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重門內(nèi),是幽行劍訣一式。
“幽行”講求的是隱匿與移形,一式為“形岸”,是一式只有一招、一擊必殺的劍法。以暗系靈力為源頭的爆發(fā)式,如同破空般瞬息移至敵人近身,以速與銳取勝。這一式,商玄九自結(jié)丹日起,竟日日不落地修習(xí)了三年。
他七年前自風(fēng)飖山中遍體鱗傷地醒來,腦海里只余過分模糊的記憶片段,身邊亦只余一把重劍,并掌心一印罷了。自那之后他常常閃回,噩夢,不斷重復(fù)那些暴雨雷霆的片段,幾乎能在幻覺中嗅到血?dú)?。他立在九重緊鎖的門前,想著若是有一日開啟九重門,大抵便能以一己之力尋回記憶殘片里的家人的訊息。
他抱著重劍,沉默地在林蔭下與生苔的青石間枯坐一整晚。第二日他起身,開始了日復(fù)一日的修煉。那時他不過八歲,身體虛弱得一塌糊涂,身帶筑基前期的靈力基礎(chǔ),內(nèi)里也是殘破的,他想醒來前他大概受過極重的傷。
暗系靈力亦是不多見的,只有天賦可以交換資源。商玄九在山中默默修行,沿途與異獸搏斗,傷重了就尋了草藥躲起來,渾身上下時常帶著傷。紋印空間中差不多十日為外界一日,他便也在紋印中度過一些時間。后來十二歲他結(jié)丹,丹田里暗沉沉的,靈力如同春雨般沉默地在內(nèi)里沙沙落著,薄墨般的霧氣洇了水似籠在漆黑的金丹上。這一日他開啟了一重門,藥池緩解了他修行的痛苦,他日復(fù)一日地修習(xí)著劍訣,幾萬次幾萬次地重復(fù)同樣的動作,終于算是有所成了。
后來商玄九借助紋印的力量壓制了修為。他將結(jié)丹中期的修為壓回到筑基中期,使自己看起來不會過于扎眼,如此踏出了加入北冥宗內(nèi)門的第一步。結(jié)丹期的每一步都困難重重,踏入中期也耗費(fèi)了他足足三年。他將自己偽裝成無家無族,流浪已久的少年修士,擺出一副無所適從,受寵若驚的模樣,以便更加迅速地貼近北冥宗內(nèi)門的高層。
如今雖已經(jīng)踏出第一步,他接下來還有更遠(yuǎn)的路。
商玄九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落在空茫的天穹。星子低垂,遠(yuǎn)方燈火綿延,人聲隱隱,他嗅到食物香氣,遙遙的吆喝叫賣聲,想起幾年前他捧著一盒異獸的內(nèi)丹去換靈石,趁著坊間人流正盛的時間,小心翼翼地去請一位上了年紀(jì)的修士探骨齡。那修士年紀(jì)大得很,顫顫巍巍道,“怎么還有要給自己探骨齡的孩子???”
他沉默了一下。
“晚輩實(shí)在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年紀(jì)……請您收下這些吧?!?p> ……
去坊間逛逛嗎?
他低頭想了半晌,維持著正運(yùn)行的靈力,起身披了件黑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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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玄九在熙攘的人流中穿行。周圍燈火混沌,車水馬龍,喧囂起落。
他在賣符箓與雜物的攤前停下腳步,攤販立刻熱情地迎上來。他百無聊賴地挑挑揀揀,在角落里瞥見一枚不起眼的黑鐵秘簡。
他本是要視線越過去的,但當(dāng)他手指離那枚秘簡略略近了些時,幽行紋印驀地微微燙了起來,灼得掌心那塊皮肉生痛。他一驚,旋即不動聲色地在符箓與雜物堆里挑了幾樣,并黑鐵秘簡一起遞給攤販。
“多少靈石?”他壓低聲音。
攤販滿臉堆笑,掃一眼那些物品,熱情地道,“看得出小兄弟是內(nèi)行人,烈陽符、離火符、轉(zhuǎn)軌符一并能協(xié)助構(gòu)成大烈炎陣的陣盤,這幾張符箓品質(zhì)也不低,加之小兄弟挑了那幾樣轉(zhuǎn)陰草、星火玉、月華空羽皆是三品……哦?”
他疑惑地問,“這秘簡我在攤上擱了二十余日,倒是只有小兄弟要買?!?p> 商玄九低聲道,“看上去像是可以拿來湊整的物什,隨手揀了來?!?p> 攤販便道,“這秘簡我絞盡腦汁以神識探了無數(shù)次,怎么讀都是空白,不像有什么用途,于是也便丟在攤上尋有緣人賣與……小兄弟何必買它,又不是玉石的秘簡,看起來像是確確實(shí)實(shí)一空黑鐵簡罷了……”
商玄九笑了一聲,緩緩道,“既然如此,似是有緣,索性一并買了去?!?p> 攤販無奈,只將幾樣?xùn)|西包了,收了商玄九四十枚三品靈石。這已是一筆大生意,攤販眼見的滿臉是笑,又取了幾樣六品的靈草塞過來作贈,商玄九一一謝過了,心底卻也在疑惑著,這黑鐵秘簡為什么可以讓幽行紋印產(chǎn)生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