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怪物
莉莉絲在門口仰頭看去，只見螺旋的階梯持續(xù)而上，在最頂端，她看到巨大而華麗的燭臺。
這是多么地奢華啊。
她懵懵懂懂地走進去，門在她的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外界的凄風(fēng)楚雨，仿佛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安詳?shù)谋茱L(fēng)港。
“有……有人嗎？”
莉莉絲呼喚著，站在門口，不敢動彈，身上的雨水淅淅瀝瀝在腥紅的地毯上留下深色的痕跡。
她又問了幾聲，聲音回蕩在空氣之中，顯得格外清冷。
等了好久——其實也并不久，但饑腸轆轆，渾身發(fā)抖的莉莉絲，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
她抿了抿嘴，彎下腰將濕透了的鞋子脫了下來，放在貼著墻的門口，赤著腳踏上了干凈柔軟的地毯。
地毯是暖的，軟的。
莉莉絲將濕透了的斗篷也一并脫下，懸掛在門口。披著單衣，光著腳，沿著鋪著的厚厚地毯拾級而上。
樓梯的扶手光滑，溫?zé)?，光可鑒人。像是有人經(jīng)常擦洗和維護。
“打擾了……有人嗎？”
莉莉絲沿著樓梯向上，繼續(xù)問道。
塔里的一切都靜悄悄的，惟有少女膽怯的聲音回蕩在塔中。
她一直向上走，開始聞到若有若無的香味。直到走到差不多中途，這層，她見到了餐廳的標(biāo)識。
莉莉絲停下腳步，干面包早已消耗殆盡，餐廳后面帶給她無盡的誘惑。
“打擾了?！?p> 莉莉絲說，沒有人回應(yīng)。
于是，她推開了門，贊嘆地倒抽一口氣。
餐廳是超乎她想象的奢華。長長的桌子，中間擺著一排新鮮的香花，椅子都是用黃金制作的，而在桌子的主位處，是一個黃金座位。
但是，桌子上沒有食物。
贊嘆過后便是失望。她在餐廳里尋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食物，只能退出餐廳，繼續(xù)沿著螺旋臺階向上。
——向上一層的臺階，帶著更濃烈的異香，最上面，是廚房。
廚房的外面留著濕滑的透明液體痕跡，但莉莉絲已經(jīng)無暇顧及，她眼睛亮起來，“打擾了！”還沒等這句場面話說完，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廚房的門。
迎接她的，除了混雜著食物香氣的異香，便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接著，在她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消失的時候，通體鮮紅、滿布吸盤的東西便纏住了她的腰，將她拉進這一片黑暗。
門在她的身后自動關(guān)上，隔絕了最后一絲黑暗的光亮。
***
莉莉絲以為自己會驚聲尖叫。
但并沒有。當(dāng)不知所措到一定地步，當(dāng)命運殘忍到一定地步，她此時所感受到的，竟然只是茫然。
身體的感覺很溫暖，纏繞著、包裹著她的東西，不知道是什么，軟糯而粘膩，卻又布滿充滿彈性、發(fā)硬的顆粒，試探一般地擺弄著她的身體。
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見，在茫然中被翻來覆去。
就像是跌倒在一片軟而粘膩，富有彈性的網(wǎng)上，就此被永遠(yuǎn)束縛住。
是怪物吧。
莉莉絲漫無目地地想。
怪不得那些人不敢追上來。因為這是屬于怪物的塔。
怪物的身上散發(fā)著奇異的香氣，是她一路走來、越來越熟悉，但以前從未在世界上聞過的一種香氣。當(dāng)怪物的吻部靠近她的時候，呼吸噴在她的身體和臉上，口水也滴滴噠噠地流下來，帶著難耐而燥熱的香味。
莉莉絲下意識地在地上摸索著，摸到了些微涼、滑膩的觸感。
接著，她被怪物翻了個個，臉部栽倒在那東西上，嘴唇也陷了進去。
——竟然是奶油。珍貴的、香甜的奶油。
無法拒絕誘惑，莉莉絲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怪物發(fā)出奇怪的一種聲音——是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種生物的聲音。
接著，莉莉絲感覺到滾燙的呼吸，什么肉感、光滑、柔軟、濕粘的東西探進她的口腔，像是在尋那口奶油。
意識空白了一瞬，當(dāng)意識到那是什么的時候，惡心感在莉莉絲的胃袋中翻滾，她不斷地干嘔著，嘴卻被緊緊的、牢牢地堵著。
這還遠(yuǎn)遠(yuǎn)不是最終、最糟糕的結(jié)果。
莉莉絲終于發(fā)出一聲尖叫，眼淚流了滿臉，即使這尖叫也被牢牢堵住。
這只在黑暗中、連形態(tài)都無從得知的怪物，占有了她。
***
……
不知道過了多久，莉莉絲睜開眼睛。
映入她干澀而腫脹眼皮的，首先，是屋頂?shù)囊槐K雕花燭燈。
她輕輕地動了動頭，看到地上沾滿著透明的散發(fā)著異香的液體。
莉莉絲用胳膊肘側(cè)撐著身體，麻木地慢慢爬起來。渾身都是青紫的傷痕。
血混雜著液體，從她的身體流下來。
她茫然地環(huán)顧著周圍，在黑暗中襲擊她的怪物已經(jīng)不見了，地上除了那些透明的液體，其他的雜亂物也都被好好收拾過了。
新鮮的蔬菜、臘肉、咸菜都被井井有條的安置在柜子中，廚房變得井然有序。
甚至，廚房的案板上還放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著一塊抹著奶油的面包，一杯牛奶，一塊煎肉，搭配幾片蔬菜。
要不是身體的疼痛，莉莉絲真想自欺欺人，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夢。
就在這時，門開了。
莉莉絲猛然回過頭去，臉上露出了又驚又怕的可憐神色。
——不是怪物。
走進來的是一位極漂亮的女子，黑色的長直發(fā)又黑又亮，帶有大家小姐的高貴氣質(zhì)。
“我叫凱瑟琳，”女子嘆息著說——她一說話，氣質(zhì)就完全改變了，顯得親近而自然，“我的丈夫阿多尼斯是主人的管家，我負(fù)責(zé)主人的用餐?！?p> 莉莉絲戒備地看著她，微微后退一步，不發(fā)一語。
自稱凱瑟琳的女子也并未生氣，只是道，“昨晚我和阿多尼斯出去采購貨物了……主人已經(jīng)為塔里新設(shè)置了封印，我沒想到還有人能進來，并且……遭遇了主人……”
凱瑟琳眼里露出關(guān)懷和歉意的神色。
莉莉絲抿了抿唇，她這會腦海里一片混亂。但從對方的描述中，她得到了一個結(jié)論——
她所說的主人，就是在黑暗中，將她所有粉碎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