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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焉行

第十六章 往事(四)

道焉行 大慈大悲 3414 2022-05-14 11:02:44

  何艷光知道姐姐當(dāng)年肯定沒有走遠(yuǎn),當(dāng)時出去都要大隊開的證明,否則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再加上她可能帶著何陽陽,兩個弱女子,能跑多遠(yuǎn)?

  于是何艷光離開了何家灣,便立即去了神農(nóng)谷對面的村子,一個一個查訪,有人說當(dāng)年有個來路不明的女子跟了下鄉(xiāng)的知青后來走了,有人回憶說有個外地的女子和別的人混在一起一并被抓走了,還有人傳話說在省城見過何家灣的女伢子……

  何艷光也不惱,自己無牽無掛,無家無靠,還有幾十年好找,于是便一個地方一個地方驗證。到一處地方便待上一陣,擺攤問卜,操持白事,驅(qū)邪風(fēng)水,什么能做做什么,順便打探消息,偶爾也會碰到從何家灣出來打工的人,彼此唏噓,甚至碰到過同道中人,還讓他去參加什么法會,何艷光興致缺缺,當(dāng)天就離開,混跡人海了。

  這一晃就是二十幾年,何艷光也離開家鄉(xiāng)的青年變成了半大老頭,姐姐的下落卻渺茫難覓。

  08年,何艷光在江城正在給人收魂,突然感覺一陣眩暈,一屋子人跑到外面,害怕不已,何艷光心里道:“地龍動了?!彪S后就聽說茂州地震,何艷光在商場的電視上看到當(dāng)?shù)貞K狀,心下凄然,便決定入川,收度亡魂。

  何艷光一路上搭順風(fēng)車,走走停停,到茂州已經(jīng)是一周之后,這是已經(jīng)有不少的宗教人士陸陸續(xù)續(xù)到達(dá),當(dāng)?shù)氐乃丫汝犖閷λ麄円彩潜犞谎坶]只眼,算是默許了,所以何艷光的身份也無人深究查問,但到了地方還是被人攔下來了。

  “師傅你是哪一派的?”

  “無門無派。”

  那人打哈哈說:“那不方便透露也沒關(guān)系,咱們也是為了行動有序,所以進(jìn)茂州的師傅都得在這登個記,您要是需要后勤的幫助我們也可以提供?!?p>  “我說你這個后生好不曉得事情!”何艷光還沒說話,旁邊一個和尚似的人物先抱怨起來了,“咱過來就是為了超度亡魂的,自然是哪陰氣大去哪,需要個屁的統(tǒng)一行動!”

  正當(dāng)那不知道隸屬哪個部門的工作人員不知道怎么辦時,后面便有人說話:

  “靈山師傅,好久不見,你的魂術(shù)煉成了么?”

  那個被人叫作靈山的“和尚”被人叫破法門,臉上一紅,破口大罵:“哪個冒出來的鬼……??!原來是守陽子!失敬失敬,老衲……老子……老朽我……”

  靈山慌不擇言時,一個中年人推著一個輪椅走到了他面前,輪椅上坐的,就是被靈山稱為守陽子的王道恒。

  王道恒一臉笑意,何艷光端詳著他:看起來年紀(jì)不大,但是這人一出來,那些“工作人員”全都不說話了,又是什么“守陽子”……何艷光不與同道打交道,但也知道叫“什么子”的人,在道派里輩分和能耐都不低,于是靜觀其變,也不言語。

  那叫靈山的果然像老鼠見了貓,也沒了剛才的氣焰,對方勾勾手,就把腦袋湊過去聆聽訓(xùn)話,不知道王道恒說了什么,那靈山臉上通紅,紅到脖頸,開始腦門冒汗,一邊聽一邊點頭:“是,是,是……”,最后直起身來,居然行了個道家禮:“全憑守陽子吩咐?!闭f完,乖乖去登記冊上寫了什么,跟著人進(jìn)去了。

  何艷光見狀,心想自己問心無愧,剛要上前打招呼,王道恒卻先他一步,沖著他行了個道家禮:“夔州何師傅,早就聽聞大名,久仰久仰?!?p>  何艷光一聽心下警惕,自己離開何家灣幾十年,這個人居然一下叫破自己行藏,他當(dāng)然不會自大的以為自己名聲已經(jīng)響亮如斯了。于是狐疑地有樣學(xué)樣,行個禮:“敢請教……”

  那人卻是一笑:“何師傅不用見外,97年曾有人請過您,您淡泊名利,超然世外,所以有印象?!?p>  何艷光回想了一下,確實有這么回事兒。

  王道恒接著說:“不知能否借一步說話?!?p>  “我不能進(jìn)去么?”

  “不,不,不,您當(dāng)然可以,有您這樣的高人來,是蒼生之幸——是關(guān)于您尋人的事?!?p>  簡單的一句話,在何艷光的耳中卻如炸雷一樣。

  “怎么,你有我姐姐的消息?”

  “請?!蓖醯篮阕隽藗€手勢,推輪椅的人便將王道恒推向一邊無人的空地,何艷光急忙跟上。

  “我知道您在尋找令姊,正好我有些消息?!?p>  何艷光走這幾步,心情已然平復(fù),年過半百,江湖滾打,也遇見過拿假消息利用自己的人,所以他直接問出:

  “你想讓我干什么?”

  王道恒笑笑:“老師傅別誤會,我確實有事相請,卻不會拿這個威逼利誘——令姊就在瀛洲市,如今生活也算平靜?!?p>  何艷光眼前一亮,激動了起來:“那……那跟著她的那個女娃……女人呢?他們還在一起么?”

  王道恒搖搖頭:“這其他人的情形我倒是不知道,需要您自己去看了,地址在這?!蓖戚喴蔚娜诉f給何艷光一個紙條。

  何艷光盯著紙條上的地址,眼睛有些模糊,想起當(dāng)下的境況,連忙將紙條小心翼翼地折好收了起來,收拾好情懷,看著王道恒說:“道長仁心,不知道要我這個老頭子做什么?”

  王道恒見其平復(fù)心情,鄭重地行個禮:“有件事想拜托何師傅:何師傅結(jié)束這的事情后必然會去瀛洲,實不相瞞,我們正好缺一個人在瀛洲,正是應(yīng)了您的本事,需要在此處驅(qū)鬼治邪,及時收集些消息?!?p>  何艷光聽聞,沉吟了一下,王道恒見狀又說道:“何師傅有話直說。”

  “道長高妙,師父必然也不是凡人,我不敢高攀?!?p>  “何師傅您誤會了,并不是要您入什么門派,我們這個地方,其實只是個研究院,咱們只算是雇傭關(guān)系?!?p>  “吃公家飯的?還有這種地方?”

  “不知道您能否屈尊?”

  何艷光想了想說:“這自然是沒問題的,道長不說,我去了也無非是做這些事情,只是怕到時候?qū)げ坏轿依辖憬?,我必然不再停留,耽誤你的事?!?p>  “您放心,何師傅,如果您需要再啟程,我絕不阻攔,還會幫您尋找?!?p>  何艷光見對方這么為自己著想,戒心就放了一半,既然得了消息,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了。于是便應(yīng)下了,王道恒看得出來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繼續(xù)說:“何師傅,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胡志清,算是我的師弟,他以后就在瀛洲,落了腳之后會去找你,以后你們聯(lián)系就可以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找我,您找到他我也就知道了。”

  那推輪椅的中年人跨一步出來,向何艷光行禮道:“胡志清,請前輩多指教?!?p>  何艷光回了禮,王道恒又跟胡志清交代了幾句何艷光進(jìn)茂州的事兒,就與何艷光行禮告辭,何艷光走了幾步,王道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何艷光:“何師傅,親人離散,我懂您的感受,我也有個不成器的弟弟,離家很多年了,如果出現(xiàn)在瀛洲,還希望您多多照拂。”

  何艷光聽聞腳步一頓,回首抱拳:“一定?!?p>  走之后,何艷光覺得王道恒說的第二件事才是他真正想委托自己做的。

  一個月后,何艷光去往瀛洲,果然按照地址找到了自己的姐姐,何艷芳。兩人見面,涕泗橫流,細(xì)細(xì)訴說這些年的經(jīng)歷,原來何艷芳果然是跟一個下鄉(xiāng)的知青走了,那知青有回城的機(jī)會后,竟是將何艷芳偷偷藏在行禮袋中,之后相應(yīng)支援全國建設(shè)的號召,來到了瀛洲,如今何艷芳的丈夫已經(jīng)去世,兒子很爭氣當(dāng)了公司大老板,一家人也算是衣食無憂,只不過大概是有錢了之后過來投奔的窮親戚見多了,何艷光這個便宜侄子對舅舅很是不客氣,何艷光喜得家人重逢,也不在意什么,拒絕了姐姐的再三挽留,找了個清潔工的差事為自己做事打掩護(hù),時不時去看看姐姐,也算遵守了當(dāng)初與陳崇喜的誓言。

  何艷光萬萬沒想到的是,有生之年還能遇到陳崇喜。

  過了幾年安生日子,何艷光白天掃大街,晚上就沿著瀛洲城溜達(dá),偶爾也給人收收魂,開個財門之類的,漸漸地也小有些名氣。12年,何艷芳查出癌癥,已經(jīng)晚期,何艷光一直在醫(yī)院陪著,聽聞消息的侄子也急忙從國外飛回來,看望了母親之后卻反常恭敬地請何艷光出去說話,原來侄子劉德發(fā)欠了一筆錢,聽說何艷光會些本事,問他能不能使個“六丁六甲搬財術(shù)”補(bǔ)上自己的窟窿,結(jié)果當(dāng)然是被何艷光罵了一頓,悻悻離開,嘴里還嘟囔著:“老不死的,又他媽不是就你一個能人。”

  沒想到,他居然從他媽媽嘴里知道了陳崇喜這號人。

  之后又是在冥界遇到王道行時受了傷,又是何艷芳去世,何艷光本來已經(jīng)把這件事拋諸腦后了,但在跟王道行抓倀鬼的時候,一抓到那只倀鬼,何艷光就立刻認(rèn)出來這個陰魂就是當(dāng)年與陳崇喜斗法時被收走的那只。

  何艷光知道陳崇喜不會善罷甘休,王道行拿著銅爐來找自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次會面是躲不過去了。

  于是第二天夜里,果然在王道行的住處外,兩人相遇了。

  何艷光幫了王道行一把,將陳崇喜引到遠(yuǎn)處,兩人面對面,一時無言。

  三十多年一晃而逝,兩人上次見面還是正值當(dāng)打,如今卻都成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山神祭成了么?”

  “你侄子你不幫,老子來幫?!?p>  “一把年紀(jì)了,你穿山越嶺來就為這個?”

  “聽說你收了個傳人,看他那個慫樣子——你是不是能進(jìn)去了?”

  “回去吧,這個地方有人管,厲害得很,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不會讓你胡來?!?p>  “我沒多少活頭了,我要修條路?!?p>  “這是最后一件?”

  “最后一件,山神就成了?!?p>  何艷光臉上最后只??酀骸跋哺?,我還想試試?!?p>  是夜,陳崇喜五大法具盡毀,被自己的飛雕啄瞎了眼,身受重傷。

  何艷光只剩一魄,踉踉蹌蹌回到住所,死于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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