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走了?!钡宜拱迅チ懈裢ㄋ妥吆?,不耐煩地拍拍衣服上的灰。
他把帽子揉作一團(tuán),環(huán)顧四周,居然一個人也沒有。于是他吹了聲口哨,登時一個巡官從墻壁里踏了出來,恭敬地接過帽子,又走回那堵曾容納它的墻里。
“要我說...”狄斯正準(zhǔn)備發(fā)表一番演講,卻發(fā)現(xiàn)自己后面一個人也沒有,于是他再次沉默,離開了那里。
我們再來看看弗列格通吧。
“弗列格通!”艾默里此時正疑惑不解地注視著他,好像是從來沒見過弗列格通一樣。
“啊喲,我在?!备チ懈裢⒓磸纳嘲l(fā)上彈起來,他發(fā)覺自己現(xiàn)在頭痛欲裂。
“你好能睡啊,馬特在外面,你快去找他?!卑锟雌饋砗孟駥Ωチ懈裢ìF(xiàn)在的狀態(tài)視而不見,即使弗列格通覺得自己的頭疼已經(jīng)可以從外表觀察到。
“我出去,我出去?!备チ懈裢ㄗ卟涣藥撞?,又感覺一股熱流從胃里往上涌,但是他憋住了。
于是弗列格通像在表演雜技一樣,一步一步踩實(shí)著往前走,如果有一步不穩(wěn),他馬上就會倒下了。
好在他順利地到達(dá)了門口,打開門,門外是馬特。
令弗列格通意外的是,馬特居然有了胡子,在他的印象里,至少在上次見到他時他臉上可是沒有什么毛發(fā)的。
這時間未免太短了,馬特為什么會長出胡子?
“弗列格通先生,你沒事吧?”馬特好像發(fā)覺弗列格通有什么不對,幾種神情在他的臉上疾速亮相,又疾速消亡,馬特臉上現(xiàn)在只有狐疑。
“我們走吧?!彼f。
在路上,弗列格通反反復(fù)復(fù)地回想著狄斯的那一番話,他始終感覺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如今都像一陣風(fēng)吹過了他,順著帶走了屬于他的什么東西,但他又追不上風(fēng)。
“我們到了,弗列格通先生請下車吧。”馬特在一個隱秘的地方把車停了下來,弗列格通搞不懂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在下車后,弗列格通看見周圍盡是些高樓,它們?nèi)缤薮蟮氖迅チ懈裢ㄦ?zhèn)得說不出話,只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卡著。
“馬特,你們來了?”遠(yuǎn)處傳來科奇士斯的聲音,弗列格通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科奇士斯正在盡力朝這邊跑來。
不一會,他就跑到了兩人旁邊,弗列格通發(fā)覺他看自己的神情還是沒有什么變化——始終沒有看見他,仿佛只是透過他這個窗口觀看某物。
怪事,弗列格通在想狄斯那的科奇士斯是什么人。
“科奇士斯先生,今天有什么事嗎?”馬特環(huán)顧四周,這些僵硬的建筑物們泡在未完全散去的冷霧里,仿佛不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但馬特沒有對此表現(xiàn)出什么態(tài)度。
說起來也是一樁趣事,弗列格通到現(xiàn)在覺得自己離這個自己生活了好久的世界感到陌生了。
無論是這些建筑物,還是這些人,都像是一個被長久忽視的怪夢,如今又從他腦海深處浮現(xiàn),他才終于覺得自己的生活可能是一種幻想。
“我是專程過來看他們新蓋的樓的。從遠(yuǎn)處看還是很氣派的,對吧?”科奇士斯對著它們連連點(diǎn)頭。
“我感覺里面有好多人啊,如果我住里面恐怕是要被這么多人壓扁的。”馬特連連搖頭。
科奇士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畢竟,我如果是和很多人待在一起久了,就會被他們?nèi)芙?。”馬特補(bǔ)充道,“從現(xiàn)實(shí)的角度來講,是這樣的?!?p> “是吧?!笨破媸克拱杨^低了下來,緊接著又對二人說:“去市中心怎么樣?”
后面當(dāng)然是馬特載著二人到了市中心,這里原來也有施工的計(jì)劃。
弗列格通看到這個自己無比熟悉,無比親近的世界變得越來越稀奇。如同是一支箭貫穿了他的胸膛,他覺得難以呼吸。
“日新月異啊,日新月異??峙逻^不了幾年,新生的一代就會把我們看做遙遠(yuǎn)的歷史了?!笨破媸克箍粗鴰讉€青少年在街上有說有笑地打鬧,有感而發(fā)。
“弗列格通,你怎么想?”他突然轉(zhuǎn)過頭,注視著發(fā)神的弗列格通。
弗列格通腦子里轉(zhuǎn)起圈,很快想出了一個答案:“我覺得,我們本來就是歷史。”
這個答案根本沒有經(jīng)過他的大腦,他之所以會這么回答是因?yàn)樗麑Υ藳]有產(chǎn)生強(qiáng)烈抵觸。這種現(xiàn)象雖然之前就有,但是最近愈發(fā)猖獗了。就是不憑本心、喜好或訴求來思考、行動,而是靠著厭惡來否決其余的答案。
弗列格通的內(nèi)心如同置于云霧之中,連自己都看不見了。
“弗列格通先生說的有道理?!瘪R特顯然對這個答復(fù)很滿意,他給了弗列格通一個微笑。
弗列格通總覺得在馬特身上看的到一股力量,這股力量有別于其他人。
“我也覺得你這句話有道理哦?!备チ懈裢D時感到驚嚇——這分明是狄斯的聲音。
“這么驚慌干什么?我有那么嚇人嗎?”狄斯好像被弗列格通剛剛的吃驚給觸及到了。
“我...”狄斯正準(zhǔn)備要說什么話,他的聲音卻被掐斷了,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這么說,弗列格通先生想必和艾默里先生是從小相依為命吧?”馬特眨巴著眼,興致盎然地凝視著弗列格通。
弗列格通也不知道他們啥時候聊到艾默里了,但是他還是如實(shí)點(diǎn)頭。
“啊,這樣啊?!笨破媸克沟拿济舷绿鴦?,這說明他內(nèi)心有了些什么新的念頭。
一陣爆笑聲從那群青少年那邊傳來,和水霧擰在一起,如夢似幻。
“這里...”狄斯的聲音再次在弗列格通腦海里出現(xiàn),又再次被掐斷。
“我還有點(diǎn)事,馬特你就去隨意逛逛吧,弗列格通你先回去。如果我有安排,會通知你們兩個。”科奇士斯下了指令,弗列格通于是就糊里糊涂地回家了。
回了家,也沒有人在等他。艾默里想必是在工作。弗列格通出于解悶就去把家務(wù)做了。他把地擦來擦去,抹來抹去,目的就是讓自己不再陷入種種古怪的感受與思考。
很可惜,這些有毒的東西仿佛是沼澤,弗列格通越是掙扎越是深陷其中。
他到現(xiàn)在也沒有參透自己在干什么。究竟是在為了什么籌備嗎?為了艾默里的富貴夢?如果富貴了又如何呢?他真的有那個心理準(zhǔn)備來面對那種現(xiàn)實(shí)嗎?這種呢?
種種疑問層層疊疊,弗列格通怎么也不能把地擦干凈。
“要我說,來這里吧,我會給你答案?!被腥婚g,他聽到狄斯的聲音。
“來吧,弗列格通,這里才是你的歸屬地?!钡宜鼓氐卣f。
于是,在一瞬間的光影交錯中,弗列格通再次來到那座城。
狄斯城。又不僅僅是狄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