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九默默地從《長青訣》那本書上又撕了一張紙給他。
楊素小心地接了過來,看了兩眼,珍而重之地收了起來?,F(xiàn)在不是修煉的時候。他沉吟了一下,又開口問道:“你這么照顧我到底是為什么?”
本來,在山上的時候,楊素因為她不愿救人外加冷漠的言語,與她產(chǎn)生強烈的隔閡,但是這幾天,無論是不分日夜地幫他守護,還是這么認(rèn)真負(fù)責(zé)地教他修煉,生活上的一些照顧,再加上救他性命,可能還得加上拿珍貴的補藥給他泡澡,他感覺這一切已經(jīng)超出了一個交易的范圍。
不過,不待銀九回答,他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彼辉敢庠俾牭揭痪洹斑@只是個交易”。
銀九沉吟一下之后,緩緩地走向之前村民們送吃的留下的空碗,問道:“你堵過錢嗎?”
楊素?fù)u了搖頭。
“那我們堵一個最簡單的好了,你去把銀子挖出來?!?p> 楊素依言把之前埋的銀子挖了出來,然后看見銀九面前的地上向天放了兩個空碗,一只手掌中還托了一個小石頭。但等她把兩只碗蓋好,手中的小石頭已經(jīng)不見了。
銀九兩只手按定了兩只碗,問道:“你覺得石頭在哪里?”
楊素猶豫了一下,指向了其中一只。碗打開了,里面是空的。
銀九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輸了,現(xiàn)在這些銀子全都?xì)w我,只是放在你那里保管。未經(jīng)我允許,你一文錢都不能用?!?p> “啊?!”楊素瞠目結(jié)舌,這什么情況?這可是一百兩呢,就這么沒了?
“等等,我什么時候答應(yīng)跟你堵了?”楊素非常不甘心地問。
銀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覺得你有得選擇嗎?”
楊素頓時無奈了,她這么說顯然是不打算講道理了,那就沒辦法了,難不成還能跟她動手?不過,這要是一點點也就算了,這可是一百兩呢!自己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擁有這么多錢呢!唉!
一想到這些錢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卻還要自己背著,楊素就更加難受了。
好在,他也不是那種把錢看得比命還重的人,呆望著銀袋子失落地嘆了口氣后,又回到了先前的問題:“你這堵局是想說明什么,我不明白?!?p> 銀九站起身來,背過身去,緩緩地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我也參加了一場堵局,并且,把寶押在了你身上?!?p> “呃……呵呵。”楊素?zé)o力地笑笑,原來是這樣啊。自己是一個堵注,把寶押我身上,真是看得起我。原來她是不想堵輸了所以才這么照顧我。不過這樣也好。
至于她為什么堵,和誰堵,堵什么,這關(guān)我什么事呢?
楊素憤憤不平地把另一只碗一腳踢開,卻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也是空的。
“這……你耍賴!”氣極之下的楊素忍不住指著銀九的背影罵。
銀九依然淡定:“我什么時候耍賴了?我只是問你石頭在哪里,又沒說一定在碗里。”
楊素回想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她剛才還真是這么說的,不禁更加郁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雙腿不說話。
銀九卻又緩緩地開口說道:“世事無常,難有定勢。你覺得會這樣,可事實未必。比如說,一棵小樹長得很快,這看起來是好事,可也不一定,這樣容易根基不穩(wěn);一個窮人突然發(fā)了一筆橫財,也未必是好事,容易招災(zāi)惹禍?!?p> 小樹,長得太快?楊素目光閃動了兩下。他在九香藥坊里的名字就是叫小樹,這句話分明是在說自己。不過,這句話先放一邊,發(fā)財就招災(zāi)惹禍?楊素有點不服氣:“我發(fā)財怎么招災(zāi)惹禍了?”
銀九朝下面的村子揚了揚下巴:“你自己看吧?!比缓笊硇我婚W,直接跑了。
楊素是被村民們用掃把打出來的。
“快滾,你個掃把星!”
“我們村子好好的,你們一來就出事!”
“你這么多天不吃不喝,肯定是個怪物!”
“連祭祀用的雞你都偷,簡直喪盡天良!”
“你長得很欠揍,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楊素一邊逃跑一邊大喊:
“你們不要憑空污人清白!”
“這雞不能算偷,我付了錢的!”
“死人不關(guān)我的事,我們不來他們會死更多!”
“你眼睛有毛病才會看我不順眼!”
“我不吃不喝關(guān)你們什么事!”
但回應(yīng)他的只有更猛烈的叫罵和追打,尤其是之前收留他們住宿的那位大娘,當(dāng)初有多熱情,現(xiàn)在就有多惡毒:“快滾,你個小畜牲,都是你,把我兒子害死了,還來偷我兒子的雞!”
“那個丑女人呢?跑哪去了?一天到晚蒙著臉,是不是長得太丑了不敢露面?她那么丑怎么還有臉活著,怎么不下去陪我兒子?我可憐的兒??!”
楊素沒法再爭了,仗著身子靈活從縫隙里鉆出來,眼見自己的馬還綁在那里,急匆匆地割斷了綁馬的繩子,跨上去飛馬而逃。
臨了,又把身上的餅子全都扔到了地上。
這馬這么多天都還活得好好的,想來是那群小孩們喂的,以大娘對自己的恨意,怕是不會想喂了。
村外,銀九飄然而來,落在了馬背上。
楊素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這一次旅行會以這種方式結(jié)束。
現(xiàn)在只能希望青溪城沒有通緝自己吧,要不然都不知道能去哪了。
青溪城外。
楊素小心地看著城墻上貼的各種告示,沒有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自己的懸賞通緝,這才緩緩地進了城門。守城的兵丁對他視而不見,全盯著銀九,他就更放心了。
入城之后,銀九不知道看見了什么,獨自一人走了。
不過楊素依然沒有坐直身子,而是小心謹(jǐn)慎地伏著,并且又把那塊破布拿了出來把臉遮上,然后才緩緩地催馬前行。畢竟,要抓他的是城里的捕快,而不是城門口的士兵。
心中打定主意,要是一有人追就立即縱馬狂奔,跑出城去。
好在,預(yù)想中的捕快追逃一幕沒有發(fā)生。時已黃昏,街上人不多,楊素騎著高頭大馬來到了藥坊附近的路口,意外地發(fā)現(xiàn)路口的屠夫家張燈結(jié)彩,一副要辦喜事的模樣。
楊素不禁勒住了馬,好奇地觀望。
確實是在辦婚禮,是路口賣肉的屠夫招收上門女婿,他只有這一個女兒。
楊素耳力很不錯,這是他聽到的。另外,他還聽到了“新郎是個瘸子”之類的話語。
楊素走到院子門口,看到一對新人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正在接受人們的祝賀。
新郎是個胖子,當(dāng)然,新娘也是。
楊素思量了半晌,下得馬來,見到院門口有人在上禮金,他便牽著馬跟著,輪到他時,開口說道:“恭祝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賀駿馬一匹,聊表心意?!?p> 楊素心道:“之前答應(yīng)給你當(dāng)伴郎,給你冒充家人,但我現(xiàn)在麻煩纏身,沒法這么做了。這匹馬算是我的歉意,你腿腳不便,說不定用得上?!?p> 其實他很舍不得這馬,但他現(xiàn)在沒有銀子當(dāng)賀禮,而且,藥坊里不可能給他養(yǎng)馬。
周圍的人群驚訝地看著這個出手如此闊綽的小孩,忍不住嘖嘖出聲。這不同尋常的一幕驚動了新婚夫婦,新娘子在老屠夫的陪伴下走了過來,而看似腿腳完好的胖子沒能起得來。
楊素深望了胖子一眼,直接轉(zhuǎn)身走了。
身后有人說道:“這好像是藥坊里的那個小孩。”
聽到這樣的話語,楊素苦笑搖頭,沒想到蒙了面還是被認(rèn)出來了。不過,無所謂了。而且自此之后,胖子跟自己不再是同一路人了,自己欠他的一筆勾銷。
楊素在藥坊門口來回走了兩趟,確定沒人盯梢之后,才放心地進了藥坊,把正要關(guān)門的孫掌柜嚇了一跳。
“小樹,你怎么回來了,東家呢?”
“東家也回來了,不過她又有事出去了?!睏钏貛兔Π验T關(guān)上,隨后疑惑地道:“掌柜的你現(xiàn)在住在這里嗎?”
孫掌柜嘆了口氣:“是啊,我現(xiàn)在只能住在這里了?!?p> 楊素連忙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嗎?你原來住的地方怎么了?”他正想打聽這事呢。
“哎,別提了,那里鬧妖怪,現(xiàn)在都被封了?!?p> 楊素臉皮抽搐,鬧妖怪?這罵誰呢?要知道當(dāng)初井里死了三個人也有他一份。不過,他當(dāng)然不會說出來,只是作出一副疑惑的樣子:“怎么又鬧妖怪了,之前不是說鬧鬼嗎?”
孫掌柜雙手一攤:“這我哪知道,這是捕快們說的,反正鬧得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說看見了,然后那里就被封了?!?p> 楊素這下是真的疑惑了:“他們到底看見了什么?”
卻說孫掌柜也是一副疑惑的樣子:“這個……聽說好像有點像是穿山甲,我也不明白穿山甲怎么就成妖怪了?!闭f著他還打開了一個藥柜看了看,里面裝的正是穿山甲殼粉。
“穿山甲?”楊素腦海中閃過了一幕,當(dāng)初阿威他們打開墓穴的時候,就跑出來一只形狀有些詭異的穿山甲,從楊素他們面前走掉了。
難道就是這只穿山甲?不過就這樣能讓捕快們把那一帶都封了?感覺不大可能。楊素?fù)u搖頭,想不明白就不再想了。
不過,這對他可能是好事,至少能分散捕快們的注意力。
孫掌柜住在這里,做飯有人幫忙了,這也是好事,反正空房間多。至于他怎么沒跟他兒子一塊住,楊素倒是沒問了,想來他也不大可能倉促間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住下他一家人。
吃過了晚飯,回了自己房間,楊素把脖子上掛的那塊玉拿在手里,仔細(xì)把玩:“這又是鬼又是妖的,真是有意思?!?p> 這塊玉正是得自井下的那道裂縫中的墓葬品,楊素之前已經(jīng)摸索出了一點奧秘,那就是它能夠吞噬自己修煉得來的靈氣。不過之前楊素修為太低,沒舍得給它吞,現(xiàn)在第一層神功練成了,可以再試試。
當(dāng)下,楊素把玉捧在雙手之間,勉力把靈氣往玉石內(nèi)逼,而玉石此時似乎也產(chǎn)生了一種吸力,把他的靈氣加速往外拉,而且一時半會還不停。
楊素暗暗驚訝:這玉石胃口不??!當(dāng)然,其實更可能是他自身實力太低了,連這個死物玉石都拼不過。他辛辛苦苦修煉出來的第一層神功圓滿的實力,就這么一小會兒被這塊玉石吸了個一干二凈。
“啊,我的靈氣!”楊素先是低呼了一聲,但馬上又鎮(zhèn)定下來,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他境界還在,只是靈氣被消耗了,應(yīng)該可以很快補充。
而那塊玉佩在吸干了他的靈氣之后,終于有了反應(yīng),放出蒙蒙光華,緩緩地覆蓋住楊素全身,而后,光華漸漸消失了,玉佩也重新變回了之前普普通通的樣子。
不過,楊素覺得自己與這玉佩之間,隱隱地產(chǎn)生了一些聯(lián)系,他感覺如果自己遇到危險之時,這玉佩可能會“挺身而出”保護他。這極有可能是一種錯覺,一塊玉佩怎么可能會保護他?但這種二者聯(lián)為一體的感覺真實存在,楊素很難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