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總要付出點代價
而藍(lán)玉等將軍埋怨的地方就在于，他們顯然覺得朱允熥做的這買賣不劃算了。
他們的心思很簡單，就算朱允熥失去了文臣的支持，但那又怎么樣？
藍(lán)玉他們手里有刀把子，也有槍桿子，到時候他們硬扶著朱允熥上位就是了。
誰若敢啰嗦，自己這些人直接捅他一槍，看誰還敢亂說話。
而旁邊朱元璋的其他兒子都在暗地里，也對著朱允熥偷偷地豎起了大拇指。
這侄子的膽色確實不錯，他們在朱允熥這個年齡的時候，都不敢忤逆朱元璋。
顯然他朱允熥現(xiàn)在做的這個事情，肯定會惹得朱元璋不高興的。
這不明擺著告訴朱元璋，我是個混賬，所以我錯了，但是皇爺爺你答應(yīng)了我的請求，那你也是個混帳嗎？
朱允熥甚至還想讓朱元璋收回成命，以朱元璋那個性格，這怎么可能？
所有人無一例外屏住了呼吸，哪怕想咳嗽也忍了起來，想看一看現(xiàn)在這個情況，到底會如何發(fā)展下去。
果然不出大家的意料，朱元璋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冰冷，甚至變得有些兇惡。
雖然朱允熥跪在地上，以頭觸地，但是他仍然感覺到，有一股由上而下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他的脖子。
這讓他脖子的汗毛，根根豎了起來。
那風(fēng)一吹，朱允熥才感覺到，整個后背都濕了。
“你的意思是，朕也是個混子，雖然你的請求不合理，但朕也沒有在意，直接就答應(yīng)了你的混賬提議，是不是？”
朱允熥聽到這話，壓力更大了。
“實在并非如此，皇爺爺乃當(dāng)世至尊?！?p> “一行一舉，皆是天威，一言一行，皆是雷霆雨露?！?p> “皇爺爺?shù)淖龇ǎ瑪嘌允遣豢赡苡绣e的，錯的只是孫子?！?p> “是孫子提出了不該提的請求，皇爺爺也只是愛孫心切，才同意了孫兒虛妄的請求而已?！?p> 在場的文臣都贊了一下，他們想不到，廣澤王年齡歲數(shù)不大，但這口才卻也是相當(dāng)不錯的。
他直接把這個朱元璋的決定，說成了是對親情的看重。
這樣一說起來，那皇爺爺便是沒有什么錯了。
朱元璋卻是冷笑了一聲，“好一張伶牙俐嘴，你的父親在你年齡那么大的時候，為人可是十分的謙虛謹(jǐn)慎?！?p> “他不應(yīng)該的請求絕對不會提，不該說的話絕對不會說，極有太子的威嚴(yán)?！?p> “你比起你的父親來，實在差得太遠(yuǎn)，也實在太讓朕感到失望了。”
朱允熥聽到這些話，明白這是朱元璋又給了他一個機(jī)會。
如果是別人聽到朱元璋這樣說，那肯定已經(jīng)慌張了。
原因也十分簡單，他讓朱元璋失望了，朱元璋怎么會讓他成為皇太孫？
他要是識相的話，現(xiàn)在改變主意，或許還能挽回來一點點。
但朱允熥不是個蠢貨。
他心里暗暗地有些猜想，如果他這個時候半途而返，那才會真正讓朱元璋感到失望。
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朱允熥當(dāng)場也是拼了。
他仍是保持那個跪在地上的姿勢，說道：“孫兒天性愚鈍，為人跳脫，比起孫兒的父親，實在是差得太遠(yuǎn)了?！?p> “孫子自然不敢與父親相比，但孫子始終認(rèn)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p> “如今孫子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的錯，那就不能夠再讓自己錯下去?！?p> “孫子讓皇爺爺感到失望，便是孫子的過錯，此事過后，孫兒愿意接受皇爺爺?shù)娜魏螒土P?！?p> “只是希望皇爺爺能夠明白理解孫兒的拳拳之心，答應(yīng)孫兒的請求。”
那邊的朱允炆聽到這些話，心已經(jīng)跳到嗓子眼了。
他沒有想到，這么多年來，一直唯唯諾諾的朱允熥，竟然能夠在皇爺爺?shù)拿媲埃憩F(xiàn)得如此有力，還堅持了那么久。
他萬分期待地看著朱元璋。
朱允炆就等著朱元璋突然訓(xùn)斥朱允熥，才好站出來為朱允通辯解求情，收割一波朱元璋和文武大臣的贊賞。
朱元璋就這樣直直地看著朱允熥，臉上的神色更加陰霾。
可是朱元璋心里卻暗暗點頭，朱允熥今天的表現(xiàn)，實在是超出了他的心理預(yù)期，讓他感覺到無比的滿意。
如果說，昨天朱允熥在朱標(biāo)的靈前暈了過去是孝。
那么今天朱允熥在這里為王士嘉的父親求情，那就是仁。
當(dāng)皇帝的，仁和孝那是必然少不了的東西。
又或者說，這兩種東西做皇帝的可以沒有，但是一定要裝作有的樣子。
他甚至已經(jīng)留意到了朱允炆，還有其他兒子的臉部表情。
朱元璋只需要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他們此時心中的想法。
他感覺到頗為失望。
他的那些兒子，竟然沒有任何一個，能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支持一下朱允熥。
而朱允炆仿佛竟然想在這一場的風(fēng)波中火中取栗。
這朱允炆有些偏算計了。
當(dāng)皇帝的人或許可以有陰謀算計，但更多的必須是陽謀，這才是一個皇帝該有的氣度。
朱元璋也明白朱允通這個時候的做法。
他也明白，朱允熥這個事情如果做成之后，會有什么樣的好處。
但是朱元璋這個時候，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同朱允熥這個孫子了，便決定再送他一份大禮。
“你說的話，倒是好聽，但朕卻感覺到不愛聽?！?p> “若是朕下了一條命令過后，那提議的人便跑來跟朕說，當(dāng)初是他提議錯了，讓朕收回成命，那我們大明的體統(tǒng)何在，朕這個皇帝的體統(tǒng)又何在？”
朱允炆的心跳得更快了。
來了！來了！
機(jī)會快要來了！
他表演的機(jī)會快來了！
而朱允熥此時也十分緊張，還在等著朱元璋的下一句話。
卻聽到朱元璋幽幽扡說道：“如果你要朕答應(yīng)你這個請求，不殺那王士嘉的父親，那也并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p> “但是我大明皇朝總要有個體統(tǒng)，總要有個說法，總要有一個下不為例的由來。”
“朕的話，你可聽懂了？”
朱允熥聽懂了。
他不但聽懂了，他還明白了朱元璋的深層意思。
他心中大喜，今天的這一場考試，他通過了。
自此天高，任鳥飛；海深，任魚躍。
朱允熥在朱元璋的面前再叩首，大聲喊道：“千錯萬錯皆是孫兒的錯，孫子愿意用廣澤王的爵位，來換那王士嘉父親的一線生機(jī)。
“孫子自請被貶為庶民，請皇爺爺恩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