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掌 莊周夢蝶
“殺死過去的自己，明顯也是行不通的?！?p> 這里面有一個很淺顯的邏輯，過去的自己死了，那么現(xiàn)在的自己必然也不復(fù)存在。
經(jīng)歷了兩次失敗，沈言也發(fā)現(xiàn)了，房間里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當然，改變了命運的救贖也不可能是真正的救贖。
它的存在，更像是扎根在你記憶深處的一場游戲。
由你最無法忘卻的不甘與悔恨組成，交織在一張黑色的網(wǎng)里，等待著你自投。
沈言撫摸著金色的卡片，正面那只眼睛籠上了灰蒙蒙的光。
經(jīng)歷過兩次失敗之后，這只眼睛已經(jīng)睜開了三分之一，卡片上的紋路也出現(xiàn)了輕微的凸起，就像伏在皮膚下血管，內(nèi)部流淌著灰黑色的霧。
那是沈言的精神靈能，是他死亡兩次，所付出的代價。
“命運紙牌……”
使用者妄圖改變命運，一旦失敗就會被它吞噬一部分靈能，以及一部分深埋在記憶中的過去。
沈言能夠感知得到，除了身上的精神靈能被紙牌吞噬了以外，就連他面前的這間房屋也變得虛幻了一絲。
他剛剛恢復(fù)的一小塊記憶，也像是被沖淡了的水彩畫，連帶著恐懼與悲傷的情緒，也被剝離了一絲。
沈言暫時不知道這張紙牌從中得到了什么，但他能感覺得到，這張命運紙牌，似乎正在以他過去的這個命運節(jié)點為“食”。
改變命運是假的，吞噬，或者說是偷竊命運才是真的。
“失敗，會被紙牌偷取靈能和命運，那如果成功……會怎樣？”
很多時候，破局之法往往就在要命的陷阱里，就像蛇窩旁的解毒草一樣。
如果這里每一個房間，都是被自己遺忘的命運節(jié)點，那么自己離開這里的那道門，是不是也隱藏在這些房間里？
又或者說，自己破開既定的命運，就是離開這個地方的鑰匙？
想到這里，沈言決定試一試。
之前兩次失敗，紙牌上的眼睛睜開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說在紙牌上的眼睛完全睜開之前，自己大概還有四次機會。
目前不知道眼睛完全睜開，會有什么后果，那就最好在它完全睜開之前證實自己的猜測。
而眼前這間房子，是自己在所有房間里最熟悉的一個命運節(jié)點。
在不清楚其它命運節(jié)點難度之前，至少目前這個，自己還有兩次失敗的經(jīng)驗。
打定主意后，沈言開始思考打破命運節(jié)點的方法。
“首先，殺死過去的自己是不可能的。最好的辦法是將其困住，或者讓他失去殺人的能力?！?p> “其次，經(jīng)過前兩次失敗，明顯的看出來，過去的自己，精神靈能無論是從質(zhì)還是量上來看，都要超出自己不少，硬拼的話自己根本不是對手?！?p> “自己的優(yōu)勢是突襲，但必須要把握好分寸，不能將他直接殺死，還要保證他失去反抗之力。”
“最重要的問題是，不知道要保護伊芙多長時間才算真正改變了命運?！?p> 沈言在門口籌劃了半天，最終制定下一個簡單的方案。
他決定用偷襲的方式，先廢掉過去的一條腿，當然兩條腿更好。
當廢掉他的行動力之后，在進行游走纏斗，考慮到黑霧有很強的可塑性，沈言決定找準機會可以對著過去的腦袋來一記狠得。
只要能保證讓他陷入暈厥，那么行動至少就成功了一半。
“可惜，要是有金屬鉛打造的棺材就好了?！?p> 金屬鉛可以有效的隔絕精神輻射，對于精神靈能也有極高的抗性。如果有一副全金屬鉛打造的棺材，將過去的自己裝進去，沈言覺得就萬事大吉了。
基于這個地方的特殊性，金屬鉛沒有，物理戒斷倒是可以直接拉滿了。
在心里重新復(fù)盤了一下接下來的計劃，沈言邁步踏進房間。
熟悉的時光倒流，熟悉的雷雨，還有熟悉的花香。
沈言在時光回歸的那一刻，直接將手中凝聚成長矛的黑霧投射了出去。
過去的沈言還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來得及向一側(cè)翻滾躲閃，但黑色長矛早已刺到身前。
他雖然沒有多少人性，但卻擁有一股子狠勁，眼見避無可避，竟然任由長矛貫穿了自己的左大腿，身上插著長矛直接撲了上來。
沈言在心里模擬過很多次，對此早有準備。
他身上的黑霧凝聚成一條條黑色長鞭，隨著沈言的揮舞，不斷抽打在過去自己的身上。
過去的沈言，身上黑霧濃郁厚重，隨著他的動作在他體表凝聚成厚實的甲胄。
然而沈言揮舞過來的長鞭，卻借用一股巧勁，讓自己的過去身身形踉蹌起來。
而且，過去身的大腿上還插著一桿黑色的長矛，行動本就受到了限制，此番被沈言用黑色鞭子不斷抽打，很快便站立不穩(wěn)，直接撲倒在地板上。
沈言見狀，立刻將黑色長鞭化成繩索，將過去身結(jié)結(jié)實實的捆綁起來。
隨后他撲上前去，雙手抓著兩團黑霧，對準過去身的兩側(cè)太陽穴狠狠的拍了下去。
“嘭！”
兩次打擊，一聲悶響。
過去身向后仰著頭，怨毒的目光看著沈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伊芙呆呆地看著兩個沈言，一個將另一個打殘，又綁了起來，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更沒有像之前的兩次那樣，挺身而出護住過去身。
直到沈言將過去身打暈，她才向沈言走了過來。
伊芙來到沈言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看上去長大了……”
沈言看著眼前的女人，他的情緒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樣激動了。
只是看著這熟悉的面孔，沈言還是忍不住出生問道：“你知道……你現(xiàn)在只是存在于我的記憶里的印記嗎？”
“不用太在意這一點，”伊芙搖了搖頭：“我有完整的過去和現(xiàn)在，至于在你的世界里是否存在，對于我來說并不重要，不是嗎？”
伊芙轉(zhuǎn)頭，看著身后被沈言打暈的過去身，眼神里始終帶著悲憫柔和的光芒。
“于你來說，這里的一切可能都是虛假的，但對于我來說，卻是真實存在?！?p> 沈言聲音沉悶的說：“事實上，你之前已經(jīng)被‘我’，殺死了?！?p> “是么……”
伊芙轉(zhuǎn)過身，精致的臉上帶著一絲憂愁：“其實我早就做好準備了，你不應(yīng)該為此自責(zé)?！?p> “你不怪我？”
伊芙笑著搖搖頭。
她走過來，伸手捧起沈言的臉。
伊芙身材高挑，幾乎與沈言齊平，穿著高跟鞋后甚至比沈言還要高出了半頭。
她盯著沈言的眼睛，認真地說：“這不是你的錯?！?p> “更何況，你不是又回來救我了嗎？”
沈言沉默不語。
這個根植于自己記憶深處的存在，更像是一場夢，夢醒了，夢里的一切也就消失不見了。
與其說是救了伊芙，倒不如說是在跟自己的一段記憶和解。
“不要想太多，”伊芙像是猜出了沈言的心思，她聲音舒緩的像是一首搖籃曲：“照你說的，我本該死于幾分鐘之前，我的生命應(yīng)該在那時就停止了?！?p> “但我現(xiàn)在還活著，對于應(yīng)該死于幾分鐘之前的我來說，現(xiàn)在的我就已經(jīng)成了她的未來?！?p> “這樣看來，你又怎么能肯定，你離開之后我不會擁有新的未來？”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蝶是因為莊周的夢而存在，還是說，莊周只是以夢的方式，闖進了蝶的世界呢？
沈言喃喃道：“對于蝶來說，莊周才是那個將要消失的人……”
伊芙看著陷入沉思的沈言，伸手點向了他的胸口。
在那個位置，正是沈言放紙牌的口袋。
“小男人，你該離開了……”
伊芙的手指點在了紙牌上。
霎時間，沈言放在胸口的紙牌綻放出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