笙的第一張賀卡,

  她將它高高舉過頭頂,

  耀眼的陽光,

  燦爛的笑容,

  溫柔了時光,

  躲在門邊的顧笙,

  偷偷看著安和拿著賀卡興高采烈的樣子,

  顧笙想笑,

  眼眶卻有些濕潤,

  還有人記得他的生日,

  為了寫下他的名字,

  練習(xí)了整整一個上午,

  她穿著紅色的裙子,

  熠熠生輝,

  像火紅的太陽,

  用最熾熱的方式溫暖了顧笙的孤獨(dú),

  “媽媽,這是我寫的最好看的一次嗎”

  “我們安和只要是用心寫的,顧笙一定會覺得你寫的很好”

  “那......這個賀卡顧笙會喜歡嗎”

  “顧笙一定會喜歡的,好了,祝福的話寫上了,再寫上你的名字,就可以把賀卡送給顧笙了”

  “媽媽,我的名字也太難寫了”

  安和為難的看著賀卡上空白的落款處,

  “怎們會難寫,明明筆畫復(fù)雜的顧笙兩個字你都學(xué)會了,不要找借口”

  “顧笙筆畫復(fù)雜嗎”

  安和一臉天真的看著媽媽桑落,

  桑落似乎明白了什么,

  無奈的笑了,

  果然只有大人才會去計較刻板的筆畫數(shù),

  在孩子的世界里,

  本沒有十四畫與二十一畫的區(qū)別,

  “我教你寫”

  顧笙走進(jìn)安和的房間,

  “被你發(fā)現(xiàn)了”

  安和雙手蓋住賀卡心虛的笑著,

  “顧笙會寫安和兩個字嗎”

  桑落問顧笙

  “嗯”

  顧笙回答,

  “那你來教安和”

  “嗯”

  顧笙握住安和的手,

  從一點(diǎn)到一橫,

  筆墨的重量,

  在一筆一畫中沉淀,

  顧笙來到新家的第一個生日,

  第一張賀卡,

  是顧笙與安和共同完成的,

  也就在此刻,

  這個家在顧笙的心里生了根,

  安和說,

  我們的媽媽是醫(yī)生,

  我們的爸爸是海員,

  是我們,

  安和給予顧笙的我們。

  學(xué)校的操場上,

  顧笙一個人坐在看臺的角落里,

  他手里有一只畫筆,

  畫筆在潔白的白紙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一節(jié)體育課的時間,

  安和燦爛的笑臉定格在顧笙的畫本上,

  顧笙發(fā)呆思索的瞬間,

  風(fēng)吹起一頁一頁的畫紙,

  安和的笑臉跟著風(fēng)動了起來,

  她的笑總是感染著顧笙,

  顧笙抬起頭,

  看著操場上因奔跑而汗流浹背的安和,

  嘴角不自覺的輕輕上揚(yáng),

  “顧笙”

  安和對著顧笙的方向用力的揮動雙臂,

  用夸張的肢體動作告訴顧笙,

  她贏了八百米賽跑,

  分享喜悅的時候,

  安和習(xí)慣性的想要第一個告訴顧笙,

  這樣的默契,

  是我開心了,

  而你就在那里,

  “我是不是特別棒”

  安和坐在顧笙身邊的時候,

  風(fēng)吹起她的頭發(fā),

  發(fā)絲的溫度讓她的笑容更加柔和,

  顧笙和安和都長大了,

  在不知不覺中,

  他們的樣子變了,

  但那陽光明媚的笑容,

  始終未變,

  “很棒”

  顧笙的眼中有淺淺的笑意,

  “獎勵一顆大白兔奶糖”

  顧笙起身站在安和的面前,

  他與身后的陽光交融在一起,

  安和仰起頭,

  看的有些失神,

  “傻丫頭,發(fā)什么呆”

  安和慌亂的低下頭,

  手指不安的在地上胡亂畫著什么,

  安和藏在時光里的秘密,

  灰塵灑落一地,

  以最鮮活的樣子,

  讓安和手足無措,

  “拿來吧”

  她的語氣有些生硬,

  安和將手伸向顧笙,

  始終未抬起頭,

  顧笙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看起來有些悲傷,

  可安和拿著奶糖跑開了,

  她看不見沒用眼睛看到的故事,

  所有的錯過,

  不過再低頭與抬頭之間,

  只是好可惜,

  沒跟他說過喜歡,

  遺憾,

  才是所有不能忘記的枷鎖。

  那之后,

  顧笙又生病了,

  這一次,

  顧笙病了好久,

  直到高二快要結(jié)束,

  櫻花開的正好的時候,

  顧笙的身體才有了些許的好轉(zhuǎn),

  安和在這段時間里,

  變得安靜了,

  好像很多話,

  在這個年紀(jì)之前已經(jīng)說完了,

  她的沉默,

  逐漸筑起荊棘,

  橫亙在安和與顧笙的中間,

  直到某一日的深夜,

  顧笙半睡半醒間聽見安和的抽泣,

  虛掩的房門內(nèi),

  安和雙手合十,

  對著窗外的方向,

  一遍一遍重復(fù)著一句話,

  她的聲音很輕,

  卻重重的敲擊著顧笙的耳膜,

  “請讓顧笙好起來吧,請把我的健康分給顧笙,求求你,求求你......”

  她的眼淚,

  燙傷了顧笙的心,

  顧笙以為的疏離,

  不過是安和的恐懼,

  不安讓安和變得小心翼翼,

  而疏離讓顧笙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兩個人,

  在各自的情緒里走不出來,

  當(dāng)顧笙推開房門的一瞬間,

  一切,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diǎn),

  “睡不著嗎,要不要我哄你”

  顧笙站在門外,

  置身于黑暗中,

  但他一定是笑著的,

  安和知道,

  安和光著腳跑向顧笙,

  將他拉進(jìn)光亮里,

  他的手微涼,

  一如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安和拉起顧笙的手,

  輕輕哈著氣,

  “生著病,晚上還到處亂跑,還冷嗎”

  “不冷了”

  “可你的手還是很冷”

  “真的不冷了”

  這一晚,

  安和和顧笙像小時候一樣,

  窩在被窩里,

  相互依偎著聊了很久,

  關(guān)于顧笙已經(jīng)放滿了桌洞的情書,

  關(guān)于最近超火的校園小說,

  關(guān)于那些青澀時光中的喜歡與不喜歡,

  安和又變回了以前的安和,

  喋喋不休,

  卻是顧笙的心之所安。

  顧笙的十七歲生日是在武漢度過的,

  那是櫻花盛開最美的地方,

  顧笙和安和跟著父母,

  走進(jìn)武漢大學(xué)的校園里,

  每個人的臉上都有淡淡的笑意,

  風(fēng)吹過的時候,

  突然就下了一場櫻花雨,

  人們的笑容更加明艷了,

  有人開始奔跑,

  有人隨著花瓣飄舞的節(jié)奏旋轉(zhuǎn)著身體,

  花瓣與裙擺擦身而過的瞬間,

  定格住顧笙十七歲的時光,

  回憶里還有櫻花淡淡的香氣,

  十七歲的安和與顧笙,

  站在櫻花樹下,

  同時偷偷許下心愿,

  年少的時候,

  總是期盼長大,

  期待在成年的那一天,

  秘密可以不再是秘密,

  安和偷偷睜開眼,

  看著身旁的顧笙,

  “生日快樂,顧笙”

  安和輕聲說,

  帶著甜甜的笑意,

  “謝謝”

  顧笙的笑容依舊好看,

  是安和喜歡的樣子,

  “要不要聽歌”

  安和遞給顧笙一個耳機(jī),

  “嗯”

  耳機(jī)的左邊是顧笙,

  右邊是安和,

  一根線牽連著兩個人,

  里面?zhèn)鞒鲇茡P(yáng)的歌聲,

  是吉米.戴維斯的“You Are My Sunshine”,

  在音樂的世界里,

  陽光好像更加燦爛了,

  時間也慢了下來,

  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顧笙與安和兩個人,

  突然間,

  他們同時將頭轉(zhuǎn)向?qū)Ψ剑?p>  “等十八歲生日,我會告訴你一個秘密”

  異口同聲的默契讓顧笙與安和相視而笑,

  “顧笙,我們一起考武漢大學(xué)吧,這樣,我們每年都能看到這么美的櫻花了”

  “好”

  “那就拉鉤,這么說定了”

  顧笙伸出手,

  勾住安和手指的瞬間,

  被遠(yuǎn)處媽媽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顧笙,安和,看這邊”

  就這樣,

  顧笙的十七歲,

  與安和約定了未來,

  拉鉤的畫面,

  被媽媽永遠(yuǎn)定格在了手機(jī)的相冊里。

  十八歲,

  顧笙和安和等了很久,

  他們想著,

  在十八歲的這一天,

  父母可能會說,

  從今天起,

  你們就是大人了,

  他們記著,

  在櫻花開的最美的時候,

  他們曾對對方說,

  有一個秘密,

  會在這一天告訴對方,

  所以,

  安和失眠了,

  在顧笙生日的前一天,

  她不敢去顧笙的房間,

  即便他的房間很晚還亮著燈,

  安和想著,

  顧笙的秘密會跟自己的一樣嗎,

  她輾轉(zhuǎn)反側(cè),

  迷迷糊糊的睡著,

  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

  一大瓶千紙鶴就放在自己床頭最顯眼的位置,

  旁邊的紙條上是顧笙的字跡,

  他說,

  “你生日的時候,高考就結(jié)束了,等到那天,將它打開,告訴我你的秘密和你的答案”,

  安和開心的抱著一大瓶千紙鶴,

  傻傻的笑著,

  她跑到顧笙的門外,

  沒有推開門,

  只說了一句話,

  “好的”,

  顧笙站在門的另一邊,

  笑的和安和一樣開心。

  安和一頁一頁的撕下日歷,

  高考結(jié)束了,

  安和的生日也到了,

  她將紙條塞進(jìn)顧笙的房間,

  她說,

  “明天,海邊見”,

  安和生日這天,

  她起的很早,

  穿了一件雪白的碎花裙子,

  涂了從媽媽那里偷偷拿來的口紅,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安和覺得,

  這樣的自己很美,

  她想象著顧笙看著自己的樣子,

  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yáng),

  他們沒有一起出門,

  顧笙提早去附近的蛋糕店買了好看的蛋糕,

  十八歲的生日,

  總該有些儀式感的,

  顧笙習(xí)慣早到,

  他靜靜的等待著,

  但他也知道,

  安和從不會讓自己等待太久,

  人群中,

  一抹白色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隱若現(xiàn),

  顧笙知道,

  那就是安和,

  她笑起來,

  有深深的酒窩,

  她將里面蘊(yùn)藏的快樂,

  在這十八年里,

  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分享給顧笙,

  安和向著顧笙的方向一邊奔跑一邊揮手,

  看見喜歡的人,

  是要拼盡全力奔赴的,

  當(dāng)兩個人的距離近在咫尺之時,

  一條馬路的距離也是咫尺天涯,

  斑馬線的兩端,

  顧笙和安和看向彼此的眼神不再有躲閃,

  臉上的笑容,

  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安和看懂了,

  顧笙輕聲說的答案,

  “安和,我喜歡你”

  輪胎摩擦馬路的聲音,

  人們驚慌失措的聲音,

  裝滿紙鶴的玻璃瓶摔碎的聲音,

  世界突然間變得好嘈雜,

  安和呆呆的站在原地,

  不敢向前邁出一步,

  顧笙躺在冰冷的馬路上,

  鮮紅的血液向四周不斷蔓延,

  像惡魔的爪牙,

  一點(diǎn)點(diǎn)伸向安和的腳邊,

  染紅了散落一地的紙鶴,

  顧笙努力的看向安和,

  用盡最后的力氣,

  笑著對安和說了聲再見,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

  他一定看見了,

  奔向自己的那一抹白色,

  很美,

  比一起度過第一個生日時的紅裙,

  更美,

  安和跪在顧笙的身旁,

  祈求般的求救,

  潔白的裙擺被鮮血染紅,

  她緊緊的握住顧笙的手,

  一遍遍的說著,

  “顧笙,我們回家吧......”

  顧笙和他的父親一樣,

  成為了人們口中的英雄,

  顧笙救下的小男孩,

  被父母拉著跪在安和父母的面前,

  混雜著眼淚的懺悔聲,

  在醫(yī)院空蕩蕩的走廊里來回回蕩......

  安和躲在遠(yuǎn)離人群的角落,

  木納的掉著眼淚,

  卻沒有歇斯底里,

  她緊繃的情緒,

  在醫(yī)生讓家屬做最后告別時,

  斷了,

  她瘋了般的擋住顧笙的病床,

  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她緊緊握住顧笙的手,

  一遍一遍的呵著氣,

  不斷重復(fù)的呢喃著,

  “別走,我沒學(xué)會告別,不要再見,求求你,別走......”

  即便是安和,

  這一次,

  也留不住顧笙了,

  安和聽見父母一遍一遍對自己說,

  “放顧笙走吧”

  安和通紅的眼睛,

  怨毒的看了一眼父母后,

  沉沉的閉上了,

  再醒來時,

  顧笙已變成一捧黃土,

  再也無法被安和握緊雙手,

  那是不被安和承認(rèn)的顧笙,

  安和推開父母的束縛,

  一路奔跑,

  那個帶走顧笙的十字路口,

  還能看見淡淡的血跡,

  安和伸手摸了摸,

  竟然還有些暖,

  裝著紙鶴的玻璃瓶,

  變成了地面上閃閃發(fā)光的星星,

  安和突然瘋狂的尋找著什么,

  終于在路邊的角落里,

  發(fā)現(xiàn)了一只小小的,

  未被血漬浸染的紙鶴,

  顧笙說過,

  這也是他的答案,

  安和小心翼翼的將紙鶴捧在掌心,

  慢慢的將它打開,

  熟悉的字跡,

  在紙鶴的中心位置,

  寫著顧笙給安和的答案,

  “安和,我喜歡你,”

  這句話,

  顧笙曾親口說過,

  安和聽見了,

  安和坐在馬路邊上放聲大哭,

  旁若無人,

  沒有人能理解她的疼,

  她早已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了,

  安和的父母找到她的時候,

  安和手里緊握著紙鶴,

  蜷縮著身體,

  輕聲的抽泣,

  安和的心停留在了十八歲,

  身體卻還在長大,

  在接受了一年的心理輔導(dǎo)之后,

  她開始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上大學(xué),

  找工作,

  做一個忙碌的人,

  只是她遠(yuǎn)離父母,

  背井離鄉(xiāng),

  過著流離失所的日子,

  安和再也沒有夢見過顧笙,

  顧笙從安和的世界里徹底的消失了。

  窗外的天空有些微亮了,

  安和拉開蒙住頭的被子,

  打開電腦打了辭職信,

  花了最貴的錢打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

  她沒有立刻回家,

  而是去了十八歲時和顧笙約定的海邊,

  十幾年沒有來過的海邊,

  依舊是可以包容一切的樣子,

  安和將手中的紙鶴放入海中,

  它飄遠(yuǎn)了,

  安和卻終于可以回家了,

  她回到家里,

  顧笙的房間一如最初的模樣,

  仿佛下一秒顧笙就會打開房門對安和說,

  “又到我房間做什么”,

  桌面上顧笙的畫冊連一點(diǎn)灰塵都沒有沾染,

  以前總是躲躲閃閃不肯讓自己看的畫本,

  安和還是第一次沒有任何阻礙的打開,

  上面安和的每一幀笑顏,

  都被顧笙畫的栩栩如生,

  可是顧笙不知道的是,.

  那個他眼中愛笑的女孩,

  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如此笑過了,

  安和看得入神,

  爸爸媽媽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

  看到的是淚流滿面的安和,

  安和說,

  “媽媽,我喜歡顧笙,對不起”,

  媽媽擁抱了安和,

  爸爸在一旁老淚縱橫,

  安和說顧笙喜歡冬季,

  她想去一個只有冬季的地方,

  等一個同樣喜歡冬季的人,

  安和告別了父母,

  一個人去了這個世界上最寒冷的城市雅庫茨克,

  她時常一個人坐在窗邊看外面的世界,

  即便冰天雪地,

  也未能阻止街道上的人來人往,

  寒冷的天氣讓行人靠的更近,

  手握的更緊,

  安和一個人,

  微笑的看著這個世界的精彩和溫暖,

  她慢慢的將手中的書翻到新的一頁,

  那是余秋雨先生的散文,

  名字叫《我在等你》,

  安和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這篇文章的最后幾句,

  他是這樣寫的:

  或許人一生可以愛很多次,

  然而總有一個人可以讓我們笑得最燦爛,

  哭得最透徹,

  想得最深切。

  炊煙起了,我在門口等你。

  夕陽下了,我在山邊等你。

  葉子黃了,我在樹下等你。

  月兒彎了,我在十五等你!

  細(xì)雨來了,我在傘下等你。

  流水凍了,我在河畔等你。

  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你。

  我們老了,我在來生等你!

  安和合上書,

  兩行淚輕輕滑落,

  “顧笙.....,我會等你,等到與你久別重逢的一天”

  安和重新看向窗外,

  她笑了,

  一如顧笙最喜歡的樣子。

  也許,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念念不忘,

  都將換來久別重逢,

  放在心上的人,

  在陌上花開之時,

  終會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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