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急速降落,帶著巨大的沖擊力狠狠地?fù)粝虻孛妗?p> 一個三十歲沉默的男人穿著黑色的雨衣,打著傘在泥濘的地面上走著。
他感受著傘傳遞過來的巨大的沖擊力。
看向天空,僅僅是下午五點,就已經(jīng)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了,要知道,這可是夏天。
而這樣的雨已經(jīng)下了整整三天,中間沒有停過,只是大小的程度發(fā)生過一些變化。
他有些疲憊,暴雨的來襲給村里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變化,由于暴雨,工作,生活,學(xué)習(xí)都發(fā)生了變化。
村里只能負(fù)責(zé)小學(xué),而初中則在鎮(zhèn)上。
而且地里,連續(xù)下上三天這種程度的暴雨,怕是有什么莊稼都會泡爛吧。
還好大部分人家里都有人出去打工,地里的收成其實也不怎么在乎。
畢竟最近幾年糧價一直維持在一個非常親民的價格。
但為了以防萬一,他也必須考慮到是不是有人家里少了點米,蔬菜囤的還不夠的情況,這種情況必須考慮到。如果不夠,想辦法調(diào)配,實在不行,他那邊還放著幾箱康師傅,畢竟自己討厭做飯,就囤了些康師傅。
陳家村的三百三十五戶他都得走訪到,這不是個輕松的活,哪怕站在門口問幾句,說些話,三百多戶全部走下來,也是個大活。
打著傘到了屋檐下。
從懷里掏出了本子,一頁頁翻過,大部分名字都已經(jīng)打過了紅勾,但還有一些還是空白的。
從昨天中午到現(xiàn)在,還是沒有完成,電瓶車已經(jīng)沒電了,只能依靠雙腿繼續(xù)。
最后面也統(tǒng)計了些情況,確實也有些人缺了些東西,但也能夠調(diào)配的上。
邁著有些沉重的步伐,和酸痛的腳繼續(xù)走,有些人家的家確實有些偏,雖然大部分人都搬到了村子前面,但還是有些人孤零零落在后面。
而這些人反而更重要,因為這些人的兒女大部分都外出募工,留下他們在這里。
空巢老人,他們對于突發(fā)性的危機更難應(yīng)對。
誰也不知道這場暴雨會莫名地下三天,道阻且長,但依然需要走下去。
……
……
……
一個身材佝僂的農(nóng)民擔(dān)憂地看著外面的雨水,嘩啦啦的雨水沖刷著,清洗著地面。
簡單的木屋已經(jīng)有點不堪重負(fù),一個婦人走了過來。
擔(dān)憂地問道,“當(dāng)家的,今年的收成?”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身材有些不自覺的顫抖,為什么會這么樣,明明剛好是農(nóng)忙時節(jié),剛剛出好官府的徭役,結(jié)果就攤來了這樣的大雨。
種子會在土地里泡爛的,他有些悲憤,為什么連老天爺都不給自己一條活路。
自己辛辛苦苦十年才在村口有了五畝薄田,沒淪落到當(dāng)?shù)钁舻姆萆?,但為什么…?p> 但看著自己旁邊的妻子,和剛剛四歲的女兒和兩歲的兒子,他說不出話。
只是咧嘴一笑。
屋里是有油燈的,但是根本沒有點上,那點油是留著關(guān)鍵時候用的,多少精貴。
只有一些黯淡到極致的光才勉強讓他臉上有了些輪廓,一道閃電閃過,白光照亮了他的臉,漆黑的眼珠有些迷茫,卻又說不出些什么。
“我……”
又看了眼在一堆木柴里床,上面躺著兩個幼小的身影,似乎心中又觸動了什么。
“大不了再去黃老爺那邊做幾天工,家里又不是沒米下飯?!?p> “沒什么大不了的?!?p> 他終究還是挺直了脊梁,看著窗外,背過身去,但神色迷茫,趕緊停吧,這雨,這雨還要下幾天啊。
家里的米也撐不了多久了。
一處宅院中,一個穿著員外服的中年人正在大廳坐著,明明外面是暗到?jīng)]有一絲光的情況,這里卻點滿了蠟燭。
他神態(tài)威嚴(yán),手里捧著一本書,仔細研讀上面的經(jīng)學(xué)。
旁邊擺著糕點小吃一盤,還有管家旁邊小心伺候。
他可是舉人,去過省城,京城的舉人,即使在縣城也是有著幾處宅院,只是這里是祖宅,才不愿遠離。
祖上累積下來的基業(yè)也在這里,光有田地就有一千三百畝,其中上好的水田又有五百畝。
這里也有他的貢獻,多虧他中了舉人,才能將祖上傳下來的基業(yè)發(fā)揚光大。
“這雨聲真是惱人?!?p> 舉人隨手將書本摔到桌上,怨不得他這熟讀四書五經(jīng),精通八股文章的君子發(fā)出這般感慨。連續(xù)三日的暴雨,就沒有停歇。
“吩咐下去,讓廚房安排幾個小菜上來,前些日子不是摔死了一頭牛,盡管安排上來?!?p> “是?!?p> 管家小心應(yīng)著。
又緊接著說道,“今年暴雨連綿,怕是地里的收成有些不如人意,那些佃戶怕是交不上,交不齊租子,不知老爺有什么打算?!?p> “有什么打算,租子一分都不許少,你仔細盯緊了些,莫讓那些泥腿子占去便宜?!?p> 舉人老爺不耐煩說道。
“是。”
管家又是伏下身子,畢恭畢敬。神情在明晃晃的燭光照下在恭敬不過了。
老爺眉頭一轉(zhuǎn),又想到了什么,“你說今年收成不好?!?p> 管家又道了聲是。
“我記得村里還有幾戶人家有些田地,不愿掛靠在我名下的。當(dāng)時我還很詫異,我這樣心善的人家想幫襯一把,他們卻不愿意?!?p> 明晃晃的燭光照出老爺?shù)牡褂?,那是端坐在座位上的倒影?p> 老爺黑色的身影立在了地面的青磚上,這青磚也是平滑,映的十分清楚。
“但如今今年收成不會好,我也不是那小氣的,老爺我是菩薩心腸,愿意接著幫襯一把,如果他們過不下去,我這邊也有米面糧食銀錢可借,利也不高,只要五成就夠了,秋收的時候還上即可?!?p> “只是有一點,需拿地契,田地抵押,你可明白了么。”
老爺在說著,管家伏首聽著,這聲音莫名的有些縹緲,好像上空傳來。
管家心想,五成利,如果借出去十石收回來就是十五石,借出十兩收回來就是十五兩。
但最關(guān)鍵得拿田地,地契做抵押,如若還不上,這田地不就歸了老爺。
到時候沒來田地,只能投奔老爺了,誰叫老爺心善,見不得他們挨餓,必然收留下來做佃戶。
如此他們又多活了一年。
管家想到又是對老爺多了幾分敬意。
“老爺功德無量?!?p> 管家誠心誠意。
“哈哈哈。”
一陣笑聲止不住地飄了出來,越傳越遠,直至消散在這暴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