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蕓,你在外面等候,我和凈遠大師有要事相商。”度賢也對香蕓吩咐道。
香蕓把頭上的扎巾緊了緊,生怕會露出破綻,站在門外。
屋子里,凈遠師傅聽完度賢的講述之后,好半天沒有說話。
“公主殿下,如你所言,這慈遠庵的尼姑們和那些盜派中人很可能已經(jīng)解開了封印。只是公主殿下來的不巧,休塵已經(jīng)在十天之前去朝見我佛了?!?p> 度賢已經(jīng)出家多年,凈遠卻依舊固執(zhí)地叫她為公主殿下。
度賢也已經(jīng)習慣了,并沒有太在意。不過,對后一句話卻是大為驚訝。
“怎么,休塵小師傅不在了?”
凈遠點了點頭,神情很是難過。
度賢也黯然神傷起來。
“既如此,老尼可否請大師出山幫忙,你我一同去慈遠庵查看一番?尋找董小姐倒還在其次,我擔心這伙賊人真的已經(jīng)出來,會繼續(xù)危害我大宋江山?!倍荣t說道。
凈遠沉吟了很久。
“老僧已經(jīng)和塵世無緣,這世上的打打殺殺老僧實在不便參與,還請公主殿下另請高明為好。”
度賢細細的眉梢略略挑了挑。
自己就算是已經(jīng)出家,也還是皇家骨血,阻止反賊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墒?,對于凈遠來說,卻是世間凡事,不愿意卷進這政治紛爭,也是情有可原。
“好吧,老尼不敢強求大師,只愿大師可以賞下來一口齋飯,我和小徒香蕓吃完就即刻離開?!?p> “公主殿下何言賞賜二字,老僧愧不敢當,我這就叫人去準備。”
恰在這時候,外面?zhèn)鱽硐闶|的聲音。
“凈遠大師正和我家主人敘話,可將此茶交給小人,由小人代為轉(zhuǎn)送進去?!?p> 端著茶的小和尚看了一眼香蕓,見她低眉順目,一副略帶嬌羞的樣子,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不愧是京城來的大戶人家的家人,說出話來都是這么好聽。
“既如此,小僧謝過施主?!闭f著,將茶壺遞了過來。
香蕓伸手去接,卻一時手滑,茶壺從手指間滑落,不偏不斜地落在了她的腳上。頃刻間,滾燙的茶水浸濕了鞋子,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香蕓劇痛難忍,驚叫著跳了起來,然后,坐到地上,慌亂地脫下鞋子,并解開了厚厚的一層裹腳布。
細嫩的腳背上已經(jīng)鼓起兩個足有鵪鶉蛋大小的水泡。
小和尚也慌作一團,見香蕓脫下了鞋子,一時間慌忙蹲下身子就用嘴去吹。可是,沒吹幾口,就忽然停住了。
這細嫩的腳背,這纖細而柔弱無骨的三寸金蓮,哪里是一個男子可能擁有的?
香蕓痛得渾身直抖,猛然抬頭,正看到小和尚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自己,不由得玉面緋紅,強忍著疼痛把鞋子穿了起來。
“小施主是、是女人?”小和尚瞪大雙眼。
這時候,聽到聲音的凈遠師傅和度賢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師傅。”小和尚叫了一聲。
“因何如此不小心?”凈遠嗔怪道。
“這、這也怪不得弟子,若是女施主允許弟子進屋送茶,也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了?!毙『蜕袇s辯解道。
凈遠很不高興,這才仔細看了一眼小和尚,忽然一怔。
“你是哪里來的,老僧怎么從來沒有見過你?”
“師傅怎么會不認得弟子了?”小和尚撓了撓光禿禿的腦袋,“弟子乃是休塵啊,弟子也是剛剛才從老遠的地方回來,剛好遇到塵安師弟要來給施主現(xiàn)茶,弟子就自作主張地前來,順便來向師傅請安的?!?p> “罪過,出家人豈可胡言?!眱暨h的面上一沉,“老僧前幾日剛剛為休塵超度過亡魂,哪里又來一個休塵?”
聽凈遠師傅如此一說,小和尚面現(xiàn)驚訝。
“這么說,連師傅也認不得弟子了?!闭f著,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弟子也不知因何會變成這般樣子,弟子只記得在大殿上睡了一覺,醒來就已經(jīng)距離寺院老遠,弟子千辛萬苦方才回到這里?!?p> 凈遠的目光在小和尚的臉上巡視著。
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謊,可是,這樣的事情卻真是聞所未聞。
“你既然自稱是休塵,可知我寺院之中共有多少僧眾?”
“寺院中共有剃度過的僧侶八十三人,尚未剃度的有三十二人,如果加上帶發(fā)修行的師傅,和后院尚未皈依的弟子,共計是一百三十七人。師傅每年三月要閉門謝客三日,在寺院的后面禪房修煉心法。而每次,皆是由弟子守門?!毙『蜕谢卮稹?p> 凈遠的眉頭微蹙。
“既如此,你近前來答話?!?p> “是,弟子遵命?!毙『蜕姓玖似饋?,走到凈遠的跟前。
凈遠再次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和尚,忽然出手,一只生滿了壽斑的大手驟然間挨上了小和尚的頭頂。
一股無形的大力從小和尚的頭頂滾滾而出,沿著凈遠的手指瞬間進入了整條胳膊,隔著一層薄薄的僧衣,卻只見那寬大的袖子似被狂風鼓起,幾欲被撐裂。
凈遠的手臂慌忙抬起。
這樣的力道在凈遠的記憶里,除了休塵以外,再無第二人。
凈遠退后幾步,高頌佛號。
“凈遠大師,這、這是怎么回事?”度賢也十分吃驚。
塵凈遠努力平復(fù)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轉(zhuǎn)頭對度賢說道,“此乃是我寺院中一個瘋癲弟子,歷來口無遮攔,恐是因思念其師兄休塵所致,故而才會自稱休塵,望公主殿下勿怪?!?p> 度賢狐疑地看著凈遠。
這樣的說辭很難叫她相信。
“還請這位小師傅隨我進來,老僧為你涂抹一些藥物。”擔心被度賢追問,凈遠急忙對香蕓說道。
度賢走過去,攙扶著香蕓走進禪房。
只留下休塵一個人在院子里。
休塵抱著腦袋蹲在地上,自己這一次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怎么連師傅也認不得自己了?
“這位師兄,你怎么還蹲在這里,馬上就要用齋了?!币粋€小和尚從前面走過來,看到休塵,叫道。
休塵抬頭看著他。
“你認得我嗎?”
小和尚仔細端詳了他一會兒。
“小師兄可是從其他寺院來的?小僧從未見過你,不過,既然是出家之人,想來也是不會錯,還請去前面齋堂用齋?!?p> 休塵跳了起來,一把揪住了小和尚的僧衣。
“你、你居然也不認得我?”
小和尚嚇得臉色發(fā)白,奮力掙脫了他的手,跑到前面去了。